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空氣夾帶潮濕的味道,納什睜眼時,一滴水珠落到臉上,這令他挑起眉,重新闔眼不過幾秒,便起身撢掉身上的草屑。
昨夜的委託任務結束後他找了個地方就寢,此刻就在日光堡近郊區的一處穀倉,遠眺就是西邊的群山與克羅那橋,在安靜的清晨裡稱得上美景。
這是納什在接近十年的旅途中,約莫第三次路經此地,一般而言,他會往有海水的東方更靠近一些,西邊的水源味道總是淺淡的詭異,還得讓他多準備海鹽——這實在是過於昂貴,以至於必須當傭兵用幾個人頭去換,實在不划算。
不如繞到人魚群島那裡?納什懶散的想,他早就先在鎮上備妥好幾日的存糧,所以也並沒有走得很快,確切來說走路很累人,於是悠閒的虎鯨亞人走走停停直到太陽高掛正中央,才往樹蔭底下扔下行囊,並在一旁的水源裡面撈幾瓢水喝。
一顆烤焦地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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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佈滿連綿的小山丘,其中個丘峰上,一個嬌小身影正踉蹌地往河邊前進。
好累、好熱、好渴。日頭照得琪爾頭昏,但他還是拼了命前進;稍早在日光堡採買東西時,竟然聽到曾和主人來往密切的幾名貴族的聲音,好巧不巧,談論得正是幾個月前的「失蹤」事件。當時琪爾銅板都給出去了,但等不及店主將臘肉包好,轉頭就往人群鑽去,在進城的人潮裡逆流而上,出了城門也不敢停下,只管漫無目的地向前走,就怕身後突然傳來追上的馬蹄聲。
好不容易來到一棵大樹旁,他靠著樹幹滑下,掀起頭巾大口吸著空氣,篩下的日光落在琉璃珠般的灰瞳中,晃得失焦的眼神越發迷茫。本來就剩不多的體力快見底了,琪爾捧著扁下去的肚子發出小聲的哀哼,這時補捉到空氣裡的一絲食物的香氣。當他順著味道摸過去,竟然摸到一個皮製側包,裡頭有裝滿液體的瓶子,幾塊麵包和起司,以及用油紙包得好好的大雞腿。
雞腿聞起來新鮮,放在平常,琪爾也曉得這是附近某人的所有物,但對此時的他來說,只代表兩個字:好吃。
於是琪爾當機立斷撕開油紙,狼吞虎嚥的吃起了雞腿。
𓆝𓆝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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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小的窸窣聲響起——更正,是毫不客氣的摸索聲。納什抬眼,四周的人與房屋都不多,如果說是竊賊也太明目張膽了,實際上河邊離樹陰只有幾步距離,他根本能清楚的看見現在發生的事情。
一團嬌小的身影正在挖自己的包袱搜刮糧食。
這讓他覺得荒謬而笑出聲,在五步之內就踏到不速之客身邊,大手一提,讓竊賊懸在半空轉了半圈與自己面對面。
豔紅色的瞳孔打量了一番眼前的”東西”,煤炭般的膚色被面紗遮掩,底下是驚魂未定、滿嘴是油的半臉,看不出表情,但那雙誇張的手爪倒是緊緊抓著快吃光的雞腿肉。
「難民?孤兒?」納什涼涼的問,晃了兩下手上的小孩又問:「還是真的只是純粹的小偷?」
一顆烤焦地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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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後悔應該抓著雞腿就跑也來不及了,琪爾硬是嚥下口中食物,想了想後乾脆把剩下的雞腿肉也全塞嘴裡,反正都被抓到了,不如吃飽再說。他一下子吃太多有些嗆到,等緩過氣了才縮起身子,握住拎起自己的那隻手腕,小聲說:「對不起,我只是餓了⋯⋯我不會跑的,可以放我下來嗎?」
