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有著單人進入安全屋的特權,但在知道各種情況之後,波瑞爾並沒有打算今天就使用這個特權。
在下午的時候,已經做完了第三天的任務,雨天並不是一個很好行動的氣候,即使有著防水外套,波瑞爾還是覺得空氣中粘膩與濕氣讓他不太舒服,雖然上口癒合的差不多了,但波瑞爾德身體還是有種昏昏沈沈的感覺。
漫無目的的四處行走,不知不覺也到了晚上,晚上的叢林對視力不好的波瑞爾來說並不是很好,他在黑暗之間四處摸索,想著到底能不能遇到一個可以一起進去安全屋的人,直到他離開叢林,在某一處看見了光芒,波瑞爾並沒有多想,就往閃著光芒的方向走去。
直到靠近,波瑞爾才看清楚是有人生了營火,火焰的光灑在那人身上,是波瑞爾曾經在第一天遇過的人。
「⋯⋯我正好在找地方休息。」波瑞爾看著眼前熟悉的面孔,雖然只見過一次面,但波瑞爾記住了對方的樣子。
波瑞爾像當初見到你那樣,向你笑了笑。
波瑞爾的到來,在岩壁上投下一道淺淡的陰影。
火光晃動,那道影子與奧爾拉的影子交會、拉長,投映在她暗綠色的眼眸裡,映出那一瞬間彼此辨識的輪廓。
營火升在一處山坡背風的窪地裡,上方覆著一塊傾斜的大岩石,自然地遮住了風與雨,也為火焰劃出一小片靜穩的天地。此處空間不大,若兩人坐下,會靠得稍近,但不至擁擠——足以共享這一點光與熱。
她迎著入口坐著,幾條魚橫架在石板上,魚皮被火翻出油亮的紋路,散發的熱氣淡淡縈繞在尚未消逝的雨霧裡。
她帶著擦傷的手指正繞著幾根草纖,每一道纏繞都像在壓制某些尚未散去的餘震。
腳步聲靠近時,奧爾拉沒有驚動,只有視線隨著火光轉了一下,從石頭那邊落到波瑞爾身上。
兜帽微垂,暗紅的火影照亮她臉側的輪廓,使人難以一眼看清她的神情。
「……波瑞爾。」那聲音很淡,就像在夜裡說給自己聽的確認。
對於他偶然的到訪,她沒請他入座,但也沒阻止。只是用腳尖輕踢開火旁的一小塊空地,默默劃出他的落腳處。
魚香在空氣中慢慢擴散,她安靜地將草繩又收了一節後,才低聲開口:
「快熟了。吃嗎?」
奧爾拉的輕喚或許是一種允許,波瑞爾是這麼認為的,在看見對方的示意下,波瑞爾更加確定了,他向第一次見到奧爾拉那樣,在她的一旁坐下,而這次他們彼此之間的距離又跟近了一些。或許是礙於這塊方寸的狹小。
「我可以吃嗎?那是你抓到的魚。」
波瑞爾的聲音不如以往的有精神,聽起來有氣無力,是個曾經見過他的人或許都可以知道,他現在的狀態並不是很好。
「我⋯⋯我剛才有吃了些東西,但它們並不好吃。」
波瑞爾並沒有說明白自己吃的東西是什麼,但他想一旁的人應該可以理解他的意思——任務要求他們吃了器官,波瑞爾的嘴裡還殘留著那股血腥味,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可以的話他挺想吃魚的,他想看看吃魚的話能不能把嘴裡那討人厭的味道蓋掉,只是不勞而獲會讓他有點心虛。
奧爾拉低著頭繼續捻草繩,眼角的餘光卻靜靜停在了波瑞爾身上。
那聲音……比之前低,她聽得出他聲音裡的東西——不是痛,不是傷,是撐著不說出「很難受」的那種力氣感。
她偏了下頭,像是不經意地瞥過他一眼。
火光斜斜打在他的臉上,他的呼吸比剛剛還淺,坐得小心,語氣有點發虛。
……和她當時咬下那一口後的感覺,有幾分像。
「吃吧,」她開口,語氣沒有波瀾,像說一件無關痛癢的事,「魚比較像食物。」
她用指節將魚皮剝開,撕下一塊魚肉,火候剛好,魚皮脆裂,內裡還保著熱。
「至少不是今天最噁的東西......」咀嚼片刻,她才補了一句:「……今天的森林根本他媽有病。」
波瑞爾輕聲的說了聲謝謝,他拿了隻烤魚,慢條斯理的把魚皮撥開。
「嗯,我覺得你說得對。」波瑞爾說著,今天一路上看到太多死屍腐肉,那些怵目驚心的畫面歷歷在目,但對波瑞爾來說,今天最令他感到害怕的,還是自己眼前一名奄奄一息的⋯⋯人?動物?
