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警,如標題為五ALL,會出現五伏、五夏、五乙,因為作者屬性,所以其實都是五夏為核心,請確認好沒問題再繼續閱讀,大抵是由GPT完成,我負責監修監修再監修,劇本大綱,風格設定。
Lily
6 months ago @Edit 6 months ago
幕一
伏黑惠到達五條家,正是三分春色,紫藤如瀑爬滿藤架之時。
伏黑踏入偏廳,腳下木板尚殘存日光餘溫。早春的香氣與室內的焚香交疊,似蘭非蘭,繞在鼻尖難以驅散。他目光掃過屋內,頓住。
夏油傑端坐於東側的矮榻之上。
他身著金縷綠織的袈裟,織紋細密綿長,燭火將其烘得溫柔無聲,卻在轉角處隱隱閃出光華。那袈裟出自五條家密庫,聽說是藤原一脈所藏,曾是位成道的僧侶所留,今日卻這般靜靜披在一人肩上,竟無違和之感。
夏油長髮側束,面容清俊,輪廓未至濃烈,卻自有一種叫人難以忽略的分寸。不是艷麗的誘惑,而是某種介於清冷與惑人之間的平衡——他不言語時,反倒更像一幅靜物畫,整個人與廳中燭火、經卷、香氣融為一體。
伏黑靜靜看著,只覺得那種沉靜像是某種篩選過的氣場,屏退了世俗的喧囂。人的心意在那樣的氣質面前,很容易失語。
「伏黑君,成年禮順利嗎?」
聲音落下,伏黑略一躬身:「一切如儀。」
夏油的目光從經卷上抬起,不深不淺地落在他身上,只短暫停留片刻,便再未追問。他神色溫雅,不顯威嚴,卻讓人不敢怠慢——那種自持的氣度,不似咒術師該有的煞氣,更像是朝堂中見過風浪的文臣,只一眼便能看清局勢全貌。
伏黑此刻才察覺,這位夏油傑——五條悟的正室——與外界傳言之中有所不同。
據說他本不屬於御三家,也非貴胄出身,曾為民間流浪術師之後,因緣際會與五條悟相識。再後來,兩人間發生過什麼,無人說得清——只知數年之前,五條家一反常態,在無正式聯姻書契的情況下,默許夏油入主宅第,並以「內主」之名接待諸方來使。
這樣的過程,在貴族咒術界中,幾乎可以稱作僭越。
但沒人敢議論太多。因為那是五條悟的選擇。
伏黑心中浮起一種不易言說的情緒。
他不曾真正與夏油對話,卻聽過許多關於他的傳言。有人說他溫和,有人說他冷淡,也有人說他實際上掌控著五條宅的諸多內務,比起正妻,更像某種「影」。
伏黑不想承認,自己對這樣的他竟無法視若無睹。不是驚豔,也不是嚮往,而是一種難以放下的觀感,如石入水,泛起無聲波紋。
或許是那張臉太靜了,又或許是那對眼太澄了。
伏黑壓下心緒,垂眼道:「我先去見五條老師。」
夏油微笑,未留人:「他在主屋西廊,應該等你多時了。」
伏黑輕輕頷首,轉身走出那間廳室。
直到跨出門檻之際,他仍能感覺那道視線未完全移開。他不敢回望,卻在心裡承認了一件事——那個人,是五條悟的特別之人。
而自己,無論是「弟子」的名分,還是「側室」的暗示,都不過是在那位置之外,繞著走的一圈人。
這種認知,不知為何,使他心中悶悶發堵。
仿佛此行尚未真正開始,自己的位置,卻早已被決定了。
幕二
主屋西廊的光像水。
伏黑踏上木質長廊,腳下無聲。他從未來過五條家的宅邸,卻覺得某些細節莫名熟悉。庭中石徑彎轉,紅梅開得疏落,早春的風拂過瓦片,帶著炊煙未散的氣味。他抬眼望見遠處屋簷下的風鈴搖晃,聲音清澈而短促。
他終於來到這裡——那人的真正居所。
八歲那年,禪院甚爾死於五條悟手中。那是一場未公開的暗戰,卷入的名字被壓下,當事人不再言語。
但伏黑知道。
他從不記得父親的樣貌,只在長老們冷淡的語氣裡知道:那是個背叛家族、甘為咒敵效命的人。他留下他,又未留下任何名分。母親病重時,獨自為他取了「伏黑」這個姓,與「禪院」劃清界線。
