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了自己被分配的搜查組集合點，跟組員打了個招呼，基於練習，或者安全，他跟三年級的學長被囑咐一起行動——對方正好是他認識的。

「奧尼學長，這次請多指教了。」崔斯特看似正經，中規中矩地打招呼。
希望愛護小動物的學長能放水讓他摸魚吧。

「啊、是小海豹啊。」奧尼掐著帽簷點了點頭。

「第一次參加這種任務，很緊張嗎？」
「這次的目標物是非戰鬥人員，照理來說不會有任何武力衝突，就算悠閒一點也沒關係的。」

事實上奧尼看起來態度輕鬆，似乎也並不想要認真抓捕。

悠閒一點也沒關係啊⋯⋯那就直說好了。
「對任務本身有點缺乏緊張感，也想悠閒的度過，能麻煩學長教我偷懶但對上級也能應付過去的做任務技巧嗎？」真的是誠實過頭了點，或許也是覺得在奧尼面前隱瞞什麼是不具意義的——他現在的想法沒有特地掩飾的必要。
以肢體動作來說他還沒鬆懈⋯⋯畢竟奧尼只說能悠閒，可沒說能整個擺爛。

「嗯——」奧尼似乎對於崔斯特的坦承有些驚訝。
「小海豹很誠實也很機靈，不過這些小聰明必須是建立在實力之上才不會在真正需要時讓自己陷入險境。」一未的偷懶會在戰場上付出代價，作為學長，他想這些提醒是必要的。

「來日方長，也不急於這時就是了。」奧尼向崔斯特點點頭，轉身帶著崔斯特到一個偏遠但相對空曠的區域。

「偷懶的兩個原則：足夠瞭解自己、足夠瞭解對方。」奧尼用手指比出了一和二。

「小海豹作為哨兵，空曠的地方可以降低感官負擔，如果有人突然闖入也能更輕易的追捕制服。——足夠瞭解自己。」
「作為逃亡的追捕者，他們會找尋有遮蔽物的地方，這裡自然不會成為他們的首選。——足夠瞭解對方。」

奧尼的說法不像是完全偷懶，只是將精力和智力放到了不同的方向。

崔斯特沒選擇特別解釋為什麼自己選擇偷懶，只是一昧的認真聽講，將自己的聽覺注意範圍擴展到足以覆蓋兩人所處的空地。
「瞭解，謝謝學長指教。如果手邊有紙筆的話我會記下來的⋯⋯但很可惜我沒帶。」抱著打混摸魚目的出來的人怎麼可能帶。

「理解分析己方與敵方條件，選擇對自己能力範圍而言更加省力、或沒那麼費力的作法，並且擬出風險最低的決策。」他講出來就先當自己有消化這個道理了。

崔斯特抬頭看著奧尼，沈默地思考了一下。
「對學長來說，現在最省力的策略是什麼？」說了哨兵的那嚮導咧？——而且學長也算『己方』，有瞭解條件的需要。

「嗯？對我來說，教導可愛的學弟偷懶技巧讓對方帶我飛就是我最省力的策略喔。」奧尼的語氣一點也不像在開玩笑。

「很難得呢，小小年紀就想著鑽漏洞為抗上級，已經開始討厭當軍人了嗎？」

奧尼似乎不排斥悠閒、不排斥教人偷懶、沒有打算為了榮譽積極行動覺得扔給後輩也行，那應該也不是什麼很嚴格的愛國主義者。
崔斯特暫時先這麼認定——他應該可以亂講話。
「也不算想違抗上級吧。只不過是個隨時會被丟去送命的馬前卒，沒有什麼需要為了榮譽還是功勳那麼拼命的必要⋯⋯」
「被國家當槍使，任務也不一定有興趣，至少要知道身為槍該怎麼降低自己的耗損率。」
「——我的薪水跟撫卹金，還不值得讓我提早在這種任務上拼命去幹。」身為下兵講了好現實的問題。

「擁有判斷局勢的分析力，卻對未來消極不夠有遠見。」

奧尼找到了一個矮石，坐上去伸了伸雙腿。

「小海豹認為你能活多久呢？五年？十年？還是活多久算多久？」

「死亡，是每個人都無法逃離的命運，但總會有一件會讓你感到死不足惜的事。」奧尼的嘴角維持著淡淡的笑意，抬首的角度並不像注視著崔斯特，而是更遠的彼方。

「而那絕對不是足夠的薪水和撫卹金。」

現在討論的話題大概算嚴肅——雖然崔斯特並沒有什麼緊張感，生死的問題上他總是異常的冷靜，於是他只是看著坐下的尼奧，思考了一下。
為了以防萬一能迅速行動，他只是換了個沒那麼直挺挺的輕鬆站姿。