與奧爾拉不同,把魚皮去得差不多之後,波瑞爾是把整支魚咬下一口,魚肉的鮮甜與魚油的味道漸漸的蓋過了嘴裡的血腥味,波瑞爾咀嚼的有點兒久,少掉兩顆牙齒讓他咀嚼時變得小心,即使傷口已經沒再流血,波瑞爾還是小心得不再弄痛自己。
「這個森林⋯⋯應該說,這個地方不太對勁。」波瑞爾想起了前一晚的室友向他說的那些奇怪的訊息,雖然波瑞爾沒有繼續去探究那些訊息其中的含義,但他也知道這個地方肯定不普通⋯⋯至少每天的氣候變化大得像換了個地方似的,怎麼想都不對勁。
「其實第一天遇到的一位夥伴……曾提過一件事。」
奧爾拉說得緩,彷彿那句話在心底翻轉過許多次。魚刺在齒間細碎斷開,她一邊咀嚼,一邊小心挑開骨刺。眼前餘燼緩緩燃著,她感覺指背被火氣烘得微癢,用指尖無意識地刮著。
「他說那天的火不是一般的火,是從地表以下燒出來的。起火點附近有和手環一樣的標誌,材質也相似。」
她的語氣像是在照一張模糊的圖描邊,而這幾天所見的任務與異常,也正逐漸拼出某種輪廓。
「……他說,也許我們現在在的是——『安全屋』裡的『安全屋』。」
那時她不懂這句話的意思。但從接連的指令開始,她越來越清楚這裡的意圖。
這座森林應是被裝在什麼容器裡,一層包覆著一層,遮住了原始的邊界,只留下設計過的混亂。
她開始明白,這裡的任務從來不只是為了生存。
蒐集體液,拔牙,吞下還沒完全冷掉的器官。這座森林正在一點一點,把「人」從裡到外拆開。
他們每天都被迫失去些什麼。
或許對伊甸來說,他們是被圈養在層層封閉的結構裡的動物,等待某種反應,等待某個人崩潰。『他們』希望他們服從指令,因為那樣更容易塑形,更容易去除那些他們眼中「不必要的脆弱性」。
——絕對不是為了保留人性。
「我今天還碰過一些果子,我沒吃它,但光是碰到,就很異常……」
她的眼神落向火堆中央,那根燒得最旺的木頭啪地斷開,火星濺出,反射在她的瞳孔邊緣。她沒轉頭,只是用眼角撇了波瑞爾一眼。
「給我不像自然會長的東西,不知這樣你能不能理解。」
她沒再說話,只是繼續吃魚。每咬下一口,就像要反覆確認自己還記得食物的味道,還能區分飢餓與其他不屬於她的慾望。
「安全屋裡的安全屋⋯⋯?」
波瑞爾的耳朵抖了抖,對方所說的話他不是第一次聽到了,沒想到在不同人身上聽到類似的話,和手環一樣的標誌、看起來不像真的的叢林⋯⋯
「我也聽過別人說過這些⋯⋯」波瑞爾回想著當時他自己的想法,這個地方很有可能室一個大型的實驗場,但那又如何呢?他們現階段找不出方法逃離,任務的內容還是讓他無法判定這個實驗機構究竟想要他們做什麼、或成為什麼⋯⋯?
