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唉。」
他嘆了口氣，最後還是默默走了過去。

幾分鐘後，他人就被困在本部的資料庫中，成為臨時搬運工。

厚重的文件一疊又一疊被堆了上來。他沒有抱怨，甚至覺得這樣比去巡邏鎮壓來得單純多了。

比起面對那些不確定的「異常」或無法理解的民眾情緒，這些有重量、有邊界的紙張要溫馴得多。

搬運雖然悶，但至少它們不會回頭盯著你看，也不會在夜裡發出聲音。

「費金哥哥？」
少年的聲音從費金身後響起，剛送完文件回辦公室的長廊那一頭翠綠色、像是他最愛的酢漿草的綠色映入眼簾，他想起上次在超市見到男子以為是員工，沒想到對方居然是同事。
「你原來也是方舟的員工啊，看起來很重，我幫你搬吧？」怪力男輕易的拿走對方手中高如山的文件，只留了約1公分的紙張給費金。

「我知道這邊每次都人手不足還要人硬搬，辛苦你了」個子小小的少年被文件遮去了大半身影，但搬起來卻像拿豆腐一樣輕鬆。

... 「......原來是你啊。」
費金還沒來得及反應，對方便俐落地接過了自己手上的負擔。

費金低頭看了眼手中僅剩的一疊文件，沉默了片刻，心中略微思索著。既然都拿了，這些也一併處理不是更有效率嗎。

「謝謝你呀......不好意思那時候不太方便公開身份。」
「但還真看不出來，原來你力氣這麼大。如果你也在警備隊，恐怕能比我更游刃有餘吧。」
他輕輕晃了晃手中的資料，動作不大，像是在確認手感，也像是在間接提出建議。

「不要緊！如果能幫上忙就好了——」少年並不在意對方可能會在意（？）的那疊紙，人側著身轉了半圈看著對方說話。
「嗯⋯⋯我也只是力氣大而已，沒唸過太多書，也沒有很會擅長打架，不適合警備隊。」
「只要能在方舟工作，我什麼都願意做，即使是文書處理和送送文件我就很開心了。」
他稍微調整了手中文件的角度，發出了嘿咻的聲音。
「不過費金哥哥是警備隊的人啊⋯⋯好酷喔⋯⋯」

「這很酷嗎？其實有時候，我總覺得自己更像是後勤人員呢。」
「照理來說我應該去巡邏的，但卻被叫來這裡搬文件。」
他語氣懶洋洋地，眼神悄悄得掃過對方，嘴角勾起一點若有似無的笑意。

... 「不過這樣也好啦，畢竟實際上我也不太擅長打架。」

「奏白看起來年紀挺輕的，這麼早就來方舟，你可真是有熱忱。」
他轉過身看著對方，語氣帶著幾分輕描淡寫的好奇，眼神裡倒也不是真的審視，只是單純的好奇。

「呃……不過這是不是代表小鎮很和平……」原來警備大隊那麼不缺人嗎？文書這邊倒是很缺，真希望人手可以平均一點。
「這樣啊，不過費金哥哥怎麼會選擇警備大隊呢？感覺很危險又很需要體力。我身高比較矮，所以感覺也不是很適合。」
「哈哈，畢竟為了永恆之神我甚麼都做得到……」
他笑呵呵地說著自己是教堂的常客，順便跟路過警備大隊的其他同事打招呼。
「人不能沒有信仰嘛。」

「......和平啊。」
費金低聲重複了一遍，像是在咀嚼這個詞的重量。這話他難以評價，因為實情太過複雜，要說明清楚得花上好一番工夫，而他也沒打算把自己那一大堆混亂的想法攤開來給別人看。

「嗯......大概是因為不想動腦吧，比較單純。」

「......信仰嗎？人確實得抓著某些東西，才能繼續活下去呢。」
費金的腳步逐漸慢了下來。
偶爾確實會這樣，像是突然卡住了一般。
那不是什麼明顯的異常，但總讓他感覺哪裡不太對勁。

偏偏，他又活得「正常」得不得了。

......為什麼人們總能這麼熱衷於些什麼呢？

... 「奏白這麼虔誠，是跟家人有什麼關系嗎？」
費金並不沉迷於信仰，但他確實好奇。

不想動腦？是指要做甚麼工作嗎？對方看起來似乎沒有很想探討這個問題，他也識趣地就讓話題過去。
不過確實對方看起來或許是很適合輕鬆一點過生活的氛圍。
「是的，畢竟、有時候光是活下來本身就是奇蹟了，若是有甚麼支撐的話……」他沒說完，又托高了一點手中稍稍滑落的文件。

「家人嗎？……嗯，是有些關係，不過也不算是直接原因。」
「可以說是在我需要的時候一切都如同神跡般出現……讓我不得不相信……」
「也可以說是被信仰拯救了。」這句話說得堅定且認真，他停下腳步說完後又笑了笑，恢復到本來嘻皮笑臉的表情。

......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
費金靜靜地看著對方的反應，目光停留了片刻。
他似乎猶豫了一下，想再問些什麼，但最終還是收了口，只輕輕點了點頭，沒再多言。

