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則 流言 ，在學校裡已經傳了一陣子。

＊

白霧氤氳，四周靜得過頭，前方的路標幾乎被積雪吞沒。

這就是傳聞中那條舊軍事通道。

不屬於學生的日常活動範圍，卻從沒被真正禁止——教官們默許了這項行動。

冰雪覆滿的小路上，傳來一陣腳步聲。

「到了嗎？」

少年低聲嘀咕，語氣裡混著冷意與幾分遲疑，隨即拉緊領口的拉鍊，打了個噴嚏。

雖然不算太晚出發，但山區的天早已陰沉。
不是全黑，卻也遠談不上明亮——灰白交錯，像整座山都被困在沒融化的雪塊裡

「嘶。」冷死了！！
「這裡也太偏僻。」赫斯走在後面，看著前方兩個哨兵走得輕鬆自在，像是來郊遊的。

「這裏有一隻受寒的小狸貓……」
「不過沒關係！因為我們快要到達了！」
「但是——說不定？」
「到了之後會有神秘的靈體……」
「未知的恐懼比起冷風更加刺人——」

兩名狐狸精神體的哨兵吵吵鬧鬧，邊走邊原地轉圈。

默默地跟在赫斯旁邊，看著前方兩人轉圈。

吞了口口水，往前望了一眼。

「真會挑話題。」他不動聲色地往赫倫納那邊靠了一步。

「什麼幽靈⋯⋯拜託別說這種讓人覺得更冷的話了。」

很快，他們走到了老舊的圍欄前。雖然鏽蝕斑斑，卻仍舊牢固——只是，沒有上鎖。

兩人伸手推開圍欄，零件有些老舊，金屬吱吱作響有些刺耳。

聽覺靈敏的他們顯然不太喜歡這個聲音。

「通常恐佈片裏面這種地方都是進去很容易……」
「等到我們要走的時候就會鎖起來了……」

直接暫時捂住了耳朵。
「這裏連鎖都沒有吧。」很難想像會怎樣被關起來。
「……不過，真的有幽靈的話發生甚麼事都不奇怪。」瞄一眼赫斯，多補一句。

oO(沒有幽靈沒有幽靈沒有 幽靈 ⋯⋯)

...

... 「世界上沒有鬼。」
語氣堅定得近乎說服了自己，就像在把那些不該浮現的念頭按回去。

穩了穩呼吸踏進門內。迎面而來的是斑駁剝落的牆面，幾塊積雪砸落下來，聲音悶悶的，像整座建築都不堪重負。

「⋯⋯這地方是違建吧。真的能進去嗎？」

然後就看著狐狸雙子很自然地走進去。

「石、石榴⋯⋯」
他下意識的回看赫倫納，似乎是希望對方也說些什麼？

.. 「來都已經來了，不是說沒有鬼嗎？」她是真的覺得沒有鬼。
「牽手的話會比較不怕？」伸出的手停頓在一半，又收回。
「……還是不要好了，不然等等又要被利婭利斯多說幾句了。」