「但我也搞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是什麼?」
波瑞爾的尾巴捲了起來,環著他的大腿,他尾巴上的毛髮濕了一部分,但他並沒有特別在意,只是盯著手中被咬了一口的魚發愣。
「這裡不是真正的『叢林』,那我們⋯⋯應該也不是真正的動物吧。」
「看來你也知道的不少。」
他沒太驚訝。
奧爾拉這麼想著,視線沒有離開火堆。波瑞爾的反應不像是第一次聽說這些事,就像他早就知道這裡出了問題,只是暫時不想多談。
她沒有立刻追問,將最後一小段魚骨挑出後,便放進石邊讓火燒盡。
「但最奇怪的不只有這片森林……還有這裡的『人』,從昨天開始,有些就氣息變了。」
火色搖動了一下,她喃喃低聲道:「而有些人……變得太快了。」
外頭雨勢漸小,只有一點一點從岩縫裡滴下來的水珠,斜斜落在遠處的積漥處,濺起一些模糊的聲響。隨著夜色越來越深,溫度也順著空氣滲進骨頭裡似的,她向營火靠近了半寸。
「他們有的......像在採果子一樣採屍體的指甲,有的分著吃同伴的軀體,跟分餐沒兩樣。」
她沒有具名,只說事實。
「不管我們到底是什麼,這些任務的意圖都不是好的,或許我們根本不該聽手環的話。」
或許是察覺波瑞爾尚未烘乾的濕透尾巴,她動作輕地撥了撥柴枝,讓火焰稍微重新集中一點。
「.....你還有聽別人說過什麼嗎?」
「⋯⋯嗯,我也不想聽手環的話。」
一路走來,雖然波瑞爾心知肚明手環要求他們做的都是不可理喻的事情,但他起初不敢賭不聽從手環的話會發生什麼事情。
「前一位安全屋的同伴說過,不做任務的話好像會強制發情⋯⋯沒進安全屋的話好像會發狂,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沒親眼見過。」波瑞爾一直都有好好的做任務與進安全屋⋯⋯想到這裡,今天也晚了,雖然做了今天任務的波瑞爾有安全屋的單人特權,但他看了看一旁的奧爾拉,稍微想了想。
「妳今天的安全屋有同伴了嗎?要不要一起進屋子裡?現在的情況來看,安全屋應該還是安全的。」
波瑞爾向奧爾拉提議著,回想剛才奧爾拉提到話⋯⋯有些人變得太快了?這是他新接收到的資訊,有時候他也會覺得時間有點過於漫長,不管這是熱得他難受不已的熱天、伸手不見五指的霧霾、還是拔了牙齒與指甲,疼痛不已的夜晚——波瑞爾覺得這些事情都太漫長了,然而傷害人卻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至少我們兩個待在安全屋,應該是安全的?」
「……可以,不過我們最好先把氣味掩蓋一下。」
奧爾拉並未立刻動身,低頭將他們食用過的殘渣用木枝推入火中,靜靜看著那些碎骨與魚皮在火裡化作灰燼。
隨後,她俐落地將乾透的草繩分批纏好,收進外套口袋裡,藥草則細分為兩小捆,分別塞進側腰的口袋。
又從柴堆中挑出幾根燒得最乾的柴枝,輕輕拍去浮灰,綑好挾在臂側,另一手執長矛靠在身上。
火光漸漸低了些,她才抬起眼,平靜地說道:「你如果已經找到過夜的地方,就先帶路吧。」
「過夜的地方⋯⋯」一路上的大雨,讓波瑞爾對物體的相對位置有點模糊,但他記得自己在附近似乎有看見安全屋⋯⋯波瑞爾只是跟隨著你把吃剩的魚骨丟進了火堆裡,然後緩緩地站起身子,戴上了外套的帽子之後走出了避雨的區域。
所幸的是他走來的腳印還沒被雨沖刷掉,沿著走來的路回去探了探,果然在樹林之間讓他發現了一間空的安全屋。
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人來搶奪安全屋,找到了之後波瑞爾小跑步的會到了奧爾拉的避雨點,雖然只是跑了一小段路,波瑞爾卻上氣不接下氣的喘息著。
「⋯⋯那、那個⋯⋯安全屋⋯⋯」連話都說不太好,他慢慢地深呼吸、吐氣,讓自己穩定一點。
「那裡有⋯⋯」波瑞爾指著他找到安全屋的地方說著。
奧爾拉沒多說什麼,點了點頭後,就沿著他那道被雨淋濕一半的腳印走向他找到的那間安全屋。
進屋後她先簡單確認了一下屋況沒殘餘氣息,在門口擰了擰外套上的濕水,將備用乾枝靠牆放好後,才淡淡告知波瑞爾她今晚的安排:「我習慣睡門邊。」
她回想起波瑞爾今晚的狀態——說得不多,反應很安靜,而那已缺的兩顆門牙大概是他前幾日協助他人做滿任務換來的「安穩」。
不過這種「安穩」明天還撐不撐得住,誰也說不準。
然後她又想起今晚任務的獎勵,軍刀。
「明天的任務不會更簡單,今天任務有提供軍刀,你需要嗎?」
雖然不知他是否有能力用它來防身,若不用也許能換東西,或者……嚇退點東西。
「睡門邊可以好好休息嗎⋯⋯?」雖然這麼說,波瑞爾其實已經有幾天沒有好好休息了,只是對方雖然看起來強悍,但終究是女孩子,波瑞爾想著是不是禮讓床鋪的位置會比較好呢?
只是在奧爾拉旁邊,有一種對方的氣勢比自己還強的感覺,或許對方不需要波瑞爾這樣的禮讓?還是自己才是那個弱小的一方呢?波瑞爾的思緒有些偏離,直到奧爾拉再問了下一個問題,波瑞爾才緩緩地回過神來。
「軍刀⋯⋯」波瑞爾想了想之後又問道:「我可以拿走嗎?」他也不知道這個軍刀有何用途,但明天一到他或許就會知道了吧?