五條第一次來到御所時,穿著黑衣,站在晨霧未散的石道上。他抬手推了推眼罩,居高臨下地打量他,語氣輕得像風:「你就是伏黑啊。嗯,長得不像你爸,還好。」
那時他才八歲,對面的人二十出頭,語氣過分隨便,卻出手極準。
他指導他術式,時而不辭勞苦地拆招,時而像是單純因興趣而現身。
「十影術式,我在書裡看過,一直覺得很有意思,沒想到真碰上了。」
五條總是笑著說:「你這種老東西,得換點打法,不然會死得很快。」
教學不似師徒,更像是隨興的對弈。他們會在御所後山的竹林裡對練,也會坐在屋簷上一起吃梅干飯糰。伏黑逐漸發現,自己總是下意識地想在對方面前做得更好,那不只是出於敬重,也是一種不自覺的追趕。
而今天,是他成年禮之後,第一次踏進五條家。
不是以學生,而是作為一個「可用之人」,踏入這場政治與情感皆藏於水底的棋局。
禪院家對外說詞謹慎:「來拜會恩師,表達感謝。」
實際上,是希望他能進一步與五條「更親近」——哪怕只是個側室的可能。
伏黑不願多想。他知道五條不是那樣的人,從來不是。他灑脫、聰明、強大,對任何人都能親近,卻從不真正親近誰。只有一人例外。
「哎,小鬼,成年了就更慢吞吞啊?」
五條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他正坐在緣廊邊的石階上,頭髮半乾,眼罩拉到額上,白衣在陽光下顯得過分明亮。他側著身看過來,手中把玩著一顆未泡開的茶球,像是剛剛沖了一壺水卻忘了喝。
伏黑走近了些:「老師。」
「老師?真不習慣你這樣叫我。」五條嘖了一聲,「來五條家不緊張嗎?」
伏黑低頭,看著院裡的水池,過了會兒才說:「不是緊張……只是,感覺和以前不一樣。」
「不一樣什麼?你以前見到我還會掉書袋,現在只會皺眉頭,長大了耶。」
語氣輕浮,帶著幾分真笑。五條向來這樣,不壓人,卻讓人難以真正靠近。他說話時不看你,眼神總是飄遠,像心裡另有風景。那種風景裡,伏黑知道,沒有他。
他們談了一會兒,沒有實質內容。御所、術式、成年禮、飯菜、春天的天氣。沒有情感,沒有期望,連讚賞都輕描淡寫。
「今晚你住北院,給你準備了客寢,廚下也知道你不吃海膽。」
「……謝謝。」
「啊,不用客氣。禮是禮,心是心,我們就隨便點。」
這句話不知是認真還是推開,他笑著說,像一向那樣。
五條沒有邀他共餐,伏黑也不問。他行過西廊時回望了一眼,陽光落在五條衣袖與髮上,風起時,像是他身上從未真正留下過什麼。
夜裡,伏黑回到北院的客寢。
這裡安靜,遠離主屋,只聽見風擦過竹葉的聲音。他坐在被褥邊,窗紙泛著淡黃的燈,水壺還溫著,屋角掛著五條家徽的香囊,香氣不強,但熟悉。
他脫下外衣,解開腰帶,仰面躺下時,腦中忽然浮現今日的片段。
夏油傑。
伏黑無法不想起他——那燭光下沉默的身影,金綠袈裟、單側束髮,那雙如同看透命運卻無動於衷的眼。
他忽然想像,現在的五條,是否就在那人身側,是否也坐在某個房間的燈下,與他共飲,或者什麼都不說,只是彼此望著。
他閉上眼。
知道自己不該想,卻止不住地去想。
那人對他總是好,總是輕鬆,自在,語氣裡沒有絲毫防備——這正是他感到羞恥的地方。
禪院家要他成為側室,他一開始憤怒,然後抗拒,再後來,便開始害怕自己心底竟沒有全然否決。
即使知道那人永遠不會愛他。
即使知道,他的眼裡,早就裝滿了另一個人。
風從紙窗縫隙中溜進來。
伏黑轉過身,將自己埋進被中。 五條家的夜太安靜,安靜得讓人聽得見心跳聲,和……不該出現的妄念。
幕三
五條家的宅邸並不如外界傳聞那般森嚴。
伏黑發現這件事,是在他滯留此地的第六日。