……其實這樣欺負赫斯挺好玩的。
少女也動了身，先行走到裏面。

「赫倫～～快過來幫忙！」揮手。
在旁邊翻找著有沒有能用上場的工具。

軍事基地的自動門已經失效，需要手動撬開。諾艾利婭從旁邊翻出一條斷掉的鐵水管，應該正好可以塞進門的空隙撬開。

「真的能打開？」雖然已經壞了，但門看起來還是挺結實的。赫倫娜只有站在旁邊看，沒有要幫忙的意思。
「可——以——的！」
雙人努力成果

自動門卡在一半，絲毫無損！！！

見門紋風不動，他竟有點鬆了口氣。

要是這樣就能打道回府也不錯，嚮導的力氣總比不上哨兵吧？——但轉念一想，真的這樣回去，學長姐們八成不會善罷甘休。

他看著那兩人一臉不服的樣子，嘆了口氣。

「我看看，嗯？奇怪，這裡是不是要從邊角翹起——」心裡卻默念著：不要成功、拜託不要成功。

喀噠一聲⋯⋯

鬆開了⋯⋯
他連忙退後半步，假裝若無其事地抖了抖袖子，希望哨兵們沒發現。

「哇，好像真的不行欸，怎麼辦？要不要回去拿工具，下次再來——之類的？」眼神飄走，故作沒事的嚷嚷。

熟悉赫斯的她先注意到眼神飄移，再看一眼門，似乎比上一秒移動了那麼一點。

看來赫斯真的很不想進去。其實她覺得有點好笑，但她可不想浪費過來的時間。

「我試試？」上前，也幫忙。

「哇——打開了！」一樣衝在前面，探路看看裏面有甚麼。

「哇啊！好暗！」結果又退了幾步出來。

打開了手電筒光源，照亮建築裏面。
「好像有兩條路？」也打開手電筒，這次比較小心地看清楚了路才踏進去。建築內沒甚麼聲音，特別寧靜，只能靠有限的視覺去探明方向。

嘴角動了動，像是想說什麼，最後只是認命的從設備包裡取出準備好的手電筒。

「裡面可能有坍塌區，別亂跑，也別亂碰。說好了——我們只看這一棟，逛完就回去。」

就算是老舊的建築，軍事基地涵蓋的範圍還是很廣，也不知道裡面有沒有暗門或陷阱之類的。

走道一片漆黑，靜得過頭，像整座設施早就斷了氣。

「⋯⋯」媽呀。

他舉起手電筒，往其中一條岔路照了過去。

「走哪？」光照過去一樣什麼都看不清。在這種地方，他就跟個瞎子一樣。

有三個哨兵⋯⋯總不至於讓嚮導帶路吧。

「好————」

轉個頭用 的聲量悄悄話。
「小赫……小氣！」
「我想看完全部……」

完全聽到他們的話，但沒說甚麼，只是看了看兩條路有甚麼分別。
「右邊？左邊感覺有些水聲。」挑比較安靜的方向走……不知道是會比較安全還是比較危險。反正回頭一定是最安全的。

