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樣熟悉的水瓶，和……不明罐頭？

兩個一模一樣的罐頭躺在窗口，黎斐只拿起了一個，搖晃了一下，顯然裡面是有東西的沒錯，看了眼床上的身影決定了一件事。

「波瑞爾？你醒著吧，要不要吃東西？」

「嗯⋯⋯」波瑞爾撐著疲憊的身體起來，他揉了揉眼睛。

「嗯？什麼東西⋯⋯？」波瑞爾一副還想繼續睡的樣子，有氣無力的會問著你。

「呃……」

黎斐難得的遲疑了一下，他將罐頭拿在手上翻來翻去，嘗試幾次後才打開開關，同一時間刺鼻的味道瞬間充斥了他的鼻子，但對於聞過很多味道的他來說至少還能忍受。

「一個……肉罐頭？」這是肉吧？

「⋯⋯這樣啊，那你吃吧，我不餓。」波瑞爾淡淡的說著，比起飢餓，現在的波瑞爾更想睡覺，波瑞爾準備躺回去繼續睡覺了⋯⋯

「吃一口吧，恢復一下體力也好。」

黎斐在波瑞爾躺回去以前抓住了對方，隨後用手指挖了一小口遞到對方嘴邊。

「張嘴，來～啊～」

波瑞爾並沒有掙扎，只是沈默了一會後，乖乖地把送到嘴邊的食物與手指含住，然後把上頭的肉沫吃下。

那罐頭的味道說不上好，可以說是相當的難吃，味道也不怎麼好，光只是吃一小口，那刺激的味道就把波瑞爾給刺激的醒了一半。

「你滿意了嗎？」波瑞爾看著你問道，應該說，望著你的方向。

「嗯！滿意了。」

黎斐並沒有繼續強迫對方，等待了一段時間確定不會有事後才跟著挖了一口吃下，沒意外的，味道跟聞起來一樣糟糕，甚至讓黎斐都覺得直接吃生肉似乎都好一些。

不是普通的難吃，但為什麼波瑞爾看起來吃的那麼順。

帶著疑惑的黎斐並沒有繼續食用那罐『好吃』的罐頭，而是隨意的放置在一旁又躺回了床上，原本還想著任務的離開是什麼意思，但沒多久又睡了過去。

波瑞爾聽見了一些床單摩擦的聲音，應該是黎斐又回來睡覺了吧。

時間一久了，那肉沫殘留在嘴裡的問道並不是很好，波瑞爾有點想喝水，但靠他自己應該是拿不到的吧。於是波瑞爾打消了念頭，正當他想跟著躺下時，身體開始隱隱有些不適。

「⋯⋯？唔⋯⋯」

漸漸的，那異樣的不適感變成疼痛，那樣的疼痛慢慢的蔓延全身，痛得波瑞爾無暇思考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只是捲縮成一塊，然後痛得有點昏厥而倒下。

如果你仔細聽，可以聽見北極狐痛苦的嗚咽。

？

黎斐沒有錯過對方的嗚咽聲，但他也無法去理會對方，只因為蔓延全身的痛苦讓他感到興奮，那並不是對性的反應，而是身體本能的享受，隨著越來越劇烈的疼痛換來的卻是黎斐逐漸變大的笑容。

哈？

像是為了配合身體的疼痛，黎斐伸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氧氣的流失讓他頭暈，身體卻在祈求更多的痛苦。

這晚大概是波瑞爾過過最難受的一次。

身體莫名的疼痛讓波瑞爾難受的不得了，一旁的人發出的聲音與其說是痛苦，不如說是樂在其中，波瑞爾有發現黎斐對於疼痛的反應似乎異於常人，但他並沒有因此說些什麼⋯⋯應該說，他痛得也說不出什麼話來了，他只想要身體趕快恢復正常，然後好好的繼續睡覺——

不知道是因為太痛還是覺得有點委屈，波瑞爾的眼角泛淚，他哭了起來，而你也可以清楚的聽見哭聲。

（I 抱住 P拍拍）

哭了？

旁邊的哭聲讓黎斐困惑，只因為他不明白，不明白為什麼波瑞爾會哭。黎斐從始至終沒有懷疑過是剛剛吃下的東西有問題，畢竟疼痛對他來說只是小事。

意識到或許是罐頭的問題後，他多少有些抱歉……或許吧？至少他伸出了手拍了拍波瑞爾，嘗試想安撫對方。

「唔……呃……不痛，不痛？」

只可惜黎斐並不會安慰人。

波瑞爾感受到你的觸碰，他回過身，他依然是躺著，但他抓住了你的手，然後他把你的手靠在他的眉心前。

「為什麼⋯⋯要做那種事⋯⋯？」波瑞爾一邊哭，一邊沒頭沒尾的問著，你可以透過他的手發現他微微地顫抖著，不知道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一時之間發生太多事情讓波瑞爾的精神有些崩潰，或許可以將他安撫，但也有可能他只會一直崩潰下去。