他原以為成年禮結束後,便會被安排離開,返回禪院家的管轄。卻未曾有人提起歸程。相反地,他逐漸被牽進一件又一件瑣事裡——最初只是房舍之間的移動、接待使者的問安,接著是庭院與倉庫人員的點名登錄,再到後來,他開始協助整理戶籍、確認家僕輪值與補貼紀錄,甚至學會判讀五條家直系子弟的出入章表。
這些活像是水,一點一滴滲入他生活的縫隙。
而將他引入這一切的,是夏油傑。
那日清晨,他在側院遇見對方,夏油換了身素色直裰,髮半束,臂上掛著帳冊,正與兩名管事對話。他語速不快,語調從容,卻句句利落。他對數字極敏感,對名字記憶驚人,對失職毫不留情。
伏黑駐足時,夏油轉過頭來。
「你醒得不晚。」語氣平平。
伏黑點頭,未及開口,對方便示意一名管事將冊頁交予他。
「來得正好,幫我跑一趟北廠。這批米布與香料對不上帳。」
「……我?」
「不然我?」夏油語氣不冷不熱,「你待在這裡,總得做些事。你在御所不是白學的吧?」
伏黑無言地接下帳本,轉身離開時聽見他低聲補了一句:「五條家的帳不會自動對起來。」
於是他開始了每天的奔波。
起初只是被推著做,後來竟也習慣了。在夏油的指導下,他學會如何從人名裡分辨出關係網絡,如何在對話中聽出利益錯綜,如何安排口糧與薪俸的分配不傷和氣又不虧帳面。
五條家的運作,比他想像中複雜百倍。
與禪院那種嚴密等級、宗法如鐵的體系不同,五條家更像一個以力量為核心但流動彈性的政治體。其內部雖有嫡系與旁支之分,但權力與職能多由實力與信任支撐——而「信任」的中樞,伏黑很快發現,便是夏油傑。
他並非家主,卻在家主缺席時統攝全局。命令簡短,處置果斷,從帳冊到人心,他看得一清二楚。
伏黑不懂。
不懂為什麼這樣的人,會讓自己涉入這一切。
他曾在夜裡問過:「……你真的信我?」
夏油當時正在寫對客使者的回函,聞言略抬了抬眼皮。
「不是信你,是用你。」
他語氣不冷,也不近。
「近日平安京不寧,南門之亂未止,咒靈蠢動。悟他……很忙。」他頓了下,「我要籌備春末的法會,缺人手,你剛好不是外人。」
伏黑低聲重複:「……不是外人?」
夏油沒回答,只淡淡說:「你先去香部,把這封信交給安倉。」
他將信卷好,遞給伏黑時,指尖擦過他的掌骨,很輕,卻像什麼瞬間落在了那之上。
伏黑沒有問更多。他懂分寸,也知道這些事不能問得太深。
只是當他每日往返於倉庫、經樓、井房與側院之間時,偶爾會在靜謐的轉角想起:自己還是個十五歲的少年,卻彷彿被推進了一座運行百年的機關裡,被什麼無形之力驅使著前行。
他幾乎沒再見過五條悟。
據說他正在西南山間討伐新現的咒靈,出手一次便震動四方。每當宅中有人傳來捷報時,眾人便微微頷首,像是這一切理所當然。
有兩次夜裡伏黑醒來,聽見主屋方向傳來微弱的聲響——燈火閃動、木門輕響、風掠過簷下的低語。他知道,那是五條歸來的聲音。
可第二日,五條依然未現身。
只有夏油,穿著昨日同樣款式的直裰,神情如常地召他去核對春季人丁冊。
伏黑有時會在夏油翻閱帳頁時偷看他一眼。那人的眼神專注,唇角下壓,語調乾淨而無情緒。他說「減五口工食」、「重罰北園遲到者」、「加配香氈於主寢」時毫無波動,卻在提及「祭儀用紙不夠」時眉頭皺了下。
他看似不苟言笑,卻不難親近。只是那份親近,從來不超過界線。
伏黑從未見過他發怒,也未見過他露出笑意以外的臉色。偶爾他在傍晚於內院遇見夏油坐在石凳上,膝上攤著經書,身側一盞燈,卻從不等人開口。他會溫和地點頭,然後繼續閱讀,仿佛心無旁騖。
伏黑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在這裡,是受信任、受利用,還是受……容納。
他不討厭這份接近,但也隱約感到不安——這份「留下來」,到底意味著什麼?