從波瑞爾略顯困惑的神情來看,他估計還不知道怎麼用「刀」。
「雖然還沒看過它實際的樣子,但我猜測『刀』這一詞和我前幾天自己做的工具可能有點像......」奧爾拉一邊解釋著,從腰間口袋另一側掏出第二日磨製的石刃,這是當她牙齒被拔前,依據本能製作出可以替代「撕咬、切割」的物品。
至少那時她腦中浮現「刀」的概念是這麼告訴她的。
「如果它足夠鋒利,你應該可以用它像牙齒般來切割什麼,或是......」
她語聲一頓,換了個握法,將石刃柄尾扣進掌心,重心微壓,手臂低收,刀刃前探。那姿勢一看便是防身用的架勢,像獸類的利爪般蓄勢待發。
「……像爪一樣,獵取你要的東西。」
說到這,她收回石刃,語氣一如方才平穩:「怎麼用,得看你自己。」
微頓片刻,她補充道:「但我需要一份營養劑作為交換。如果你身上還有。」
營養劑⋯⋯?像是聽了對方所說的話才想起似乎有這麼一樣東西存在,波瑞爾找了找口袋,果然發現了一個針筒與營養劑,這是他第一天與第二天分別得到的東西,但他從來沒有使用過。
「你要的是這個嗎?」波瑞爾拿著兩管營養劑遞到奧爾拉的面前,雖然不知道這些東西該如何使用,但既然對方需要的話,給對方應該也沒問題⋯⋯
「我還沒有研究這個東西怎麼用,所以一直留在身上。」看著那些完好無缺的營養劑與針筒,是沒有使用過的樣子。
「如果你需要的話可以分你?」波瑞爾瞇著眼看着你,微微偏了偏頭問著。
「你說的那個『刀』,我應該知道使用的方法,謝謝你告訴我。」隨後為對方細心的教學與引導道謝,雖然是有以物易物,但自從遇到對方到現在,收了她不少照顧,在這方面上波瑞爾還是十分感激的。
「那東西我也沒用過,但既然它和水幾乎是每日配給的,或許是給我們補充『養分』用的。」
她垂著眼,靠在門口的牆壁旁邊思索邊道:「......後面天數食物或許會越來越難取得,這東西可能就會派上用場。」
——雖然不知道把「刀」交給對方,在日後相遇是否會被反過來對付,但她心裡很清楚,沒意外這是她最後一次遵循手環做任務,早點脫手那些該死的「獎勵」,反倒乾脆。
奧爾緩緩在門邊坐下,在剩餘的夜色中繼續完善手邊那根尚未加工升級的長矛,她側眼瞥了眼床上已顯睏倦的波瑞爾,低語道:「先睡吧。」
「晚安。」她說,這句話在波瑞爾耳裡聽起來有點像告別。
波瑞爾見對方已經坐在門邊準備休息,他沒有再想著要把床的位置讓出去了,他做在床沿,然後把鞋子脫掉,整個人癱在床鋪上,覺得像是陷進去床裡,床的柔軟接住了波瑞爾疲憊的身軀,睏意馬上席捲而來。
他捲起了棉被,探出了頭,他覺得他馬上就要睡著了,但波瑞爾還是看了看奧爾拉,緩緩地開口:
「⋯⋯謝謝妳,奧爾拉。」
「晚安。」
語畢,波瑞爾不再說話,只剩下有些大聲但不至於擾人的呼吸聲緩緩睡去。
然後冬天毫無預警地降臨了。
在另一個人尚未甦醒之前,她沒有驚動那張安穩的睡顏,門外只留下一道單人的足跡逐漸遠去。


謝謝奧爾拉和奧爾拉收留波波......對他太好了......!!
好耶謝謝波波中交流!希望波波在之後D5能一切順利(已偷窺到D4內容應該還沒事

那把刀到底有沒有機會用上我也挺在意ww

我自己也挺在意的……?!希望可以用在好的地方(?
好意外奧爾拉會說髒話!!!看起來是真的很憤怒QQ
奧爾拉觀察好多細節,開始對這一切感到懷疑,好喜歡像奧爾拉這樣的人,並非盲目跟從指令,而是有自己的判斷跟想法
Project_2018:
她原本真的沒這麼暴躁一切萬惡來由於萬惡限定事件草

奧爾拉能有餘力拒絕指令本身她自己也知道她屬於強者那方,之後天數的劇情她也會理解有些人不得不做指令的原因...希望我能寫到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