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是在小黑家的床上醒過來的。
花了一點時間回想昨晚發生了甚麼事情。我抱著膝坐在床頭,窗簾拉起來了,光只能在地板上映射出斑駁的光斑,房間的門關著,燈沒開。我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莫名的很累,不是身體上的累——雖然身體也很累——而是不想動的累,好像光是繼續維持著心跳就花掉了一大半的體力。
得幫自己找點事情做。腦子裡浮現的第一個念頭是這個,否則我可能今天一整天都會在床上度過。
〔要去拍照嗎?〕
〔這麼突然?話說小研居然會主動帶媽媽出門了www〕
〔一個小時候去接你。〕
我翻身下床,慢悠悠的走到浴室。我在鏡子中看到我自己,下意識地摸了摸臉頰。
「真的有瘦嗎?」我喃喃的自言自語。
鏡子裡的我和現實中的我一模一樣,左右相反,我舉左手,他也舉對應的「左手」,我捏自己,他也捏自己。明明只是平常每天都會發生的現象,今天看起來卻是如此詭異的莫名其妙,我是我,那鏡子裡的我還是我嗎?他想的和我一樣嗎?我伸出手想觸碰他,他也伸出手,直到摸到冰冷平滑的鏡面我才回過神來。
我到底在幹嘛?
我距離他只有一塊玻璃厚度的距離。但我糾結這個做甚麼?
媽媽對於要去拍照這件事好像很高興,去照相館的路上一直在唱歌,從很老的《港町十三番地》唱到《絕對零度》,中間只停下來喝水而已。
「研磨研磨,你們公司有沒有和《防風少年》合作?媽媽很喜歡他們哪!」媽媽手上還抱著不知道去哪裡買的棉花娃娃,搖著那隻娃娃的手,又說:「媽媽最喜歡他喔,他叫櫻遙。研磨,看一眼嘛~」
「我在開車,媽媽。」
「好吧。」
到了照相館後我請老闆幫我把之前和小黑去看櫻花的照片也一起洗出來,等溝通完後媽媽也出來了。
「研磨看~好看嗎?」
媽媽穿著黑底白花的老款洋裝,穿上是很好看的,我從他的身上看到了他年輕時的影子。很多人說我和媽媽年輕時長的很像,媽媽化完妝後好像又更像了。「媽媽以前和你老爸約會的時候都穿這麼漂亮哪!你老爸最喜歡這件了,每次都說好看。」媽媽拿著爸爸年輕時拍的照片,照片嵌在相框裡,年代久遠以致有些模糊不清了。爸爸已經離開七年了,但媽媽在這七年間幾乎從來沒有提過爸爸的事情。
我不知道這是放下了還是太過執著。
媽媽穿著白裙,就和爸爸的照片一起拍,他說他年輕時沒有和爸爸一起拍過照。
「研磨要叫小鐵多陪陪你喔。」媽媽在回家的路上這麼說著:「不要像媽媽一樣,一直等到對方離開了、沒機會了才在懷念哪。」
「下一次,也帶小鐵一起來拍吧?」
「所以什麼時候抽空跟媽媽去拍照?」我一邊翻著今天洗出來的照片一邊和小黑閒聊。
「我們去南極是下下個禮拜嘛,所以那段時間都不會有空。不然這個周末先去拍一拍?」
「可是媽媽接下來兩個禮拜要去九州和四國地區玩。」我挑出一張照片,指著它說道:「媽媽說上次看照片的時候覺得風景很好,他也想去一次。」
那天天氣有點陰,小黑說出門要帶傘,我假意忘記了,果然才剛離開旅館沒多久就下起了雨,我和小黑兩個人擠在一個傘下,貼得很近,我拿出手機提議要拍照。『紀錄我們兩個當落湯雞的時刻。』我那時是這麼說的。
其實都是有私心的。想離小黑近一點,想把那個瞬間留下來。
「研磨那天其實是故意忘記帶傘吧?」
「沒有。」
「最好是。」小黑突然伸手來撓我的胳肢窩和肚子,我被突襲個猝不及防,倒在沙發上笑個不停,反擊不得。
笑了好一陣子後安靜下來,我抬身親了小黑。「我愛你。」
小黑傾身回吻我,手掌枕在我的腦後。他沒有說話,但我知道他的意思。
「我也是。」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