這是文森特直到這週才真正察覺的事——那件事發生後，程式編輯軟體曾一度靜止不動，但最近他打開時，卻發現代碼開始自動變動。只是這次，不再是熟悉的語法，而是他無法辨識、毫無邏輯的亂碼——不過他心裡卻莫名平靜，少了先前的恐懼。

只是緩緩地在文字區域鍵入英文字。

>Still here, aren't you？

「誒——？居然被發現了？」

接著，祂突兀地從黑暗中現身，蹲坐在電腦桌與牆壁的夾角間，抱膝、露出無辜的神情與文森特對視。文森特則一臉頭痛，掐了掐眉間。

「……那些程式區塊仍然有被移動的痕跡，所以才發現的。」

「但你不是應該被『驅魔』了嗎？」

「是這樣沒錯啦……不瞞你說，我也以為我死定了。」祂伸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十指健在，而且手指撫過自己的喉結處，上頭居然連一點傷疤也沒留下「不得不說你親愛的哥哥還真狠毒啊，平時看他人好好的，但沒想到下手居然如此狠毒，我是真的以為自己要解體了……。」

「別那樣稱呼他。」文森特沒好氣地說著。
「誒？不行嗎？」文森特笑笑回應道。

「不過，你沒死倒是一個驚喜。」

他坐在電腦椅上，雙手環抱在胸前，表情平靜了些，看著眼前與自己幾乎毫無差異的個體，比起過往的不安和恐懼，或許是意識到對方不會傷害自己，文森特更多的是一種像是在面對煩人親戚的感覺——令人煩躁，但也無計可施。

「我有事情需要你幫忙。」

「……真的？」

祂眨眨眼看向文森特，隨後站起來，用略帶輕蔑的眼神，高高在上地俯視坐在電腦椅上的對方。

「̛͌̓̉̑̃你҇̐̔́̈̓不҇̽̓怕̇̒̊͋͝我̋̂͑̎̚͡又̌͋̋͞對͂̃̇́͠你͌́͠做̛̾̇什҇̍̒麼̍̽̄́̒͞嗎́̽͝？͂͋̀͐̈́̕」҇́̿̒̚

「你別靠近。」

文森特緩緩地，從口袋裡拿出一條項鍊，而上頭小小的透明一小罐早已乾涸、氧化的戴環者血液。在這段期間，他想起了什麼——這是小時候，貝爾羅特夫婦給自己的護身符，但自從他們死去後，文森特就再也不戴在身上了。

不過，他卻從來沒有將其丟棄，而是始終都將這小小的玻璃瓶放在自己衣櫃抽屜的最底層、最深處的角落。


彷彿要刻意忘卻，又無法割捨。

對方則是瞇眼看向他，不屑地說著「你知道這東西早就乾掉了，根本沒用對吧？」

「但你到目前都還沒有攻擊我。」文森特平穩地說道「代表你還是有點忌諱。」

「……、」
「討厭的傢伙。」



「讓我說完。」

兩人對視，漆黑的雙瞳映照著彼此的面孔。如果是以前的文森特，早已驚恐地拔槍了——過去的話。但在經歷許多事情後，文森特對自己目前的處境意外地平靜，或許「詭異」是可以被習慣的？他覺得自己簡直像個精神病患，居然能與不可名狀正常對話。他靠向椅背，確定自己精神狀態還可以，san值正常。

「……看來你能正常的活在現實世界裡，也不再對我構成威脅。既然如此，那我們來好好聊聊、」

「我跟你也沒什麼好聊的吧。」只見祂撓撓後腦勺，表情顯得有些不滿。祂也知道自己與對方是不可能並存的——，這個世界容不下兩個文森特。理論上祂現在就能動手幹掉對方，但不知為何，自己並不想這麼做。然而，聽到文森特接下來說的話時，祂抬頭睜大了雙眼、

「我直說了，你想成為『人類』嗎？」

「一個真正能獨立存在、不再模仿我的人類。」

……這傢伙在說什麼啊。
祂愣住了，這是自己的第一個想法，身為不可名狀，自己永遠都會是威脅，對吧？

「你們人類社會是不可能接納我的，更何況在這個世界，驅魔人可是跟蟑螂或螻蟻一樣多的存在啊！講到底我還不是會、被發現……。」

但祂說話的聲音越來越緩，最後閉上嘴，忍不住思考了一下可能性。首先，他成為文森特，或許是類似於宿主與寄生的存在，他們之間有難以割捨的關聯，若是與對方獨立分開，真的可行嗎？然而，考慮到即使自己受傷了、經歷了「驅魔」仍然存在，祂低頭摀住嘴，不禁考量此種可能。

或許，祂真的能與文森特「分開」？

「……只要偽裝成和我不同的人類，我完全可以幫你瞎掰理由，讓你既可以合理地活在人類社會中，這不就是你想要的？」

文森特見對方似乎終於動搖，於是繼續推進「如果你只是怕自己身為不可名狀被發現，那我告訴你——這世上有些腦袋不正常的驅魔人，是能接納你的。還有我不會放你一個人自生自滅，當然還會找幾個人看著你。」

「……。」
「但……為什麼？」祂終於緩緩開口。

「明明我對你做出這麼多事，你也知道我從多久之前就存在了吧？你就不怕我再次對誰造成威脅嗎？」

「你別想太多了。」文森特翻了白眼。
「只是我最近的想法有點改變，還有人生規劃不一樣了，所以我才需要你——講難聽一點，你只不過是被我利用了而已，既然是我的分身，那你更應該能理解我。」



「我會離開一段很長的時間，所以我需要你在這裡。」

「……從小看著你長大，不得不說你真是個怪人。」對莫名認真的文森特，祂忍不住抗議著，然而眼神再次看回去時，那原本看似深不見底的幽暗裡，第一次泛起了光——或許真的不一樣了。

祂不需要再回到那囚牢裡頭，不再是誰的囚徒了。
光是這件事，就足以讓他長達數百年的孤獨一掃而空，自己似乎隱約感受到了——所謂「期待」的情緒。

「不過你離開前，得先跟我談好規則，三大法則那種。你聽過機器人三法則嗎？我們要訂點類似的——」

「謝謝、」

「啊？」

文森特突然被對方打斷時露出了困惑的神情，隨後，突然迎面而來的則是對方的緊緊擁抱——感覺很奇怪，明明這是最能感受溫暖的行為，然而自己卻感覺像是被一張大涼被給死死貼著，在自己錯愕之時，只見祂開口「我說，謝謝你，允許我可以真的活著、」


「……別搞得這麼肉麻，放開我，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

好吧，文森特的第一件事或許是教對方什麼叫安全距離。

噗首的gif太潦草 因為想不太到要畫什麼……但是文字表現得比較多寫這篇時還是很開心

沒有安全距離真可愛(不是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