那種事？哪種事？

舔他？親他？害他失去方向？還是做了那種事？又或者是餵了他吃那罐不明的罐頭？黎斐回想著自己對波瑞爾做過的事情，沒有想到究竟是哪件事讓對方可以這麼難過。

「呃……因為喜歡？」不喜歡的話為什麼會做？

「⋯⋯什麼意思？」

波瑞爾不懂對方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因為喜歡？喜歡什麼？他嗎？為什麼？他們根本沒見過幾次面？根本不了解彼此？

「⋯⋯你喜歡我？」

波瑞爾痛得無法好好思考，他現在幾乎是靠著本能在理解與回應，他還是一樣繼續流淚，而身體的疼痛不曾停下，他感受到委屈，滿腹的抱怨也幾乎是想都沒想到就說出來：「我身上都是你的記號，你到底想對我做什麼？我身上都是你的味道⋯⋯」

所以他到底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喜歡嗎？怎麼突然扯到這個？

興奮的感覺讓黎斐也無法仔細思考波瑞爾問的究竟是什麼，只能以自己的直覺來回答。

「……不討厭啊？」

不知道話題怎麼又跳到標記什麼的，黎斐不清不楚的聽著波瑞爾的抱怨，不知道對方究竟要他回答什麼，只好隨便回答。

「身上有味道不好嗎？喜歡就要標記？」

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回答什麼了。

「⋯⋯⋯⋯」

波瑞爾啞口無言。

他的身體還是很疼，意識很清楚，但不太能很好的思考，全部的精神都拿去抵禦那些痛苦，他得承認情緒上他是有點過於崩潰了，但⋯⋯對方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好痛⋯⋯」

波瑞爾已經沒辦法去想對方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只是倒在黎斐身上。

「好痛⋯⋯嗚⋯⋯」

波瑞爾還是一直在哭，可能真的因為太痛了吧。

唔……？

不知道對方為什麼要倒在自己身上，黎斐也沒有想那麼多，一把將波瑞爾抱在懷裡，手輕撫著柔順的髮絲，他知道很痛，但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只能照著自己印象中的方式來行動。

「嗯……」黎斐猶豫了一下，像是做出了什麼重大的決定「不然……你咬我發洩？」

聽見你說的話，波瑞爾輕輕的搖頭，雖然有你的允許，但這樣的行為違背了波瑞爾的原則，就算你這麼說，他仍然沒有想咬你的意思，只是縮在你懷裡微微發抖。

波瑞爾之後都沒再多說些什麼，只是偶爾發出一點聽起來有些痛苦的聲音，然後偶爾痛得昏厥，沒過多久又被疼痛刺激的醒了過來⋯⋯就這樣渡過了漫長又痛苦的夜晚，到了清晨時，痛苦才有所緩解，波瑞爾才得以好好的睡一覺。

見對方沒有打算動作，黎斐鬆了一口氣，雖然他喜歡痛，被咬的感覺也很好，只是留下的印記要一段時間才會消失，他不喜歡身上有別人的標記。經過了這些，黎斐沒有打算繼續睡覺，而是守著波瑞爾，確認對方不會痛到失去意識直接死在他懷裡，至少……活著就好。