「讓我覺得死不足惜的人已經死了。現在能活多久算多久，最好能活到退役。」他的願望真的不多。
「消極就消極吧⋯⋯遠見這點倒是可以改進，但我能做的選擇大概不多。」平民老百姓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重。他隨意伸展了一下手臂，筋骨發出輕微的細響。

「比如巴著有機會知道更多資訊的人，努力留個人脈增加生存率？」他微微挑眉，嘴角玩笑似地勾了一下。
他不知道學長姓什麼，但從氣質可以猜出家裡背景大概很不錯，要是能托點關係至少存活率比自己這種傢伙高。
「不過學長應該不喜歡這種傢伙，提供點高見讓我改進吧。」崔斯特收起笑容。

「很可惜，我的家族勢力還沒龐大到可以替你開個後門。」奧尼語氣平靜，發出淺笑，卻沒有半分鄙夷。

「我倒不討厭像你這樣的人，只是想要在我身上得到什麼務實的幫助，那你真是高估我了。」

「我只是認為，為何而生、為何而死，都是有選擇的。雖然我依然在尋找生命的意義，但我也未必就活得優雅。」他將最後那點話輕輕丟出，嘴角依舊掛著那抹沒有棱角的笑，像夜裡的一盞孤燈，不暖，但也從未將誰驅趕。

所以果然是至少小有點累積的家族嗎。
崔斯特無所謂地記下這個資訊，把腦裡的某條猜測打勾。
聽到奧尼的說沒有任何務實的幫助——只能說他本來也就沒有任何期待，崔斯特相當確信自己並不被奧尼放在平等看待能搭把手的人的位置上，也覺得奧尼不過是懷著逗貓狗那種小動物的心情跟他相處罷了。
開心就給個小小的獎勵、不開心也不會特別虐待，頂多摸兩把似地打招呼笑一下就走。

「本來也就沒想過讓學長幫我什麼。」他微微聳肩。
「啊、我認為學長那麼有自信，是有可以自傲的資本的，剛剛那句話並不是對你的實力有什麼誤解的意思，雖然你大概也不會在意。」他特意聲明了一下。

「學長在我看來已經相當優雅的人了。我對生命的觀念有些不同，更加⋯⋯原始、本能？」崔斯特拄著下巴說道。
「就像你把我當作動物一樣，我也把自己當成差不多的生物。」

奧尼沒有否認，也沒感受被指責。他只是笑著點了點頭。

「是那個讓你感覺『死不足惜的人』改變了你對生命的觀念嗎？」

崔斯特沈思了幾秒，為了組織語言，沒有糾結太久。
「大概是的。他們活著時，讓我覺得活著跟死亡都有點其他的意義，服役跟退役都⋯⋯怎麼說，會期待明天做什麼吧。」他稍微有點感傷。
「一度想跟著他們走了，但那樣的死亡更沒有意義了。我要是能活到退役，還可以考慮到時再去找新的意義。」精神失控差點自殺的整大串經歷，每次想起來都不是很好受，但撐得下去。

「我的經驗對學長應該沒什麼參考價值，很難有人能讓你覺得生命有意義吧，」崔斯特聊多了，逐漸開始口無遮攔了。

「我了解了。」崔斯特顯然已經有了自己的決斷。雖然對方邀他談談自己的想法，但奧尼清楚，自己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引導對方的了。

「未來的事還很難說，不是嗎?」許是因為未曾失去過重要的東西，也還沒真正為了什麼而拼命過，奧尼並沒有崔斯特那樣的覺悟。

就某種程度上來說，擁有堅定信念的崔斯特也正是他可以活得如此坦蕩的原因吧。

「幼年海豹常被認為是脆弱、無害的動物，卻忘了成年海豹在食物鏈中屬於中高階掠食者。」

奧尼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我刮目相看。」

「那就多謝稱讚了。」崔斯特於心無愧地說著。
奧尼起身後，他也從比較輕鬆的站姿，恢復成更加正經的樣子。

「未來難說，那就祝學長儘快找到自己追求的意義。」
「向教官們詢問案例經驗分享或許更有效率點⋯⋯跟學長類似的人在軍中應該也是有的。」沒有多對學長進行什麼指教，不屬於自己的人生大問題要建議也是上級提供才對。

附近是否有非法入境者的動靜？（P有I無）

——崔斯特稍微削弱自己的屏障、加強感官的接收，雖說是在打混摸魚，聊天隔這麼久還是要注意一下風吹草動的。
沒事，什麼都沒有，不過是幾隻蟲跟小動物。

他們確實找了個完美的休憩地點。

「畢竟我還沒有實戰經驗，要從我這裡找到在戰場上存活的方法只是紙上談兵而已。」
「不過真是榮幸呢，小海豹對我這個類型的人很感興趣嗎？」

崔斯特沈默了下，看著奧尼不知道是想吐槽他再怎樣身為三年級都比一年級的自己瞭一點吧，還是在思考自己對他這種類型的人有沒有興趣這個問題是怎樣，或許都有。

「多多少少有一點興趣吧，說完全沒有是不可能的，因為稱得上少見。但也不是看什麼珍稀動物的感覺，就是覺得不同環境下的人的差異挺神奇，一樣米養百種人。」
「你平靜得像一湖新鮮的死水。也稍微有些好奇你的疏導長怎樣，我會猜是很有效率又沒什麼動靜，對於被疏導者沒有任何感情，應該很難察覺到你連結了。」

