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你已無氣息的身體前，舉著染血的手指，彷彿還能感覺到你胸腔殘存的溫度。

「2017年12月24日，特級咒術師夏油傑死亡。將其抹殺者為特級咒術師，五條悟。」

記錄上如此寫道。

語氣平穩，毫無情緒，就像在宣讀一場例行的審判。

可我知道，那不是審判，是結束。

你的時間永遠的停在那雪花落下的那刻。

那日的天空為什麼那麼乾淨無垢？

與你所走之路的破敗、混濁，形成了最諷刺的對比。

我始終無法理解，曾經肩並肩奔跑、立於同一信念的我們，為何會在那場夏日漸行漸遠。

好像從某日起，你的步伐開始慢了下來，而我仍未察覺，依舊前行。

我曾天真的以為那只是暫時的差距，回過頭時，你依舊會在我身後。 可我錯了。

我好像一點都不了解你。

咒靈扭曲的爛抹布味。

猴子令人厭惡的嘴臉。

種種你未曾說出口的苦痛。

那時為何不殺掉那群傢伙？

明明我們能夠一起沉溺於暗夜啊。

你走的那天，風雪漫天，城市仍照常運作，沒有誰為你的離去停下腳步。

我卻彷彿失去了整個世界。

杰，你清楚吧。我這一生最擅長的，就是「看見」。

我能看穿術式、看穿領域的極限。

卻唯獨沒看穿你笑顏後所背負的沉重。

總把痛苦藏在一句輕描淡寫的「我沒事」中，笑著說那不過是時代的問題，是體制的錯。

我們就這樣，把所有話都藏進沉默裡。

你眼裡映著我，可我卻再也無法從你那裡聽見任何話語。

在這個無法使你打從心底露出笑容的世界，最後你卻對我露出了微笑。

這讓我怎麼不悔恨啊。

倘若當初我能更細緻些地讀懂你的沉默，更溫柔些地接住你的疲憊，今日的結局，是否就能有所不同？

我依然走在與你並肩走過的路上，夜深時，那些從未說出口的話語就會從夢裡滲出。

「你為何不回頭？」

「你為何不留下？」

「你為何不選擇和我一同逃離？」

我從未聽見你的回答，或許是因為你已經不在了，或許只是因為，你從來也無意回應。

你一向如此——
話語未曾多言，悲傷不肯傾訴。

只留下我，一次又一次地追問。

我只是想聽你說出來。

哪怕是悲鳴，哪怕是怨恨，哪怕是咒罵，都好。

別沉默啊，杰。 沉默太吵了，比刀更鋒利，比死亡更深。

杰，你知道嗎，今天雪又下了。

像極了那天你離去時的場景，只不過這次，沒有你的身影，也沒有你的體溫。

我站在高專的天台上，看著一片銀白覆蓋舊時校舍，彷彿能聽見你從教室深處輕聲而語：

「悟，今天又遲到了吧？」

是啊，我又遲到了。

遲到了好多年，好多次，好多話，遲到了整整一個你的一生。

這份遲來的道別，也許再也無法寄達。

可我還是想說：

若來生你還會選擇墜落，那麼，能否先說出口呢？

請讓我陪你一起墜落吧。

請更加的、好好的對我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