他想問五條,卻見不到他。
他也不敢問夏油。
某夜,伏黑一人在北院回廊上踱步,天未全黑,燈未點。他停下腳步,看著遠處主屋那始終點著燈的房間,隱約有兩道影子交疊。
一高一低,一動一靜。
他突然想到:那裡,應該是他們的寢室。
腦中閃過一個畫面——五條脫下戰衣,帶著山間咒氣未散的痕跡,走進燈下;夏油坐在案前,側身望他;兩人不語,卻已經知道彼此所想。
這畫面像從未發生,卻又宛如見過千次。
伏黑怔了怔,低下頭,轉身回到寢房。
他不明白為什麼胸口微悶,像塞了一句話,吐不出,也吞不下。
窗外春雨初起,落在石上聲細如線。
伏黑臥於榻上,聽著雨聲入夢。他夢中再次看見夏油在燈下對他說話,那人一邊翻帳,一邊頭也不抬地道:
「你現在是五條家的人。」
他在夢裡沒有說話,只是點頭。心卻悶悶的,像燈火燃在無人的庭中。
無聲,無風,卻明明還在燃。
幕四
乙骨憂太抵達五條家是在一個晴朗得過分的午後。
那日伏黑剛從帳房歸來,雙手還帶著墨跡,就聽見管事低聲來報:「老師的弟子到了。」
他原以為是誰久未露面的旁系,直到看見對方站在主屋檐下的影中時,才愣住了。
那人一身深衣,立姿筆直,手裡拿著一個小巧的行囊,看起來與五條家的氣氛格格不入。
「……乙骨學長?」
乙骨轉過頭,眼神裡先是一瞬遲疑,隨即露出帶著禮貌與熟悉的微笑:「伏黑君,好久不見。」
伏黑記得他。
兩人曾短暫在御所相遇,那時他尚未成年,乙骨已是整個鴻光御所中最特殊的存在。外界傳說他體質異常,帶著咒靈出生,幾乎無法控制自己的力量,為避免災厄,被長年隔離。
直到五條悟出手。
據說當年五條初見乙骨時,只淡淡說了一句:「你不錯,跟我來。」
之後,他花了整整一年的時間為其解咒、安置、訓練,甚至上奏天皇,爭得其「可作正法器」的名份。
乙骨一直以此為恩。
他看人的眼神總是溫和,說話語調亦低沉緩慢,但伏黑知道,這人身上有種說不出的陰翳——並非惡意,而是一種長期壓抑自我的副作用。他總想保護什麼,總懷抱善意,卻也因此對世界始終保持一點冷靜的距離。
五條不在時,他與伏黑小坐片刻。乙骨未提任何自己在外的事,只問伏黑這段時間是否習慣,說話時目光輕輕地掃過庭中鋪著青苔的石道,像在確認什麼。
「這裡的氣氛不太一樣。」他說,「五條老師的宅邸……比御所複雜。」
伏黑不知怎回,只低聲應了一句:「夏油先生打理得很妥當。」
乙骨笑了笑,語氣卻沒太多溫度:「嗯,他總是這樣。」
兩人語聲未止,夏油已現身。
他走進庭中時並未刻意放緩腳步,袍角掃過梅影,金線隱隱浮動。他向乙骨微微頷首,神色如舊:「乙骨君,辛苦了。長途跋涉,還勞你親自送信。」
乙骨起身行禮,仍是極恭敬地回道:「不敢當。」
夏油遞來一卷封緘完好的詔信,未說多餘的話。乙骨接過時,兩人手指未觸,但伏黑卻分明感覺到那之間有什麼凝滯——一如晾在清晨未乾的濕衣,寒意未消。
夏油轉身時,目光掠過伏黑,輕聲說:「你在的話,一起聽也無妨。」
伏黑隱隱意識到,接下來,將是一場風向的轉折。
—
詔令內容並不冗長。
御所於上旬舉辦比試,由禪院直哉與乙骨憂太分別代表禪院家與五條家,爭奪「陰陽寮首座」一職。
結果,乙骨勝出。
天皇特旨命其進入朝中,統籌咒術政務。
而這份欽點,也意味著五條家勢力正式由宅邸內延伸至中央,堂堂正正地進入律令制體系的權力核心。
「……恭賀你。」夏油放下詔書,語氣平穩,「你很適合這個位置。」
乙骨低頭致謝,然後便沒再說話。
