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會這樣想!?

莊最近常常一個人陷進去想事情。

不是那種很苦悶的，也不是考試前的死命鑽題型的，而是一種——心裡突然有一根羽毛飄下來，就忍不住伸手去接住的那種思索。

那天晚上，他躺在羅倫的腿上，像一隻軟綿綿的貓。羅倫一邊用指腹輕輕撫著他的頭髮，一邊專注看著手上的書。電風扇轉動的聲音像催眠咒語，讓莊的心意外平靜。平靜得，讓他想說話。

「……欸，倫倫。」
「嗯？」羅倫沒停下手上的撫摸，只是微笑著低頭。

莊看著天花板問：「你覺得，無條件的愛，是有可能的嗎？」

羅倫沒馬上回答。他關上書本，輕輕捏了捏莊的耳垂，「怎麼突然想這個？」

莊小小地縮了縮身體，語氣像是在掏出口袋裡的秘密。

「……因為，我啊，被倫倫對我的好……照得暖呼呼的時候，會一直想，『我可以怎麼報答你』。」

「可是，」他輕聲，「這樣的話，是不是我給的愛就變成條件交換了……？不是因為自己原本就想給，而是『你給我』我才『回給你』……」

說到這裡，莊停頓了一下。他的眉頭輕輕皺著，像是怕這樣的自己不夠純粹。

「我不是想變得功利啦……只是，我真的很想要你也能感受到一樣多的愛。我會想著，怎麼樣才會是『對等』的……這樣的想法，是不是其實有點自私？」

羅倫輕輕歎了口氣，把書放到一旁，低頭看著懷裡這個安靜卻翻滾著思緒的莊。

「你知道嗎，莊莊。你現在這樣說話的時候，我就已經覺得被愛得不得了了。」

莊一愣。

羅倫親了親他的額頭，語氣像在解開打結的毛線。

「無條件的愛不是沒有交換，而是：我給你，不期待『你也一定要給我一樣』，我開心的是『你還在我身邊』這件事。」

「但你想回報的心意，不會讓愛變差。它只是讓這段愛多了你自己的形狀。」

莊靜靜地聽著，眼神逐漸柔和下來。

「你說你想對等，那我問你，什麼是對等？」羅倫輕聲問。

莊猶豫了一下，「……我可以讓你也有『被愛』的感覺，就像我常常感覺到的那樣？」

「那你有想過，你一靠近我，抱我，撒嬌、親親的時候，我就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傢伙嗎？」

羅倫輕輕捧著莊的臉：「你身體會主動黏過來，會在沙發上蹭我，要我摸摸你的頭，這些全部……全部都是愛啊。不是交換，是表達。我被你愛得好滿，莊莊。」

莊眼角有點紅了，他轉開臉，小小聲說：「……因為我的愛之語是身體接觸啊……」

「那正好，我的愛之語是『讓你開心』，所以你每次黏上來，我就覺得自己任務完成了。」

莊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鼻音有點重，「那……我們這樣是不是……很搭？」

羅倫把他抱得更緊一點，在他耳邊說：「超搭。像拉鍊一樣剛剛好。」

「……那我要現在回報你一下。」

「怎麼回報？」

莊沒回答，而是把臉埋進羅倫胸口，小聲說：「讓我抱著你睡覺，睡覺的時候不准走掉，不然我明天會失去愛的信心。」

羅倫笑了，「遵命，莊莊。」

那天晚上，羅倫沒有離開那張床，莊也一整夜沒做夢。兩人睡成了一個安靜的問句與答句，緊緊相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