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在離開安全屋，投身迷霧後的對談，庫瑪魯的第一個念頭是，總覺得可以理解這種想法，隨之而生的第二個念頭是，那萬一死了呢？

　　卡因認為難道就這麼任人予取予求，今天是牙齒跟指甲，或許接下來就是眼睛、手臂，要就這麼一直任憑擺佈到什麼時候呢？

但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他的心中有阻礙，他說他不想死，死可太可怕了，那意味著消失，意味著無能為力。

　　為了不讓這樣的日子持續下去，才需要去了解，只有足夠了解才能擊破，就像為了要剝開堅果的硬殼，總得找到一個縫隙。

　　「在那之前想要活著。」

　　所以他會做任務，會仔細思考，每天都要更謹慎一些，浣熊摩挲著太過光滑反而很難撫摸的手環表面，他想他要這樣繃緊神經，直到他可以將「它」的意圖摸清並破壞的那天。

　　「開玩笑吧？搞懂？」
　　「我滿欣賞你想破壞源頭的想法。」
　　「但——都到這裡還怕死也太嫩了吧。」

　　獅子投來了譏嘲。

　　庫瑪魯不敢翻白眼，抿著嘴在心裡反駁：
畢竟那是強者不會為弱者做的事，我只能為自己做。死了就做不了了，所以怕死也沒有錯。

　　他很鄭重的說他沒開玩笑，給獅子說了很多想法——關於這塊土地、這些同類、這些目標，只要談及生存，他總能不知疲倦地滔滔不絕。
　　卡因卻不在乎，他只問要到什麼時候？達到你想要的結果，需要花多久的時間？

　　「你知道嗎？像你這種人最容易死了，嘴上小心謹慎，懷抱著理想初衷⋯⋯好像能解決問題的嘴臉⋯⋯這裡不是早就沒救了嗎。」

　　庫瑪魯皺皺鼻子反駁，「我不是想要拯救這裡。沒救就沒救，關我什麼事。」

　　咧著嘴的大貓嘲笑他傲慢又貪心，他倒是覺得自己沒有，他想要保全的東西不多，沒有大得像是整座叢林，他不想要失去，這雙手能握得住多少，他就要多少。

　　獅子說把他排除在外吧！他並沒有集結朋黨的打算，庫瑪魯卻不這麼認為，因為他能篤定這是一種輕鬆的方式，這是最好的Plan A，也是一種「本性」。

　　「你很快就會明白的。」
　　「啊，你是有病吧。」
　　「⋯⋯勞您費心，我暫時還很健全。」
　　「我是說你腦子進水。」

　　庫瑪魯看向白獅，他有著全憑自己喜好的生存方式，不知是否他的世界和他的毛色一樣，大多數雪白，那即是他的底色。但庫瑪魯的世界是紅色的。



危險、警訊、刺激神經的紅色。

　　如果可以，他也想逃到看不見紅色的地方，要是它必將如影隨形，那麼他也得另取方法來改變環境的色彩，否則便只能在赤紅中衰弱。

　　「假手於人，才是真的任人擺佈，這是我的生存方式，你有你的。」他將頭別到一邊，去看那紅色的世界，而不是白色的獅子，「憑什麼說我，你才有病⋯⋯」

　　「哼嗯⋯⋯」獅子僅僅是沉吟聽起來也像低吼，「怎麼說，我覺得你並不適合⋯⋯」

　　畢竟是劣性的亞人。

　　庫瑪魯的下顎不夠有力，輕易可以撬開，牙齒也鈍得不行，不擅長用爪子，還抓不到獵物，只能花費大把的時間鑽研那些不見效的東西。

　　即使卡因眼中的魯鈍，是他最為精明之處，在偌大的叢林裡他仍然那麼弱小，頭腦和身體僅靠其一都無法征服這片樹海，既然如此何必要去思考征服。

　　怎麼會有這種慾望呢？
　　那是一股不同於吃睡、玩樂、性的，生疏的欲望——明明連保護自己都費勁，更遑論去保護其他，他不適合思考那些過於巨大的東西。

這樣的生物，只能依附他人最後悲慘的死去吧。

　　就像，即使他們得不到任何的共識、即使為昨晚的事恨得牙根癢癢，只有庫瑪魯還是需要獅子的同行，他捏住了庫瑪魯的後頸，而庫瑪魯攥住他的衣服。

「⋯⋯你真可笑。」

Day2. 百無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