(( 拿著手電筒先向前走了。
(((( 快步跟上。

這條走廊安靜得只有腳步聲回響，似乎沒有異常。途中經過了一扇門，門稍微開著，但裏面也是同樣完全黑暗的。

「利婭，利斯，看嗎？」 照亮了門的方向，知道他們應該會好奇所以詢問。

「看～～」碎步上前擠在一起，搭在赫倫娜肩膀上。

「其實走廊很寛的。」不要擠到她旁邊的意思。

將門推得更開，裏頭是整齊排列的層架。裝了一些紙箱與物資，還有不同的資料夾。

似乎是個儲藏室。

赫斯在走廊邊見狀，也湊了過去。
手電筒沿著層架掃了一圈。

「⋯⋯」

編號紙照著順序標在籃子上，但他看不出那些代表什麼。幾張標籤邊緣泛黃，覆著一層薄灰，顯然這地方已經很久沒被動過。

...
鼻子又有點癢，輕輕皺眉。

他跟著隊伍進到門內的空間探查。除了有個角落像是被層疊的架子擋住，沒什麼特別的異常。封鎖線斷了一半落在地上，另一端還吊著微微晃動。

隔著縫隙，朝那扇庫門照了一眼——
手電筒的光一樣照不進去，什麼都沒看清。

他站了一下調了調光線焦距，嘗試幾次⋯⋯最後還是默默回到赫倫娜身邊。

「怎麼樣，有發現什麼嗎？」撇了撇頭問，語氣還算平靜，顯然沒把那道門當作下一個出口看待。

「這邊差不多看完了吧？」他捂著鼻子。

或許是進來後氣氛不如想像中可怕，甚至某些空間的設計還有幾分像學校的資料庫——放下原先的戒備後，他的注意力也開始飄散了。

最後目光不自覺地落在某人左手掌心上，還 出神 了幾秒。

「……是有發現啦……」環境很昏暗，但還是靈敏地發現了某個嚮導正在盯著某個哨兵的手看。

也許是因為距離比較近，當下就注意到赫斯投向手邊的視線。是因為剛才逗他玩那句話嗎？

「沒甚麼特別的，走吧。」手輕輕一撈便握上了嚮導的手，隔著手套還是能感受到熟悉的體溫。牽著赫斯，轉身帶著人離遠了房間。

... 「？？？」似乎是受到了衝擊，發出了無聲的尖叫。

「嗯？發現了甚麼？」剛才還在努力研究文件上的內容，沒看見發生了甚麼，回頭詢問。

「啊啊啊啊我們還在這裏呢！？我們被當空氣啦！！！」大力抓住諾利斯雙肩搖晃。

((( ))) 「啊啊啊啊啊啊？？？」還沒搞清楚發生甚麼事，可憐地被大力抓住搖晃。

看著自己在意的那隻手就這麼自然地牽上來，愣了一下。雖說談不上意外，只是有什麼細細地觸動了。呼吸短短斷了一拍，像被電流掃過似的。

赫倫娜一直是那種想做就做的人，自己也不是很⋯⋯況且，彼此的想法，他心裡明白得很。

掌心的熱度穩穩傳來。這隻手其實不大，稍微一握就能五指包住。

以往幫她做梳理的時候他就會想，這份安定感總會讓他想到小時候。

那時也有個小小的姊姊，牽著他穿過擁擠的人群，走過昏暗的走廊或山坡。

不快不慢，一直沒放開過。

他讓手電筒自然垂下，光落在腳邊。不再辨認方向，只隨著牽引，一步一步走。

突然想笑，這又有點像開學時帶新生玩過的信任遊戲。

那些人常常走得歪七扭八，但他不是。他知道，只要牽著他的人還在，他就能一直走下去。

現在也是。

什麼都不用問。

她聽得到自己心跳嗎？

他鬆口氣，走了一段後又低頭看了眼兩人相握的手——手電筒的光悄悄的落在兩人交握的指節上。


...

赫斯調整呼吸，在黑暗中壓抑自己的 心情 ，似乎不想被哨兵給發現。

又走了幾步。

「⋯⋯利婭他們有跟上嗎？」

還是得問一句，畢竟——那兩個是赫倫娜的同學。

聞言，她停下腳步回頭一看。

「——利斯、利婭？」只以平常的聲量喚了一聲他們，她知道哨兵聽的到。果然後方傳來踏踏的腳步聲，不久後兩名狐狸哨兵便跟了上來。

追上來的兩人還多看了幾眼他們牽著的手。赫倫娜看起來不太在意，也許是覺得雙子等一會就會看習慣了，並沒有放開。

「哇，真的欸。」
「我就說吧！」
「你們走後面的時候跟緊一點，這裏太黑了找人有點麻煩。」
「好～」

順著走廊繼續走，便能看見標記著倉庫的一扇大門。赫倫娜將燈光投至門上，發現門框邊佈著一些裂痕，像是時間侵蝕的痕跡。

「鎖著。」上前嘗試打開，但大門緊緊上鎖。
「那沒辦法了，走吧？」

因為大門上鎖，他們放棄了對倉庫的觀察，繼續向前走。才走了幾步，異狀便隨之而來。

三名哨兵同時停下腳步，回頭凝視，甚至連呼吸都稍稍屏住。手電筒的光束再次聚焦在倉庫的門上。

緊鎖的大門後，隱隱傳來微弱的呼吸聲。

空曠的走廊僅餘越發清晰的呼吸聲。
這不正常。

點了點赫倫娜的背，似乎是在詢問意見。
「害怕了？回去，還是繼續？」她覺得他們從一開始便挺吵鬧的，如果真的有甚麼在的話，早就該發現他們的到來了。
「……」搖頭搖頭。
「……也許是甚麼動物闖了進去吧，窗戶破了之類的。」說服著應該是多想了，他們提議來這邊是想要嚇嚇赫斯跟赫倫娜，他們先害怕了怎麼行？
「……」點頭點頭。