伏黑卻看見,夏油的手指停在卷首的「五條」二字上,未動。
那晚,五條終於歸宅。
他一身咒力未散,未入內便先笑著說:「你還真來啦,小憂太。」
乙骨轉過頭,眼底有明顯的高興:「老師。」
伏黑站在兩人之間,只覺空氣忽地鬆開了一些。
五條的語氣與往常無異:「你們聊了?傑有沒有嚇到你?他最近氣場大得像管帳公主。」
乙骨垂眼一笑:「沒有,夏油先生一直很好……只是……」 他話未說完,五條拍了拍他的肩:「辛苦了。不管是比試還是上朝,都挺煩的吧。」
他話說得不輕不重,臉上笑意自然,手掌的重量卻帶著一種久違的親密。那是伏黑在他這裡從未真正感受到的東西——毫不遮掩的、熟稔的認同與關懷。
而乙骨似乎也習慣了那樣的觸碰,像某種他用盡力氣也捧不住的信任,只能更安靜地保護它。
伏黑站在側旁,聽見五條問道:
「惠呢?最近有沒有被傑操得太慘?」
他下意識站直:「還好……都是我該學的。」
「這麼乖啊?不像你。」
五條笑,轉頭望他,陽光已落,燈未點,眼底卻亮得像風雪過後的青石。
他一手搭著乙骨,一手指向伏黑,半玩笑地說:「兩個弟子都這麼優秀,我要開始挑偏心對象了喔。」
伏黑嘴角動了動,未回話。乙骨也沒接,只安靜地站在一側,神色和緩而不可測。
燈火初起,主屋那扇紙門內傳出夏油翻書的聲音。
五條沒回頭,低聲說:「……走吧,吃飯。」
—
這一夜,伏黑第一次與五條、乙骨同桌而坐。
桌上是家常菜餚,無咒力、無戰事,也無言語過多的情緒。只有箸聲落在木碗之間,一如風過舊庭,拂不動牆上的影子。
幕五
那日雪下得很輕。
地不白,風卻銳。五條家北倉傳出異動,是從帳冊的空白頁開始的。缺糧、重複報工、紀錄塗改、名冊混行,細小,卻耐不住頻繁。
伏黑原以為是舊人偷懶,便自行複核。兩日後,夏油親自交給他一卷朱批:「今晚,去一趟。」
倉房的門吱呀開啟時,風已轉向。站在門內的是三名值守下人,見夏油與伏黑入內,無一人避讓。
「來親自查的,倒也少見了。」其中一人說,語氣輕巧,眼神卻繞過夏油,落在伏黑身上,「聽說你是老師的人。那你說,這帳該怎麼對?」
伏黑沒有回應。他感覺到了——不是質問,也不是愚弄,而是一種姿態。像某種「推擁」,將他往前遞了一把。
「我們只是怕出錯,畢竟管帳的人,也不是五條家的血親。」另名下人說得含蓄,低眉順眼,語氣卻並不卑下。
夏油站著,沒有動。他只是翻開帳冊,緩慢地,一頁頁地指過那些筆跡。屋內燭火搖晃,倒影在他睫下拉長。
直到最後一頁,他才抬頭。
「香部報來的調度數,是我親手核的。你們質疑的,是帳冊,還是我?」
語聲未重,卻將空氣拉緊。伏黑聽見自己的呼吸變淺,還未看清夏油的動作,便見三人齊身一震。
腳下,有黑影無聲攀上。像墨筆淌入織布,從地縫間編進他們的骨節。無叫喊,無嘶吼,只有一種像濕布掩口的壓力,令其中一人不支而跪。
「是誰給你們膽子,敢在帳冊裡試水?」夏油的聲音沒有變,「還是說,你們已經選好誰該坐這個位置?」
無人作聲。跪下的人咳了一聲,眼中泛紅,卻未求饒。
夏油抬起指尖,做了一個輕而慢的勾動。
幾聲悶哼齊響,那不是痛,是氣息被封住時身體的本能掙扎。伏黑看著,心裡沒說話,卻在那一瞬明白了一件事。
這不是挑釁。
是擁立。
不是對伏黑有惡意,而是——想擁立他,取而代之。
他無法形容那種感覺:不是驚喜,也不是恐懼,而是一種錯位。像是走在階梯上,腳忽然踩空一層。不是往下掉,而是不知自己為什麼會站到那個位置上。
