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祐✨小蕨草
6 months ago @Edit 6 months ago
#閱讀筆記 #語錄
我站在那裡,看著他留下最後身影的地方。他還記得我嗎?看來他不可能不記得。奇怪的是,剛剛的互動讓我懷疑自己是否真的見過他。那一晚,我持續用雙手撥開矮樹叢,在森林裡橫衝直撞,終於碰到了他。那之前,是我經歷在伊伏伊伏島最孤寂絕望的時刻。我好高興能遇到他——不只是因為他無私地包容了我,而且他好像是要讓我意識到自己的存在與真實感,才站在那裡的。在伊伏伊伏島,我常常有一種靈魂出竅的感覺,好像體內的原子完全重組,不比陽光永恆或紮實,所以我在島上待得越久,就覺得自己的存在感越弱。那一晚我在森林裡很可能會迷路。但我沒有。他發現了我。
──柳原漢雅,《林中秘族》
我不能宣稱自己知道他怎麼了。但我常常想起他,沒人能想象我有多常想起他。當他消失無蹤後,我恐怕必須承認,我心裡曾經擁有的某種東西也跟著消失了:可能有人會看出來,任何事物都無法再引發我熱切的關注,只是還有別的改變。有時候我心想,如果他仍在世,我會有多麼不同,我是否會改用別的方式來追求自我滿足,而不是用我最後採取的手段。如果不得不做出一個結論,我必須說,我也認為是叢林吞噬了他,他仍在叢林深處的某個地方行走著。事實上,我腦海裡常常浮現他的身影:因為多年來身處叢林深處,不見天日,變得憔悴而蒼白,抬起頭讓那僅有的一點點陽光灑在他的臉上。
在我的腦海裡,我不曾看見他與別人在一起,他總是在森林中獨行,衣服已經破破爛爛,像飾品一樣不足以蔽體,手執一根竹竿當柺杖,鬍子長到了胸前。我心想,他是不是也吃了一點龜肉,因此可以長生不死?他是否會唱歌,或者像有人做伴那樣自言自語?他還記得我嗎?他是不是找到返回村子的路,他是不是一年會回去一次,站在樹後面觀察徹底改變的村子,直到某一年才不再回去?
在我的腦海裡,有時我會大聲叫他。有時他會轉身,雙眼明亮睿智,流露飢渴的眼神,他那強烈的飢渴與熱切目光讓我無法呼吸,目瞪口呆,難以言語。最後,他用一隻變黑的細手緊抓著柺杖,轉身離開我,然後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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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學就是這麼一回事。科學始自某個人的發現。他不知道自己發現的是什麼、有什麼功用,或者能拿來解決什麼問題,但他知道自己發現了一塊拼圖,只能猜測拼圖全貌的形狀與形式。接下來,他用自己的餘生試著發現另一塊拼圖,但他不知道自己在找什麼,找得非常辛苦,也不太可能找到答案。到了下個世代又出現了另一人。他看到那一塊前人發現的拼圖,又找到了另一塊。所以現在他手裡有了兩塊拼圖。接著又找到了第三、第四與第五塊。但是,不管到了什麼時候、有多少塊拼圖被發現,任誰都沒辦法宣稱自己知道最後拼圖的全貌是什麼。他以為自己拼的是一幅馬的拼圖,卻突然找到一塊魚鰭的拼圖,這才發現自己一直都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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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島曾經不知道等待為何物,但現在大家卻都在等待。當地文化對過去本來就沒有太多眷戀,為什麼要有呢?這是一個不曾改變的地方。但是現在一切都變了,所有居民只能緬懷自己失去的一切。所以他們保持著警覺,無法動彈,在希望與絕望之間進退兩難,等著他們的世界恢復原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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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選擇把這件小事寫出來,理由無他,只因為我認為,儘管它令人尷尬,卻反映出一種溫柔、心胸開闊的人格特質,代表諾頓勇於表達自己的情愛,也承認自己有所缺陷。這讓我們想起了愛情——至少就很少有人願意承認自己感受到的純愛而言,是一種複雜、黑暗而暴力的東西,一種不該輕易互許的諾言。
------(下面是筆記)
柳原漢雅在描述西方的殖民觀點那種對殖民土地愛恨交織的情感實在太精闢......
真的就是一個不斷追尋,又不斷毀滅所憧憬的一切的輪迴
她選擇用研究員與人類學者的觀點當作故事的主軸也很有趣,西方人類學的根源本來就是伴隨著文化侵略的殖民行為。
當時最為人詬病的就是紀錄中抹殺了原住民一切自我詮釋的權力與聲音,所有的詮釋權都掌握在外來的入侵者上。
即使紀錄者本身是憐憫的,但那種憐憫跟造成的文化變遷與影響,對於當地住民的真實感受其實也無關緊要了。
不知道在夏威夷長大的柳原,對當地原住民王國的變遷史又是什麼樣的感覺,可能要看《前往天堂樂園》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