「那就繼續。」手電筒方向重新回到走廊前方，牽著赫斯繼續走。

oO他們在說什麼？
「動物？你們聽到什麼⋯⋯可能是浣熊吧，或是老鼠。」

他沒有表態，只默默想到一種更合理的可能。
市區的倉庫總是這樣，只要久沒人動過，就會被什麼東西佔了窩。

他把光偏了偏，打在牆上不那麼刺眼。

「喔⋯⋯」

「你們兩個緊張了？」

若是說哨兵對感官的捕捉異常敏銳，他這個嚮導則是對情緒。那種從呼吸縫隙間滲出來的東西，總是先一步撞進來。

要說是第六感也不為過。

oO不過聽起來很矛盾——
現在的兩人就像冒著煙的軟餅乾，黏在一起走。

「啊——！？誰緊張了啊！」大反應地否認，似是被激到地又一人一句回駁。
「哼，赫斯才是吧！？」
「太黑了要牽手走路的人是誰啊？」
「那個手抓的那麼緊，不是因為你才有緊張嗎？」

把光照到他們牽著的手上。

... 「……不然不牽了？」瞄了一眼牽著的手，又看一眼赫斯。

哈？幼稚。

「我都可以，我比較擔心你牽著我會不好走⋯⋯」一邊對赫倫娜低聲細語，一邊撇頭跟兩塊正在冒煙的餅乾說話：

「這是你們同學怕看不到路，體貼地照顧嚮導。你懂嗎？這叫珍惜資源，嚮導資源。」

周圍太暗，他腦袋自動把兩位學長姐轉成兩塊焦邊的麵糰——碰的一下。

「唉。」

「你們說緊張就緊張吧。」他舉起牽著的手，在光底下晃了晃。

「這傢伙對著倫娜就好聲好氣的，對著我們就這樣欸！」指指點點。
「這樣說好嗎？等一下鬼知道你是珍貴的資源——」
「說不定等一下就來優先抓你囉，嚮導先生？」

他們邊嘴硬地反問，邊嘻嘻笑。

「抓我？」

「哼，你們都這麼熱鬧，東西都不敢出來吧。」沒聽到聲音的嚮導大放厥詞。

聽住幼稚的吵架，捂住嘴邊偷偷笑了一聲。

「……好了，別吵了，反正有鬼的話大家應該也是一起被抓。」

「對嘛對嘛。」在旁邊幫腔。

吵鬧聲一路延伸到門前，他們就這樣地推開了那扇門。老舊會議室的門扉發出一聲不甘的「咿呀」，空氣像是從門縫裡滲出一層潮冷，還混著靜置太久的紙與膠味。

牆上的記錄板還留著過去的筆跡，但字跡模糊，像被什麼刻意擦過又沒擦乾淨。一種糊得讓人眼睛對不上焦的錯覺感。會議桌還在，但有幾張椅子已經歪斜塌陷，記錄板下方的牆壁也像是曾被撞凹，髒污斑斑。

