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貝雷帽抵達了白色餐廳的門口，水藍色的裙擺在空中留下弧線，正午的陽光灑落在金色的長髮上。在前一天以「明天一起吃午餐吧」為開端，天琴座在門口看見了淡金色長髮的青年。
「午安，賽西爾。」優雅的腳步停在賽西爾面前，柔軟的裙擺也如她的聲線一同落下弧度。

與淑女的邀約絕對不能讓對方等待、那樣可是失了禮節，為此賽西爾特意提早數分抵達餐廳門口。褪下神父袍的男子因應餐廳需求而身著正裝，只有那雙黑色的手套與單邊鏡片依舊沒有改變。
「午安，天琴座小姐。」淺色的身影從街道那端出現時他便注意到了，他轉過身，在天琴座打招呼時輕輕頷首給予回應，「今天的衣服也很適合您。」
「那麼，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進去吧。請。」率先走了幾步，他像以往一樣替同伴推開了門。白色的大門比看起來的還要輕盈許多，沒有施多少力、輕如羽毛的門板便悄無聲息地移動了。

身穿白色制服的侍者就站在門內朝著客人們鞠躬致意，賽西爾抵著門以便少女進入，同時向侍者點了點頭：「您好，我們預約了中午的位置。」他報上了自己的姓氏。

以笑臉回應賽西爾的誇獎，天琴座走在前面先一步進了門，隨後在侍者的帶領下走入餐廳深處，通過了玻璃的走道。

兩人隨著侍者的步伐來到庭院，玫瑰點綴在白柱旁，白色的庭院感受不到生命的氣息，就連地上的石磚與白沙都是白色的，擺在桌上的霧面壓克力板上寫著菜單內容。

「賽西爾有喜歡的餐點嗎？」

「我沒有特別的偏好。」入座後跟著少女一同看向菜單，霧面的質地讓人生起觸摸看看的心思，但賽西爾只是認真讀過上面的字。

方才為兩人引路的侍者在暫時離開一會後端來了茶杯及水壺，替兩人各上了一杯熱水及濕巾。或許正好聽見了兩人的對話，他微笑著搭話：「如果不曉得要選什麼，今天的鱸魚很新鮮哦。不用擔心食用的麻煩，我們會為您進行去骨的動作。」

「謝謝。聽起來真不錯，我會考慮您的建議。」就算是對服務生也沒有撤下禮貌的語氣，賽西爾垂眸再次檢視過菜單，一邊詢問朋友：「您呢，已經決定好了嗎？」

「哼，是嗎。」在賽西爾說沒有特別的偏好時收回嘴角，她垂眸閱讀菜單的同時聽著侍者的介紹。

「那我就選這個以清新為主的特餐吧。」將菜單上的每一道餐點都仔細看過，她在最後選擇了最符合她口味的健康料理：蔬菜冷湯、白肉雞配蒸白蘆筍、香梨雪酪。

「請給我一份您推薦的，謝謝。」接在少女之後向侍者點餐，他選擇了對方推薦的奢華套餐。侍者向兩人確認完餐點便收走菜單離開了，賽西爾收回視線，端起水杯啜飲了一口。
「今天為什麼突然邀請我呢？」放下水杯後他率先開口。倒也不是很稀有的邀約，他只是想確認天琴座是否有什麼意圖。

「咦——沒什麼事就不能邀賽西爾一起吃午餐嗎？」在等待餐點時回答賽西爾的話，她有些調侃地上揚著語氣。
「我只是純粹地想要和賽西爾一同共進午餐，沒有任何目的——當然是騙人的。」瞇起的笑臉在最後將前面堆起的話語全數擊碎，她拿起水杯輕抿一口。不知道賽西爾從至今為止的相處經驗裡究竟能從她身上看出多少，說不定從不起眼的普通服裝就暴露了也說不定。
「我只是有些好奇的問題想要問賽西爾。」以雙手背撐在下顎上，她輕輕說著。