「如果也能有人來拯救我就好了。」
費金隨口一提，像是在試圖把話說得輕鬆些。

「費金哥哥還好嗎？雖然我只有力氣大這個優點，但還是可以幫上一點忙的⋯⋯至少有辦法傾聽⋯⋯」
「您會這樣說，似乎是宗教也無法拯救您的感覺⋯⋯」他不確定對方想不想說，但都這樣了，還是決定詢問看看。
他們拐了個彎看見資料室的盡頭，奏白熟練的刷卡進入內部，沿著序號依序擺放文件，資料室安靜的真的聽得見兩人的呼吸聲和紙張摩擦的聲音。
「如果您需要說的話，我隨時都可以傾聽。」

像是意識到自己的玩笑話讓對方露出些許關心的神情，費金有些不自在地晃了晃頭。

被比自己小的少年幫忙什麼的......
眼前的少年神情認真卻又充滿活力，那種自然外放的氣質，他並不擅長應付。

「沒事沒事，只是無病呻吟罷了。」
「與其說要什麼拯救......倒不如本部能多給點休息時間吧。」
說著，他將手中的資料放到一旁，轉頭望向對方，嘴角勾笑意，像是感謝對方的在意。

「再怎麼說......都是身為前輩的我負責照顧你們才是。」
費金上前將對方掉落的紙張撿起。

「啊哈哈，或是加薪之類的！」
「不過、如果有煩惱時能夠有傾訴的對象可能會幫助很大，雖然我的年紀比費金哥哥小說起來有點怪⋯⋯」
「畢竟煩惱是不分年齡都會有的。」
他整理好手中的文件後去跟對方會合，這個空間封閉且僅放置文件，說話都有回音，奏白有點不習慣的放低了說話聲音。
「我這邊好了！費金哥哥那邊呢？」不過好像本來奏白就拿得比較多（？）

「這邊都弄好了。」
費金將資料整理完畢後便一直將目光落在那名年輕男子身上。

真是有活力啊……。

他不認識這個少年。
信仰什麼的，他一向嗤之以鼻。
那種東西太過輕飄、太過可笑。
可現在，站在這樣的人面前，費金忽然覺得......

這傢伙身上確實有些什麼。
一種他沒有的東西。

「奏白......人真好呢。」
他低聲說，語氣中帶著一絲羨慕與感慨。
「看來信仰確實能讓人充滿力量。」

費金抬起手揉了揉脖子，思索片刻。

有什麼東西在心裡悄悄鬆動。
像是鏽蝕已久的閘門，吱呀一聲，被某個莫名其妙的念頭輕輕推開。

... 「或許找一天……我也應該跟奏白一起去禮拜吧。」

「沒有沒有，我不是那種好人啦，只是……」
他搖了搖雙手，趕緊否定。
「……嗯，只是因為曾經努力活下來過，所以更有感觸吧……」
或許失去信仰的話，我甚麼都沒有了……小小聲地喃喃自語，不確定對方有沒有聽到，但這確實不太像他平常會說的話，他趕緊打起精神。
「真的嗎？好啊好啊！我可以幫忙介紹流程之類的，如果費金哥哥覺得不習慣也可以馬上離開。」
「希望可以讓費金哥哥生活過得更舒適就好了」雖然在這種世界講甚麼生活品質本身就是奢侈，但能活下來似乎就是奢侈了。

在這樣安靜的空間裡，一點點情緒的波動都顯得特別明顯。他將眼前男子的神情甚至那句幾乎是喃喃自語的低語全都收入眼底。

沒有刻意要說什麼，但眼神卻沒從對方身上移開。

「......」
「原來還有流程呀，那就麻煩你了。」

......過得更舒適。
費金低下視線，眉頭輕輕皺起。

說不上來的感覺掃過心頭，像是內疚，又像是某種微妙的不自在。

畢竟，他並沒有什麼特別悲慘的過去。相反地，他的人生過得相當安逸，幾乎沒有什麼掙扎。

「......嗯。」
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什麼能算是安慰的話。
費金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該反駁，還是該迴避，只能擠出一聲單音的回應。

... 「那麼就希望...我們都能受到庇護吧。」

「不會不會！因為有的人第一次去教會會有點彆扭，想說有人跟著應該會好一些些。」
「總之，要是費金哥哥有興趣的話可以隨時連絡我，啊，上次那個問卷抽獎有我的資料，……話說那個真的有抽獎嗎？」意外的有點在意。
奏白拉開了稍微沉重的鐵門，發出了吱呀的金屬聲。

「還有甚麼要幫忙搬的嗎？如果沒有我們就一起走到岔路吧？」揉了揉眼睛，似乎是資料室的灰塵在開門時噴進眼裡。

－－－他看起來舉止並不像年紀那麼大，有時候甚至有點孩子氣。
但或許在這樣的生活每個人都有不同的面貌，即使是奏白也不例外。

/我真的非常感謝奏白中......夢男真的太萌了... (結語是這個

/ 我愛費金蘇ㄆ大帥哥，居然真的被打動想去教堂讓我覺得非常抱歉......(痛揍神ㄉ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