整個空間沒有異響，卻悄悄壓著一股難以言說的不適。

霉味重的發悶，赫斯扶了下額頭。
下意識的看向另外三個人。

剛想說這邊味道太難受了，就留意到赫斯的視線。
「看甚麼呢，不是不緊張嗎？」下一秒又忍不住多嘴一句。

懶的再阻止一次，只是捂著鼻子觀察著房間環境。痕跡看起來是不自然的，這裏也許是有被入侵過。

「⋯⋯」都這樣還能槓？傻眼。

同時動了動指節似的感知，開始搭起一層屏障。

仿若春風的精神觸手悄然地伸出，貼著他們的感官邊緣落下——像覆在鼻腔深處的透明薄膜，幾乎察覺不到，卻剛好能擋住空氣裡那股濃重的霉味與塵氣。

「不要離我太遠喔。」他指揮。
內心輕輕一勾，觸手像絲線般落下，與連結一同收進掌心。

雖然這種小型結構對他來說幾乎沒什麼負擔，但靠近一點，還是更穩當。

「哎，不用謝。」正常語調

「好……那就不謝了。」剛才嘴完一句還被幫忙，有點不好意思地閉上嘴默默站近。

「我想看看那邊寫了甚麼。」牽著赫斯過去，靠近看了記錄版上面的字。似乎靠近去看還是分辨不出到底是甚麼文字。

「看不清欸。」乖乖地跟上，探頭去看。

覺得字體

⋯⋯ 感覺那些字就像芝麻一樣，密密麻麻、黏在一起，看不清是什麼——好像沒攻擊性？但也不確定是不是陷阱就沒再多看。

確認會議室沒什麼可查的，他甩了甩頭，扯過髮尾護著，小心地繞過天花板的蜘蛛網。

好髒
「加速吧，我們也別太晚回去。」交握的指節處輕輕一緊，像是默默地催促。

接著他推門，讓光先照進走道那頭的黑。

「說到聲音，剛剛會議室裡有東西嗎？」
他問著其他人

「挺安靜的啊。」
「應該只有倉庫有怪聲。」
點頭。

隨著他們的步伐，赫倫娜的腳步漸漸變慢。

昏暗的走廊間閃過不一樣的模樣，一瞬間像是重回了當年的軍事基地。牆面完好，乾淨整潔。

細碎爪聲悄悄地在牆後穿過。

抬頭一看，她看見身旁的人一瞬變成了陌生的模樣。再回頭，後面也有兩隻像是老鼠又像是倉鼠的物體。


沒事/伸手確定/叫停大家/感官探知

「剛才有……」反應不大，只是邊繼續走邊打算告知同伴剛才似是真的看見了所謂不屬於自己的精神圖景，但話在中途被打斷。

「剛才窗戶那邊——！」
「那是白老鼠嗎？」

觀測走廊的窗邊飄過白色的殘影，形狀像是老鼠。雙子哨兵嚇了一跳，反射性地上前確定。透過玻璃能夠看見老鼠們正在圍著某個東西。

「唔，老鼠？我看到了。」他評估：「但好像蠻正常的。」對此沒什麼 特別的聯想 。

「如果是實驗鼠，說不定真的是之前留下來的吧⋯⋯」像只是順口提：「可能嚇到牠們。」

說著，牽著赫倫娜的手順勢往前，輕輕把兩名哨兵也一併推了推。他一邊正經地牽著人走，卻不知道自己在少女眼裡早就變成另一種生物了。

「哈哈。總之別踩到就行了。」

她看著自己手邊掛著一隻倉鼠，卻依然有握著人的手的觸覺感知。覺得奇妙，邊走邊舉起來盯著看了好一會，然後伸手捏了一下倉鼠的臉。



……有著不應該存在的毛茸茸觸感。
旁人來看，她是突然的捏了一下赫斯的手。

「嗯？」他低頭靠近耳側，聲音放輕了點。

「還是不舒服嗎？」默默把你們的屏障加厚。

沒回應，但一臉認真地一頓又戳又揉。

「…………赫倫娜終於瘋掉了……」看著同學突然做出不符形象的事情。

「嗯？赫斯用精神控制了？」