「當然可以，隨時歡迎。」對於少女轉折的話語並不感到意外，賽西爾如往常般笑了笑，不如說他就是覺得這不是平常的午餐邀約才這樣問的。
「我想您應該不是想問關於我的事。」天琴座對他應該已經失去好奇心了，賽西爾停頓了一會，繼續說道：「可以的，請說吧，我會視情況回覆您。」並沒有保證自己一定會給出答案，他端正的坐姿就像在告解室一般。

「這個說法可真是討厭啊。」就好像她和賽西爾出來約會卻只是想著第三者的事情一樣，儘管事實似乎就是如此。
「我也是真心想和賽西爾一起吃飯的哦？」不忘替自己辯解，她並沒有像賽西爾那樣坐得端正，只是保持著相同的姿勢，微微前傾著身軀面帶微笑。
「關於 昨天，柴若先生和您說了什麼呢？」

「是嗎，我感到非常榮幸。」
「昨天……原來如此，是那件事。沒想到您能等到現在才詢問呢。」理解的點了點頭，但他下一秒便拒絕了天琴座：「我想這算是柴若先生的隱私，我不便與他人隨意分享。」
「畢竟我還是要有職業道德的。」雖然並不是在告解室發生的事就是了。

「是吧，我還是有足夠耐心的。」畢竟昨晚回家時已經徹底入夜，而且她事先也和萬鵲約好了。
「我當然知道是柴若的隱私——」她的輕語消失在末端，卻又接續下去：「但賽西爾這樣不是很狡猾嗎？我也想知道。」天琴座輕易地跨過了世間潛規則下對待友人該有的界線，亦如她總是遊走在小鎮的邊界上。
「這樣吧。作為交換，我給賽西爾一個問我問題的權利。」收起玩鬧的聲線，她的聲音依舊清亮悅耳。

「我並不覺得自己狡猾，畢竟我只是詢問了，回答與否在於柴若先生的決定。」會收穫這種答案他也挺意外的，不過也因此才能夠記錄下來，作為觀測報告繳交。
「嗯——該怎麼辦呢。」賽西爾垂下眼簾，看上去很認真在思考的樣子，開口卻是對朋友的討價還價：「假如是三個問題的話，我會考慮改變主意的。」

「好貪心啊，一上來就提出三倍？」沒想到賽西爾這麼獅子大張口，她甚至想不出能問自己哪三個問題，儘管對象不是自己的話她確實有自信能夠問出來。

天琴座的話語剛落，幾位端著前菜的侍者就走到桌邊，將兩人的前菜分別擺至眼前。沙拉和蔬菜冷湯的淡淡香氣為這個白色的空間增添了些許的煙火氣息。
「謝謝。」簡單地回應了侍者，直到侍者離開以後，天琴座才把話接續下去。

「不過——好啊。」
她優雅地拿起銀製的湯匙，末端是精緻的玫瑰刻痕。

「貪心的賽西爾我也不討厭哦。」這倒是今天的意外收穫，早知道就穿鐳射舞台服來了。

「謝謝您。」裝在白色餐盤中的沙拉被放到面前，賽西爾也禮貌地朝侍者致謝。
「請不要稱之為貪婪，這只是想理解您的一種行為表現。當然，也展現出柴若先生的隱私是同樣重要的。」戴著黑色手套的手執起銀叉，無聲的插起白蘆筍。
「原來您對柴若先生感到如此好奇嗎，我明白了，相信您也不會隨意向其他人宣傳他的隱私，對吧。」姑且還是需要一個保證，他確認後才接著說道：「柴若先生說，他希望大家可以一起死。」
「不太確定這部分指的是哪個群體。您認為呢？」

「這是自然。」並沒有特意去否認賽西爾指出來的好奇心，她只是保持著笑等待賽西爾的下文。
「哼——是這樣啊。」直到賽西爾說出答案，天琴座才用銀湯匙舀起湯，從面上看不出什麼動搖，唯有眼眸微微一動。她垂眸淺嘗一口，讓清新的口感伴隨著白蘿蔔的香甜在口中擴散。
「一定是……喜歡的人吧。」這個小鎮的人。天琴座的話語很輕，要不是賽西爾正與她一同用餐，或許就捕捉不到縹緲的字句了吧。
「在賽西爾看來，柴若是為什麼會這麼想的呢？」沒有解釋自己的答案，她只是將問題轉回賽西爾身上，等待屬於對方的答案。