「嗯？小海豹不排斥的話我可以幫你疏導喔。」

奧尼站起身走到崔斯特面前，微微彎腰與對方平視。

梳理了嗎？（P有I無）

兩人之間的空氣靜得像凝固了一樣，連呼吸聲都清晰得過分。

雖然不到精神梳理的程度，但奧尼還是以精神觸手迅速地結束了一場無聲的檢查。探過情緒的表層，不帶任何波紋，也沒有驚擾對方半分。

良久，奧尼緩緩直起腰桿。

「看起來還不需要。」奧尼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般，語尾還帶著一絲故作遺憾的笑意。

「小海豹很擅長分析人，是習慣還是興趣呢？」

「⋯⋯你檢查了啊，真是水過無痕。」聽到對方講自己還不需要，崔斯特這麼判斷道，看向奧尼的眼神有點無語，但也不怎麼介意。
——他確實還不需要梳理，穩定的精神狀態加上本就高的承受上限讓他很清楚這點。
「分析是習慣，也是為了自己方便。假如是興趣，我會從第一次碰面就興致高昂地纏著學長多講幾句話，然後靠字句跟反應試圖把你老底在自己心底揭了，但我還沒有那種惡毒的愛好。」
「學長也不差吧？用動物給人取代稱也像某種氣質分析再添上標籤。」

「嗯？沒有喔，只是單純覺得可愛而已，崔斯特討厭小海豹這個暱稱嗎？」奧尼的表情無法判斷他說的話是真是假。

這似乎是他第一次好好叫崔斯特的名字，事實上他也並非不知道對方的姓名。

⋯⋯這人是真心喜歡可愛的東西啊。
「不討厭，沒什麼感覺。頂多在剛被你這樣叫的時候思考了一下為什麼是海豹，後來就覺得我自己想也沒用，要麼直接問你，要麼別去在意。」
他不太會去糾結自己得不到答案的事。

「嗯⋯⋯顏色？」奧尼思考片刻，像是在腦海裡比對著什麼，才慢悠悠地開口「圓圓的眼睛也很像。」
「如果你不討厭的話我就繼續叫了。」

霎時，遠處傳來一陣騷動，卻又馬上恢復平靜。奧尼神情微變，抬頭凝視，目光專注卻沒有一絲張揚。

他用手指順勢捏了捏帽緣，輕巧地向崔斯特點了點頭。

「小海豹可以繼續待在這，不過我有些在意的事必須先去查看。」語氣一如往常隨性。

——遠處的騷動是什麼？
奧尼都聽到了，崔斯特不可能聽不到，但他只是微微蹙眉，隨後便恢復表情，看著奧尼。

「哨兵跟嚮導一組的情況下，理論上我該在學長身邊提供協助吧。」
「不過我今天是來摸魚的，學長是來帶菜鳥熟悉一下流程而已，我就在這裡等你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崔斯特今天已經打定主意要悠閒打混。
何況，從奧尼的話來看，『在意』、『必須去看』，他猜，或許是難得令他有點感情的人發生什麼事了也說不定。

「還請學長路上小心，平安無事。」你要是受傷跟你一組的我或許會被問責，崔斯特是真的希望奧尼去去就回。

—————拉線 奧尼之後的動向會是跟其他人的合作———————

感謝奧尼中放任崔斯特跟我一起亂講話 從這篇可以感覺到兩個人都溫溫涼涼的（？）
順道一提崔斯特抽到的是大吉，對他來說自己悠閒度過任務就是最好的了 謝謝奧尼讓他快樂的打混摸魚

補充一下小番外（？）
崔斯特後來半警惕半放鬆地在這個風水寶地躺平，只有他自己的話大概會姿勢潦草地躺在地上，或許還會拿個枝葉啥的窩草叢旁邊直接把整個人隱藏起來
因為⋯⋯偷懶被發現會很麻煩⋯⋯直接練習如何在自然戰場隱身⋯⋯

奧尼抽到的也是大吉欸！命中註定要一起解任務
也謝謝崔斯特中願意跟奧尼來場深度對話

Pronlyuse2025_2: 不客氣 分析成那樣有種劇情搶先看的感覺我很快樂
他們一定是一切順利地度過這場任務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