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許莉走進門內，環伺一周，這才笑了起來，隨後蹲下身仰視著即將成年的少女，把百合花束遞過去。

「玫瑰，這束花是特地為你買的。」她拍了拍小女孩的肩膀，「辛苦了，孩子。」

玫瑰沒有道謝，拿著花束逕自跑遠了。艾許莉不以為意，只是站起身來看著整間房子。布朗夏爾家雖然破舊卻井井有條，連最小的角落都不染灰塵，能看出玫瑰在打理家事上確實是無人能及的佼佼者。擦得晶亮的桌上堆著一疊圖畫紙，畫了穿白盔甲的女性騎士，角落署著玫瑰．布朗夏爾的名字。在玫瑰插完花，把注意力再次轉回來的時候，艾許莉已經轉頭在看假壁爐上掛著的其他畫作了。

「這是你畫的嗎？」黑髮的女人把手中的通訊紀錄器收回口袋中，看著滿牆的黑髮少婦畫像，笑吟吟的說，「你真有繪畫天賦。莉莉女士被你畫得非常美。」

玫瑰看上去突然容光煥發起來。她挺起胸，驕矜的仰著頭，「我只是盡力還原母親的容貌罷了，而且母親比這還要美上許多。」

艾許莉點了點頭，「我相信你。那麼我可以看看她嗎？許久未見，我想知道她現在好不好。」

玫瑰向來足不出門，對自己的自信即便滿溢也沒有人可以傾訴，而現在兩人這樣一來一回，她自是被誇得飄飄然。她因此失去了平常過度的警覺性，大方地允許艾許莉從門口看一眼她那病重的母親，「她最近有風寒的症狀，不嚴重，但你還是遠觀一點好。」

她於是隔著門縫看向室內，床上躺著的女人看上去正在沉睡，整個人被汗水浸得透明，單薄枯瘦的身子像是溼透的百合花瓣，晶瑩剔透。

床邊擺著折起來的輪椅。床頭櫃上擺著幾疊袋子和紙盒，全部都收拾得很整齊，一眼望去，都是醫院所推薦的代餐流質食品，房間裡一派歲月靜好的模樣。

「哦，在睡覺。看上去睡得很安穩呢。」艾許莉眉眼還是彎彎的，笑起來像臉上掛了三個新月。

「當然，」玫瑰挺胸，「母親在我的照顧下，一向過得很好。」

忽然，門外傳來啪一聲，接著有紙張散落的聲音。玫瑰一驚，像兔子一樣一蹦三尺高，連摔帶跑的跑去扶桌子。而在她埋頭苦苦修理斷桌腳的期間，艾許莉只是面容和煦的站在臥室門口，除了抬起手來把鬢髮理直以外沒有動作。

「啊。」艾許莉突然開口，又嚇了女孩一大跳，手上的動作因此亂了套，原本已經拚好的桌面砰一聲砸在玫瑰的頭上，小女孩尖叫著跌在了地上，被紙張和桌面蓋住了視線，好一會兒才重見光明。艾許莉輕鬆地抬起桌面，翡翠色的眼瞳閃爍著幽深的光，使玫瑰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抱歉，玫瑰，」她深表歉意，「我只是想告訴你，莉莉女士好像醒了。」

玫瑰的表情在一瞬間有了急遽的變化。原本畏縮的少女突然露出複雜的表情，猛地推開艾許莉，細瘦的身子從地上的殘骸中拔地而起，視覺上，簡直和紀錄片中只花了三秒就長了十幾層樓高的松樹一樣驚人。

「母親⋯⋯母親，我要照顧她，你先走吧，我沒有空招待你了⋯⋯。」玫瑰這樣說著，像一頭鬥牛，用蠻力狠狠把艾許莉推出門外。

被暴力甩上的門板發出即將解體的慘叫聲，砸在艾許莉的鼻尖上。但她並沒有生氣，只是低下頭來，看著手中的通訊器螢幕，螢幕上亮著錶中微型攝影機所拍攝下來的圖片，是剛剛玫瑰關門前的身影——因為大動作而掀起的衣角下，少女的腰上，睜著幾顆佈滿血絲的眼睛。

「這我倒是沒有想到⋯⋯怎麼說呢，唔，果然信仰使人大意啊。」

艾許莉嘆著氣，從口袋中摸出了抗污染的藥片，一邊扔進嘴裡直接咀嚼，一邊按下警備隊的電話號碼。

⋯⋯藥片真苦啊。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