咬斷青脆的白蘆筍，軟硬適中的口感正好，他一邊咀嚼一邊思索著，嚥下食物後才回應。
「一般常見的、會產生『想要結束生命』這種情緒的原因，通常是因為心理狀況、社會關係性或是生理問題，當然還有其他因素，我就不多贅述了。」
「在我看來，或許柴若先生三項都佔了點，對自我的不肯定，與他人的情感維繫狀況，生理及精神——我想所有被汙染的同伴們都多少有點問題存在，不是嗎？所以才需要那麼多的眼睛關注我們。」就連他自己，也是眼睛的一部份。
「至於眾人的部分……若是將其視為喜歡的人，就代表他期盼的是眾人能獲得『真正的幸福』吧。雖然常見的因素是報復心態，但與柴若先生相處的過程中，我不認為他有表現出類似的負面情緒。」停頓了下，他把問題丟回去：「您又是如何看待的呢？」

「Hmmm，非常標準的答案。」停下動作，銀製的湯匙懸在空中，她並沒有對賽西爾的回答有過多的評價，期待的未知答案也和冷湯一起吞入腹中。
「柴若是人類哦。」她無厘頭地說了一句，但賽西爾大概聽得懂她的「人類論」吧：「一定是既希望如此，卻又充滿矛盾的人類。」
「賽西爾怎麼看呢，您想要和我一起死嗎？」她又問了一次，卻是在問賽西爾本身。

「毫無疑問呢。」用標準的微笑回應對方，賽西爾放下叉子，「我也是個人類啊，天琴座小姐。」
「並不是所有行為都能夠被剖析出確切的動機及原因，這點我還是明白的。」只是，猜測、分析，選擇最標準、但不一定是正確的答案記錄下來，是他的工作。
「也因此，對於您的問題，我的答案是——不確定。」
畢竟，他也是無法準確分析自己的，未知的人類啊。

「呼呼。」天琴座在聽到賽西爾的答案後輕輕笑起來，像是獲得了什麼美味的調料，讓她連續喝了好幾口湯汁。
「不確定嗎，真是浪漫。」慢了幾秒之後才重新開口，她放下手中的銀製器具，讓遠處的侍者前來收走面前的盤，瓷器在輕碰中發出水晶般的聲。
「我倒是不想要一起死。」她的話說得斬釘截鐵，在侍者退開之後。
「要是那天到來的話，我會扔下賽西爾先一步逃跑的。」

「有確切的，活下去的慾望很好。」並沒有特意解釋自己的不確定性為何，他垂眸，看著眼前被替換成新的餐具，銀製品反射著光芒有些刺目。
「假如有那天的話，我不介意您先跑的。畢竟，我也認為生命很重要。」

主餐同樣裝在白色的盤子裡被送到兩人面前，微微散發著酒香味的清湯除了鱸魚外還能看見切成丁狀的蔬菜，一位侍者留在桌邊替魚去骨，由另一位送上雪白配色的雞肉主餐，連配菜都是白色蘑菇切塊，盤中唯一的顏色是炙燒過的焦色。

「我也不介意賽西爾先逃一步的。」瞇瞇笑著以隨意的語氣回應賽西爾的回答，因為一旁侍者的存在而稍稍保留用詞，直到身著白色制服的侍者完成剔骨後離開。

天琴座的雙手分別以指腹捏起銀色的叉與刀刃，相碰的清響是用餐的開端，以指尖施力將嫩白的雞肉劃分開來，如鏡般的銀柄倒映出她那雙蔚藍的眸。
「假如哪天，我超越了『一百』，就請賽西爾將我殺死吧。」微微抬眸望向那雙猶如湖面般靜止的藍，天琴座的話更像是請求。