「…………我們知道你們……嗯，但我們還在這裏呢……」

在這邊用聲量 交頭接耳。

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兩人。

「什麼意思，控制...？」
「！！！！」大概過了幾秒，消化過來：「我蛤？這個，什麼⋯⋯我才不會呢！」

摸了一會加上聽到其他人的對話，大概理解應該只有她看到了類似幻覺的狀況。

「……好啦好啦，那繼續走吧。」不知道赫倫娜突然在做甚麼，總之先前進。他們看見眼前有兩條路，同時伸手指向一個方向。

「這邊！」
「這邊！」

哼哼，看見我們的默契了吧！一臉這樣的表情。隨後兩人便先前往前衝，默認兩人會跟上。

「……」只能先跟上了。
「赫斯，小心一點看路。」知道自己感知怪怪的，便這樣提醒對方。

「石榴？」
沒察覺異樣，只是下意識捏了捏她的手。


「⋯⋯」

「不用擔心我。」

⋯⋯

樓梯狹窄陡直，扶手有些斷裂，表面覆著一層乾灰，踏階邊緣還有破損，踩上去會發出輕響。

與先前不同，這一層沒有門，空間像是敞開的。

裡頭封存著一段舊時期的測試紀錄。一排排玻璃艙沿牆排列，半開的艙門旁，一隻白色精神體蜷伏著。乍看像實體，細看才發現，那只是投影殘響。

當人靠近時，它會重複播放老鼠呼吸的模樣。
細微起伏，靜靜無聲，卻像還活著似的

手電筒的光照在影像上。

「你們剛才⋯⋯」說的呼吸聲？
那是什麼？不像普通生物。
況且這裡全區都斷電了⋯⋯

作為嚮導，他辨得出虛實之間殘留的波動。
於是拉著赫倫娜，退後了一步。

在赫倫娜的眼中，整齊排列的玻璃艙裡，所有白色老鼠都半浮在液體中。它們的毛色、尾巴形狀和體型完全相同。她不由得看得出神，彷彿置身其中，甚至能聽到實驗液體裡氣泡浮升後破裂的聲音。

乾淨整潔的場景與覆滿灰塵的廢棄畫面交替閃爍，現實與幻覺的界限變得模糊。但牆壁上同樣出現了裂紋，一同漸漸擴大，空間開始崩解。

「樓梯……！」

聞見聲音回頭一看，便目擊他們的來路上建材已經崩潰，台階上裂縫轉眼間便隨著重力的侵蝕而破碎。

而裂紋正在往他們所站的方向侵襲而來。
雙子慌張地四處張望，尋找代替的逃生路線。

他們同時注意到前方那扇巨大的窗戶，毫不猶豫地衝了上去。就在一瞬間，一人迅速拉開了窗戶上的固定鎖，而另一人則用力往外推開窗戶。探頭確定外面的環境，底下乾枯但厚實的草叢似乎能夠緩衝下墜的衝擊。

「這邊！」

招手，示意兩人過來。

「赫倫娜！！」見雙子已找到出口，他立刻轉頭喊她——卻發現對方已經陷進去了。

「⋯⋯該死，是什麼時候。」

那瞬間他幾乎是咬著牙自語的，但也知道現在不是自責的時候。因為赫倫娜站在原地不動，像個被擱置的木偶，眼神空洞，身子晃得快要倒。他下意識動了身——雙臂熟練地穿過膝彎與背脊，把她穩穩接住，不帶一絲猶豫。

「來了。」抱著人緊張的衝刺。

「赫倫？」只見赫倫娜沒有反應地被抱著過來，但也不是擔心別人的時候了，他們不先下去的話反而會擠擁在窗邊。
「好，我們下去探路！」
「走了！」

相信赫斯能處理好，所以他們便先從窗邊跳下。隨著聲響，兩人的身體沉沉陷入草叢。缺乏水份的植物被壓迫而發出沙沙聲，他們迅速爬起離開下降的位置，騰出位置等待同伴的身影。

