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多麼可憐，天真的人總是要為此付出代價，但不用怕，你是我偉大計劃的一環，世界會被我們改變——準確地說，是擁有你的我。」

水晶棺的尺寸簡直合適到可怕，要不是眼前的天空有光偶爾閃過，你幾乎要以為自己坐起身就能離開，而不是被關在棺內。你被鮮血般豔紅的花所簇擁，渾身癱軟無力，他輕敲棺蓋，嘴裡哼著聽不出調的小曲，你能感受到魔力不受控制地往對方的指尖湧去，你無計可施，只能睜眼看著對方饜足的神情。

「沒力氣叫喚了嗎？真可惜，你的聲音如此悅耳。我曾為了研究巫術而豢養幾隻夜鶯，我讓牠們歌唱至最後一刻，然而直到牠們成為力量的祭品，牠們也沒能讓我心軟。誰知道呢？如果牠們沒被我的表現所騙，或許牠們早已飛離我的身邊，為自己贏得自由。」

他的聲音未因水晶棺而變得模糊，你遲鈍地察覺這似乎也是你唯一能聽見的聲音。你聽不見風吹過樹梢與草地，聽不見他的斗篷摩擦過棺蓋，甚至聽不見自己的心跳。他的每一句話都像直接傳遞至你的腦中，看來是巫師的隨心所欲讓你重新得到清晰的視野，卻也相對奪去所有聲響。

你想起第一次見到對方那刻，你景仰一切關於對方的傳說與聲名，不辭千里才來到他面前，你被他的聲音蠱惑，那時他一句邀約，在你耳裡如情人低語，儘管不願承認，可這就是你輕易付出所有的緣由。誰能拒絕這副容顏與這般嗓音？你感到氣力又散去幾分，他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看來邪惡的巫師又攫取到些許他夢寐以求的力量。

「你是世上最好的，我親愛的。是命運親自安排你遇見我，我總算等到這一天，上帝允許我讓黑夜永遠降臨世間。你希望好好控制力量，而我能幫你做到這件事，不過是舉手之勞，我總是樂於行善。」

他笑彎了眼，你此刻才發現暮色裡原有晚霞，襯得他眼周的紅色紋路更顯妖豔，黑髮挾著絳紅，紅繩束縛不住他的魅惑，你知道他用斗篷遮掩強壯而誘人的軀體，偏又在胸前留下縫隙任人遐想。你想起神話裡的伊甸園，倘若撒旦的化身也是這般惑人，任何靈魂都必然墮落吧。

你暗自指責他的貪婪，又懊惱於自己的心志不堅，仰望、臣服、跪下——一定是瘋了，你心想。分明已經失去自由，你還幻想對方會打開棺蓋，扶起你並輕拍你的背，語氣輕鬆地說道：「嚇到你了吧？只是個惡劣的小玩笑，我想你不會介意對吧？你可是答應過我，說你不會後悔呢。」

僅有的美好回憶在你腦中反覆播放，你曾經和他十指相扣，你曾經被他輕聲喚醒，你曾經被他稱讚做得很好……你還未分清內心的悸動為何，被他看一眼就願意喝下魔藥，你和他都未曾說過愛，你們有的是除了愛以外的所有。

你漸漸感到一陣睏倦襲來，對方站起身，向你道別的語調輕快如踮起腳尖跳舞，彷彿他仍是那個細心教導你的溫柔長者。你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對方從視野中離去。

你有預感，眼前遲早會再變得晦暗，有一天你也會再也聽不見對方的一字一句，那時的巫師大概已經得償所願，或你的生命將迎來盡頭。在閉上眼之前，你盡可能地反芻片段的慾念，期待至少對方願意在夢裡擁有你一回，將你的渴望、心動、混亂、崇愛都碾碎在長袍之下，讓你分不清日夜流轉，只知道從裡到外都讓對方吞食。

——“Don’t let me stop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