「……我倒是希望不要有那一天呢。請嚴格控管自己的汙染指數，天琴座小姐。」正要插起魚肉的手停了一會，又若無其事地繼續動作。
「不過，假如有那天。」在將魚肉送入嘴前，賽西爾抬眼直視面帶微笑的少女：「如果您的意識不復存在的話，我會遵守您的要求。」
「但如果您有保留意識，我希望您能配合，讓我將您作為觀測對象。」

白嫩的雞肉和蘑菇一併被送入口中，與賽西爾的話語一同咀嚼，清淡的調味中帶著微微的鹹香，而炙燒過的蘑菇正好為整體的口感新添了嚼勁。

「好啊，誰讓賽西爾那麼喜歡我呢。」渺小的人類無法預知下一秒會發生什麼樣的事，若是抱有意識的話，到時幫幫賽西爾也不算太差——再不濟相信賽西爾也會尊重她吧。
「我當然會好好控管汙染值的，今天還正好是決定服藥的日子。」畢竟在一般情況下，也不會有人希望自己化為異種吧。
「但要是真有那一天，希望親愛的賽西爾先生能常常帶我出去散散步呢。」打趣地閒聊著或許是認真的話，天琴座要是成為異種的話會是什麼樣的姿態呢？鳥籠要是會變得更小的話還真是有些困擾。

沒有對於「喜歡」一詞作出反駁，他只是微笑著品嘗鮮甜的魚肉。作為方舟成員的賽西爾，抑或是身為天琴座朋友的賽西爾，在那個當下的想法肯定會有部分是共同的。

「要是這樣的話，我就得搬到邊界之外了。」讓異種常常出去散步這種事絕對不會發生在鎮內，隔離區的話也沒辦法如此自由。搞不好到時候他連神父袍都得褪下了，畢竟不可能獨自放著隨時會產生變數的「人」就離開，而且自己也會被視為變數吧。
「請安心吧，至少不會將您交給隔離區的研究中心的。」

「哼～到時候再說吧。」輕短地哼出一個音作為回應，反正在事情發生之前都是空想，她隨意地將話題掐斷，專心品嘗起面前的餐點。

直到面前的餐盤被淨空，在等待甜點送上餐桌的間隙，天琴座從包裡取出裝著藥錠的泡殼。以指腹按壓鋁箔，清脆響聲的下一秒一片白色藥片落入掌心，她以指尖將潔白推入唇間，戴著手套的手拿起水杯，將特效藥與水一同服下。

汙染值減少

輕輕用濕巾擦拭嘴唇，口腔內還殘留魚湯油脂的黏膩感，他也端起水杯漱了漱口。看著天琴座服用完藥物，他舉手讓服務生幫忙添水。

「方舟每個月配給的藥物對您來說是足夠的嗎？」突然感興趣地問了句，聽起來像在關心朋友一樣。

「嗯？我覺得是哦。」與其他異能者不同，幾乎不使用、或是說不能使用異能的她比別人少了一個變數，彷彿真正的無異能者。唯有強烈的求知慾會操控她的身，驅使她去閱讀、吸收、參與探索隊的任務。
「有參與變異區的探索任務時會再向上面申請，再不濟也可以用買的。」至少舊世界遺留下來的文化和知識不會增加汙染，儘管在看這些書的過程中難免會發現一些邊界外知識的書，但她也樂在其中。
「我是想在參加探索任務前先盡量將汙染值降低的，但也不能降得太低。」沒有任何附加的戲語，她只是陳述著自身對於控制汙染值的打算和想法。

甜點在這時候被端上桌，打斷了或許該有的解釋。兩道冰涼的甜點正好適合炎炎夏日，只不過白色餐廳裡並不能感受到多少炎熱，即使是庭院之中也僅有無機質的白。

名為香梨雪酪的甜點被擺在高腳的銀器之中，清新的果香滲入空氣，如霧般的表面堆疊出圓潤的形，在白雪的糕體裡露出香梨色的塊。另一份甜點同為雪酪卻擁有不同的擺盤，擺在方形白色點心盤之中的檸檬雪酪只將冰涼透進周遭的空氣之中，格子狀的白巧克力作為點綴依偎在旁。