活了二十九年,納什碰過污血也睡過泥地,但被沾滿食物油膩的手抓住還是第一次,一大一小沈默幾秒,納什率先挪動腳步,但並不是依照請求,而是沿路回到河邊,手一伸讓琪爾懸在水面,壞笑說:「妳還把東西吃完啊,要不要乾脆洗洗手。」
當琪爾的長髮幾乎垂到水裡,驚慌地想掙扎時,就感覺到身體再次提起,接著腳落草地,很乾脆的又被鬆手放開。
「拜妳所賜,我又得去找午餐了。」男人的嗓音遠遠的傳來,顯然逐漸離開。
吃了雞腿有精神了,琪爾也明白造成別人困擾,隔一小段距離亦步亦趨,訥訥地開口:「我可以給你一點錢⋯⋯?」
納什回頭,這一次的距離能看清楚對方的全貌。幾乎只到自己胸口下的身高,是一個身穿漂亮服飾,卻全身都顯得狼狽的小姑娘,這片大陸上種族各異,他也分不清對方的年紀,但從語氣來看年紀也不會太大——就是個孩子。
那就沒什麼好計較的,但自己也沒有照顧小孩的餘力。「不必了。」納什把滾出包袱的東西扔回去,提起來背上肩膀,隨口又伸手指提醒了一句:「妳如果是迷路,那個方向——是日光堡。」
琪爾站在原地,蓋著布巾的頭沒有順著納什的手指轉動,但聽到「日光堡」時腳步停下,遲疑地問:「日光堡在哪裡?離星痕山脈近嗎?」
話裡被聽出蹊蹺,納什停下腳步,問:「妳連日光堡都不知道,那又是從哪裡來的?又去星痕山脈做甚麼?」
星痕山脈是遠在鄰國交界的地方,先不說一個沒有地理概念的小孩要怎麼獨自前往,現在位置幾乎是走反方向。而從服飾與反應猜測,納什認為眼前的女孩至少原本待的地方生活品質不算差,那就是意外丟失,或是別的因素離開?
他思考著,接著意識到對方幾乎沒有以正臉看自己,試探的用手指再次指了一個方向,如猜想,對方依舊沒有反射性轉頭。
接連的疑問讓琪爾面露遲疑,他在原地左右踏步,像是想尋找方向,頭紗隨動作輕晃。
「星痕山脈⋯⋯是我的家。」經過短暫思索,琪爾判斷這麼透露應該無傷大雅。「日光堡是附近那座城嗎?還要走多久才能到星痕山脈?」
「估計要很久,如果連旅費都沒有的話,幾乎更不可能了。」納什涼涼的說,女孩的來歷確實讓人質疑,令人好奇的事情也很多,不過他目前只打算先看表面的問題。
「建議妳先回城裡。我會往那個方向,妳需要的話可以跟一段路。」
聽到「很久」,琪爾有些錯愕,明明走了好段時間了,怎麼離星痕山派還要很久?
「我⋯⋯」琪爾對再次進城有點抗拒,但這是難得有人能帶路的時候,於是嘗試問:「我可以不進城。如果你也要往星痕山脈的話,我能跟著你走嗎?」
一個「不」字卡在舌尖,納什低頭看著眼前這個小聲請求的女孩子——總覺得沒兩天就會被人販子抓走。
他的挑起眉毛,接著意識到對方看不見:「不會馬上去,如果妳接受繞路,我之後會去席爾瓦看看。」
琪爾這時還不曉得所謂繞路是繞多遠,但總比一個人漫無目的的走要好得多。他判斷這個高大的男子應該不是什麼糟糕的人——雖然不久前才作勢要把他扔進河裡,但最後也沒這麼做,並且字裡行間聽得出來,應該不曉得通緝令的事。
於是琪爾點點頭,朝人走近一些。「那,我幫你抓魚?當作雞腿的賠禮。」
這句話換來一聲笑聲。「你還是抓給自己吃吧。不過,確實是午餐的好建議。」琪爾先是聽到男子回應,接著就感覺到人又走離開身邊,水花揚起,打撈與掙扎的聲響持續沒多久,當腳步聲重新踏上岸,納什手上已經多了兩條滴水的河魚。
抓魚的聲音聽著非常俐落,琪爾心想,的確不需要自己幫忙。他脫掉手套和鞋子,腳爪在草皮上活動並感知,也更清楚地描摹出男子魁梧的身材,走路步伐帶著隨性。
琪爾踩進水裡,將大爪探入冰涼的河中感知,沒多久就抓到了一條魚,但魚身滑溜,掉回河裡。琪爾蹙起眉,繁複的衣物讓他不太好動作,他又嘗試幾次,總算撈了兩條魚上岸,原地一坐,開始用手爪去魚鱗和剃掉內臟。
納什舉著剔除鱗片的小刀目睹這一切,幾乎斷定女孩這身華麗衣服是被強加套上去,或許是有錢人家的傭人,或是更惡劣一點的⋯⋯寵物?