他看向夏油,想問一句「你早就知道了嗎」,卻發現夏油根本沒看他。
—
處理結果極快。
三人革職、除籍、驅離。夏油未動私刑,也未上報,只輕描淡寫地讓人清倉封庫,換人補位。
伏黑想問「為什麼不更重」,最終卻什麼都沒說。
—
七日後,木箱送抵五條家主院。
無信封,無使者。夜未明,箱未乾,打開時,三顆首級整整齊齊,排列如對。
箱底僅壓著一紙信箋。
傑。
太軟。
——悟 夏油將信展開,又摺起,無一字回應。 伏黑站在屋角,看見他的指節按在紙邊,像是多出了一分力,又像只是巧合。他無法確定。 他也無法確定,這樣的五條,與平日那個笑著揉他頭、說「小惠你又在偷偷練」的人,是不是同一人。 他並不害怕。只是忽然覺得胸口有點悶。 不是窒息,而是那種站在山腳,抬頭看見誰站在山巔的距離感。你知道他強大,知道他一舉手就能收走一條命,但你不知道——他怎麼判定「誰該收走」。
—
三日後,禪院家來書。
言辭恭敬,言語委婉。
禪院直哉,奉家命入京述職,願借道五條宅,略叙親善。
夏油未拆信,便遞給伏黑。
「這件事,你自己處理比較好。」他語氣平淡。
伏黑接過信,行至西廊。
天色剛轉亮,一行車隊沿中道入宅,雪地已掃,門前燈火搖搖,僕役列兩旁,跪迎家主歸返。
那一刻,伏黑恰站在轉角處,看見了五條悟。
他披風半濕,髮未束起,靴上泥痕未清,眼罩掛在頸間,手中未持信物,只一人獨行入宅。步伐輕得不像剛從戰場歸來,更像是從山間遠行歸家。
門前早有人候著。 夏油跪於階下,身著深青裳衣,雙手奉茶,語聲低緩:「風雪漸止,請您入宅。」 那動作極合禮度,無瑕可挑。
伏黑原以為會照禮接茶,未料五條只是站著看了他片刻,忽然笑了笑:「你還這麼講究啊,傑。」
語畢,他俯身,將夏油整個人攬入懷裡。
擁抱極慢,極緩。
披風覆在兩人身上,夏油初始略顯僵直,卻並未掙開。反而在短暫靜默後,輕輕回抱,將額抵在五條肩頭,眼未闔,聲未出。
五條說了什麼,伏黑聽不見。
但他能看見——夏油的指尖,緊緊攥著那層濕披風。
時間在此刻像是暫停。
僕人皆跪,不語。無人敢看,無人敢動。擁抱太久了,久到讓人不確定是否還該保持跪姿,卻仍無一人起身。
伏黑仍站著,手中握著未拆的信。
他不自覺後退半步,身子微轉,試圖躲進柱影,但眼角卻仍忍不住回望。
他第一次,真切看見——他們不是「兩個最親近的人」,不是「共守一宅的內主與家主」,而是愛人。
而這愛,無需聲張,無需論理。它不符規矩,不入家法,卻早已在每次擁抱裡生根。
伏黑低下頭,將信藏入袖中。
他不覺得悲傷,也不自覺憤恨。他只是忽然明白,自己與他們之間,有一段從未被命名的距離。
不是他人設下的,而是這一刻,他自己看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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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ly
6 months ago @Edit 6 months ago
暫到幕五結束
carrotlina: 以我的純愛派程度五的箭頭指會給夏,但是一開始確實是想搞點五all所以還是乖乖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