「好的，我明白了。」聽起來天琴座沒有在哪裡悄悄地使用異能，不過，想要活著的她應該不會做這種事吧。

端上甜點的侍者讓賽西爾暫停了話語，冰沙狀的圓球因為接觸空氣而逐漸融化，是一道需要盡快食用的甜品，他拿起隨餐附上的小銀匙挖了一勺送入嘴中，酸甜的口感在味道溫潤的主餐後顯得特別刺激。

「為什麼不能降得太低呢？您的用藥量不高的話，應該無須擔心過多。」相較於天琴座，他是需要額外花錢買藥的那類人，異能於他來說雖然便利，付出的代價卻也足夠大，以至於他無法評判究竟是好或壞。

她並沒有馬上回答賽西爾的問題，反倒是用小匙舀起一勺雪酪送入口中，感受著冰涼的甜味在口中慢慢融化。
「賽西爾認識的快樂小鎮，」她停了一下，用嘴型做了一個無聲的「臨界城鎮」。
「和我所知道的是相同的嗎？」重新讓小匙接了一口冰，她卻沒有立刻吃掉，當白色邊緣因微微融化而變得柔和，她將提問接續了下去：「我知道的就是全部了嗎？還有更上層的人才知道的秘密嗎？方舟至今為止的判斷是正確的嗎？我們是正確的嗎？汙染是不好的嗎？」
「——淨白石是『真的』嗎？之類的疑問，偶爾就會有呢。」她終於將那勺快融化的白團含入口腔。

「……總是說這種話，才一直沒有從重點關注名單中除名的呢。」這些問題不需要他回答，也沒有人知道真正答案。答案對天琴座來說，或許不是自己親眼所見的話就沒有意義。

這個人，有著對方舟來說不適當的好奇心——賽西爾同樣也是。

「有自身的判斷很好。但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夠思考這件事。」他沒有指責的意思，僅僅是陳述事實。有些人越懂得思考，反而越容易崩壞。天琴座試圖暗示真相的歌聲並沒有錯，但為了維持平衡而封鎖一切的方舟也沒有錯。

「我還是有好好選擇說話的對象的。」半圓的白雪被挖出缺口，天琴座並沒有堅持讓賽西爾回答她的提問，僅無聲地咀嚼著口中的香梨，擴散果香，反正她原意也只是以問題回答賽西爾的疑問而已。
「不思考的話就沒有意義了。」並沒有想反駁賽西爾的話，她去掉了主詞，只是蜻蜓點水般地輕聲道出屬於她的理想鄉，隨後才重新抬眸望向賽西爾：「對賽西爾來說，有什麼比生命還要更重要的事情嗎？或者說，價值。」

冰沙散發著檸檬清香、在舌尖上逐漸化去，短暫的時間讓他得以思考。
「或許與您的答案相同也說不定。」吞嚥下口中的液體，賽西爾並沒有說出答案。但或許是一樣的，知識、自由、真相，又有什麼區別呢。
「就您看來，什麼事情對我而言會比生命更重要呢？」

在賽西爾回答時抬眸望向對方，沒有特別隱藏的目光帶著思考和審視，她含著口中的湯匙。
「這是在套話嗎？」畢竟對方上一秒才說或許和她的答案相同，但天琴座的話語中也沒有抱怨，她只是嚥下嘴裡的甜味，接著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有點難以想像呢，不過——」
「生命吧。比生命還要更重要的。」更多的生命。

「真是個好答案。」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賽西爾輕輕笑了聲。他們在追求的，他們在尋找的，肩負危險仍要執行的，所有的一切是為了什麼呢。應該，不僅僅是好奇心吧。
「目前為止，與其他事物相比、我還是覺得自己的生命挺重要的。希望您也是如此認為。」語畢，他咬下作為點綴的白巧克力，甜膩的人工味道染上了些自然的檸檬味，逐漸覆蓋瓷盤底部的汁液控訴著沒有被好好品嘗的事實，賽西爾加快了進食的速度。