「如果你處理好需要火,可以用我的。」兩下打火石的喀達聲,他將魚片串在刀尖懸上火源,看見赤腳的爪子往自己靠近又隱沒進濕漉的裙襬——看淑女的腳並不禮貌,但也沒有淑女會用手去內臟。
「妳是田鼠族的?」納什問,一邊讓了一個位置給人。
「鼴鼠。」琪爾摸索四周,撿起樹枝穿過魚身,尋著火源把魚架上去。「你呢,好心的先生?你很會抓魚。」
「嗯~」納什沒有回答,只是把刀柄反過來,繼續烘烤自己的午餐。「從剛剛到現在,我已經知道妳不是霍諾斯的人,也知道你要往哪裡去,甚至知道你的種族,能猜出弱點跟強項。」
沒說出口的還有——他認為女孩應該屬於哪個有錢人。
納什的嗓音低低的揶揄:「小女孩,很不該這麼放鬆戒心。」
琪爾張了張嘴,不自覺縮起肩膀,警戒起來。男人說的話非常有理,都是他不曾細想的點⋯⋯但仔細一想,這個人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害他,甚至是自己提了才讓跟的。既然如此,這份相信也不是沒有來頭。
「我、我覺得,你應該不是壞人。」琪爾挑著字回:「不然你不會和我說這些。」
烤魚的香氣散開,納什確認熟度沒問題,張開充滿細小尖牙的嘴咬下一口。
「我說了不該放鬆戒心~隨妳囉。」
琪爾抿嘴,烤魚的熟度還差一點,但他還是直接咬了起來,含糊問:「那,你叫什麼名字?」
「納什。」這是今天男子最沒有唬弄的一個回答,他把烤魚吃出乾乾淨淨的骨頭,刀一甩,讓東西回歸河裏,還順便洗了一下短刃。
「那妳呢?當然我也可以繼續叫妳小姑娘,妳可以默許。」
琪爾嚥下魚肉,說:「我叫琪爾。」
他想起對方不久前才提點的,但名字這種事⋯⋯既然對方說了,那自己也說,應該無傷大雅。
魚很快就沒了,琪爾扔掉骨頭,拍了拍手後起身穿好鞋,提起裙襬朝人行了個簡單的禮。「納什,多指教。」
納什微微挑眉,回答:「行,那就啟程吧。」
名為琪爾的女孩很顯然透露出不只一個謎團,納什沒辦法判斷是屬於無傷大雅、還是會惹麻煩的類型——而他隱約覺得是後者。
行走之間,風刮起一角面紗,當那雙海藍色眼眸用餘光看去,底下是跟預想沒有差多少的女孩模樣。
不管是不是多心,反正作為旅人什麼樣的事情都會碰到。
一顆烤焦地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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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想要感慨沒有遇到壞人只有遇到色葛格(?)怎麼拿麼幸運結果一看搭到渡輪直接笑出來
真好看最後的配圖看起來好像冒險隊要啟程⋯
llloyd: 他真的幸運到我都想叫他下去我來上了 我也要帥哥美女們救我(幹
你們的一天是不是有48小時可以寫這麼多好好看的文跟好好看的圖???
超可愛的好好看的交流⋯⋯⋯
你們的互動太可愛了吧

恭喜琪爾搭上虎鯨觀光列車(納什:?)竟然還有配圖怎麼可以吃這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