「聽得到嗎？」

他低頭，撥開她額前的髮絲，將額頭輕輕抵上去，眉心相貼。聲音壓得極低，像是怕驚動什麼。

精神觸手早已送出——
如他預期的，沒有回應。

「⋯⋯嘖。」

裂縫已經逼近窗邊。腳下的地面像是被吞噬，邊緣已出現一圈焦黑，如同漆黑的巨口正緩慢張開。

不管是不是幻覺。
看著其他人已經著地，他抱緊對方，轉身、護住四肢，一躍而下。

隨著身體感受到的衝擊，哨兵瞬間從那不屬於她的圖景中甦醒。擺脫了冰冷的實驗室，來到了溫暖的懷中。這才驚覺自己的抽離，撐起了身，看向身下——

有一隻被自己壓扁的倉鼠。

「哇啊啊啊啊啊！嚇死我了！！」
「嗚啊啊啊啊那個樹枝插到我了超痛的！！」

諾艾利婭跟諾利斯看起來快哭出來了，不管他們還在草上就衝了上來緊緊抱著兩人。

「倫娜～倫娜回來了？」搖晃著剛醒來的哨兵。
「你別搖她啦！」
「可是！」
「赫倫————！」抱上去叫了起來。
「你才是放開她啦！」

赫倫娜再眨眼往下一看，已經回歸到正常的視野。赫斯那張熟悉的臉正在眼前，頭上髮絲裏還混進了幾根草。

變成了左右都有人夾著自己，下面還墊著一個人的奇妙場面。

「……你們都放開。」她要下來。

「回來了！！！」不知道在感動甚麼，終於放開了人。

…… 坐在最底下，被衝擊晃得一陣發暈。

雖然對方不重，但從那高度跳下來的衝力還是直接穿進脊椎裡。赫斯勉強睜開眼，輕拍了下自己的臉頰提神，另一隻手在對方面前晃了晃：

「⋯⋯妳還好嗎？」

手電筒早在跳下來前就不知飛到哪去了，大概還卡在樓上那堆塌陷的水泥後頭。

赫倫娜壓在他身上，兩人姿勢不甚得體。膝蓋卡在他側腹，髮絲掃過他臉側，指尖還抓著他衣襬的一角。距離近得能感覺到彼此的氣息。

但她只是安靜地看著他幾秒。

「是嗎？」赫斯低聲問，語氣輕得像在對風說話。

那雙眼終於對上了焦，像是剛從一場沉睡裡醒來。他伸手，替她撥開髮間夾著的幾根枯草，指尖沒碰到她的臉，卻像在確認什麼。

「沒事就好⋯⋯」

「沒事就好。」他一直在重複這句。

少女細心地感受著對方呼吸的起伏，彷彿在確認他的身體是否正常運作。其實，不該由嚮導來保護哨兵不受傷。她凝視著對方的眼睛，溫和而清晰的聲音輕輕回問。

「那你呢？」

……

「嗯，想說很久了。」
「我們還在這裏呢！！！」今天都不知道是第幾次這樣吐嘈了。

... 雙子不滿地幫忙扶了赫倫娜下來，而赫倫娜眨了眨眼，是沒想到問話會被這樣打斷。

他們兩人撐著腰，左右包圍還躺在草上的人，代替赫倫娜問了一連串的話確定他身體狀況。

「骨頭沒事？」
「內臟完整？」
「還有呼吸？」
「背你回去？」

看著這個荒謬的畫面。

⋯⋯
「呵，沒事。」他從草地坐起，語氣像是半在配合，「倒是——你們想怎麼背我？」

他抬手，屈指輕點依序掃過三人的精神外層，淺淺檢查是否有殘餘的碎片，同時也順勢撤回自己早先設下的嗅覺薄膜。

「好了。」

他伸了個懶腰，盤腿立直腰，骨節啪嗒作響。整個人像是從緊繃中脫出，氣息也隨之變得鬆弛起來。

「想洗澡，累死了。」他抓著打結分岔的髮尾說著。

「啊。」

「不過你們回去還得再做幾次檢查。」

話說到這裡，語氣微微一頓。他望向其中一人，唇角懶懶地動了動，像是咀嚼著名字。

⋯⋯石榴，記得來找——

他挑了下眉，「啊，不對。」
「來我房間⋯⋯嘶。」

說出口自己也覺得這樣不對勁似的笑了兩聲，最後還是補了一句。

「赫倫娜。」

「晚點帶核桃來，我看看她毛亂了沒？」

「嗯，晚點來你房間。」第一次陷入類似神遊的狀況，而且還不是迷失在自己圖景而是別人的，的確該檢查一下。

「啊啊啊啊——不想知道！！！」雙雙抱頭，雖然知道不是那個意思但還是半玩鬧地叫著抱怨。

「別鬧了，只是要做檢查。」敲一下兩人的頭。

「～～」可憐地捂著自己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