「我也是這麼認為的。」手上的銀器在輕碰間發出澄澈的音，她並沒有再繼續提問，而是安靜地品嘗起來，最終在放下銀色的匙後拿起餐巾輕抹嘴角。

牆面上的光影從淡淡水波紋，隨背景音樂緩慢變化為呈現微微泛銀的環形光，侍者上前收走餐盤時在桌邊輕聲詢問：「餐後是否希望參觀我們的茶室？」
「不、我們已經吃飽了。」沒有猶豫地回絕了侍者的詢問，她拿起自己的包包站起身，向賽西爾說著。
「今天的約會我很滿意，就在這裡畫下句點吧。」

「好的，能讓您滿意是我的榮幸。」將用過的餐巾摺好放至桌面，賽西爾把披在椅背的外套掛至臂彎後順勢看了眼手錶，下午還有其他的工作安排，這時間離開正好。
「請讓我結帳吧。」與侍者交談了幾句，他跟在對方身後走向白色大理石的櫃台，玻璃牆面讓空間看起來通透以外也佈滿了光。

「上次來時好像不是這組雕塑品。」拿出皮夾付了錢，等待服務生處理時他狀似無意地打量著周遭，隨即注意到這些許的改變。

在光線匯集的地方擺放著一座以玻璃罩保護著的藝術品，純白色的、含苞待放的姿態，僅在花苞尖端得以窺見一抹紅色、讓人好奇盛開時會是何等模樣，但以無機物雕刻成的玫瑰是不會綻放的。底座的一角淺淺地刻著藝術家的名字，若是不仔細瞧只會覺得是凹凸不平的陰影。

「我上次來的時候，這邊擺著的是一把銀色的剪刀。」見賽西爾掏出皮夾，她便也沒有堅持要付錢的意思，只是站在對方身側觀察著藝術裝置品。難得窺見的顏色在這裡倒是很稀奇，是因為靠近入口嗎？只要換個角度、從餐廳裡的角度看過去就會完全被白色遮蓋。
「挺漂亮的，我喜歡。」沒有留戀地在賽西爾付款完畢後走出餐廳，她並沒有回頭去看那扇緩緩關閉的白色門扉。
「哈、終於離開了白色。」歎出一口氣，明明午餐的餐廳是她選的卻是說出了這樣的感想，但話語之中有的並不是嫌棄，更像是完成了什麼事後伸懶腰的放鬆。

「看來這裡的店主有許多收藏品。」剪刀是賽西爾沒看過的，不過他也不算很常來餐廳就是了。收好皮夾後便跟著天琴座離開餐廳，聞言他輕笑了聲。
「這間餐廳確實是沒有多餘的顏色，非常純白。」對於這樣的空間並不討厭，雖然也說不上喜歡，畢竟當正午的太陽照進室內時，偶爾也會覺得反射光刺眼。
「您接下來要往哪裡去呢？」

「人要是一直待在只有白色的房間裡會變得奇怪的。」
「嗯——接下來就到圖書館去消消食吧。」這麼說著，她卻是轉身往方舟內部圖書館的方向走出兩步，而不是鎮上面向一般民眾的圖書館。
「如何？賽西爾先生有興趣嗎？」她回頭看向賽西爾。

「我就不用了，晚點還有其他工作。」微笑著回應天琴座，但他跟上了少女的步伐，看樣子是要送對方到門口才會離開。

「是嗎。」天琴座隨意地開口，但她並沒有詢問賽西爾為何依舊跟著她走，只是以腳步踩著輕快的節拍。

烈日仍舊高掛，兩人迎著陽光走向街道的盡頭，影子被拉得極短。

　　　　ıllılı.ııllılı.ııllılı.ııllılı.ııllılı.ııllılı.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