接近清晨黎斐可以感受到安全屋似乎亮了一些，懷裡的人也不再痛苦的發出嗚咽聲，他才閉上眼小聲的說了句——

「我果然……很討厭溫柔的人……」

波瑞爾醒來時，發現自己還在黎斐的懷裡，而且身體已經不會痛了。

「⋯⋯黎斐？」他還活著嗎？波瑞爾不知道為什麼有些心慌，他伸手碰了碰黎斐的臉。

「黎斐？」他的聲音開始有點顫音。

「嗯……幹嘛？」

好不容易睡著，現在又被叫醒，就當黎斐想發脾氣時，波瑞爾帶著哭腔的語氣落入耳裡，他終究是忍了下來，只因為他不想再體會一次昨晚無助的感覺。

「身體還痛嗎？」

波瑞爾愣了愣，才意識到可能打擾到人休息了，他搖了搖頭，離開了對方一點距離。

「不痛了，你⋯⋯你休息吧，對不起。」波瑞爾也不太懂自己是怎麼了，可能太著急了？

距離安全屋開啟應該還有點時間，把我這時間休息也好。

有發生什麼事情嗎？疑惑的黎斐伸出手把剛拉開距離的波瑞爾又圈回了自己懷裡。

「對不起什麼？」

黎斐伸手揉了揉對方的頭，這才發現自己的指甲似乎變長了一點，但也不是什麼特別的地方，於是他也沒有在意。

「吵到你休息⋯⋯」

波瑞爾又再度被圈回懷裡，他沒有掙扎，只是有點困惑，為什麼要一直抱著他？

「離開門應該還有一些時間⋯⋯你再睡一會吧？」波瑞爾輕聲細語，他怕打擾了黎斐的睡意，休息的時間得來不易，波瑞爾也不希望對方因為自己的關係而沒有有好好的休息。

「沒差……」

睡眠這件事對黎斐來說可有可無，但既然還有時間，那休息一下也不是不行？

「那你也再睡一下吧。」

說完，黎斐就閉上了眼睛，手也沒有打算放開，就這樣把波瑞爾當成了一顆溫暖的枕頭，再次進入夢鄉。

再睡一下⋯⋯其實波瑞爾已經睡不著了，但他也沒有亂動或離開，只是乖乖地給黎斐抱著。聽著平穩的呼吸聲，自己的氣息幾乎要跟對方融在一起，波瑞爾覺得有點怪，但因為黎斐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的標記，波瑞爾有種自己會不會消失的錯覺。

黎斐剛才揉了他的頭，是什麼意思？

白色的北極狐開始胡思亂想，北極狐本身並不是什麼頂級的掠食者，或許他應該害怕以下眼前的斑鬣狗會不會把自己吃了？但黎斐在他身上留下那麼多標記，說是因為喜歡⋯⋯？

喜歡標記人？還是喜歡他？之類的想法開始在波瑞爾腦袋中迴盪，不管如何那曖昧不清的告白讓波瑞爾臉紅得像是發燒了一樣，他們現在到底是什麼關係？波瑞爾越去想越慌張，於是他乾脆不想了。

反正如果有人願意陪伴他的話，那再好不過了，波瑞爾想著。

就這樣，波瑞爾在黎斐懷裡想東想西，不知不覺時間也過去了好一陣子。

波瑞爾抖了抖耳朵，他聽見了安全屋的門打開的聲音。

對了，今天的任務是什麼⋯⋯？波瑞爾沒有印象了，待會還要記得拿出手環來確認一下才行。

至於黎斐，波瑞爾並沒有打算叫醒他，就讓他睡到自然醒吧。

安全屋的門鎖開的聲音響起，黎斐的耳朵抖動了一下，隨後便睜開眼睛，剛睡醒的黎斐迷茫的看著天花板，嘆了一口氣才低頭看波瑞爾是否還在睡覺，出乎意料的對方醒著。

或許也是聽到門聲醒來的吧，黎斐並沒有多想，放開雙手撐起了身子。

「我們該離開了。」

除了門鎖的聲音，黎斐也能聽到安全屋外的其他聲響，那些不明的聲響有種危險的預兆，似乎在告訴他們這裡不適合繼續待下去了。

「……外面的天氣感覺不是很好。」

波瑞爾也跟著從床上爬起來，他想到今天的指令是什麼，他還不知道⋯⋯

「今天⋯⋯今天要做什麼？」邊問著，邊開始查看手環上面的資料⋯⋯離開？可以離開這地方了？但要從哪裡離開？

波瑞爾困惑著手環給予的指令，一遍困惑的望著黎斐⋯⋯他有很多事情想問清楚，但現在似乎不是一個好時機。

「關於離開，你有什麼打算嗎？外面天氣惡劣的話，先計劃好怎麼做再行動應該比較保險⋯⋯」波瑞爾把自己的想法闡述給對方聽，他思索了一會後又說道：「至少先搞清楚要往哪邊走⋯⋯？」

離開……不就是走就對了嗎？黎斐困惑的抓了抓頭。

「手環上有地圖……」都是有完成任務的應該會有吧？「有個符號，應該照著方向走就好了？」

但或許是陷阱也不一定？黎斐不能確定手環的準確性，畢竟是誰讓他們戴上手環、究竟是何種心態沒有人可以知曉，他們只能相信或者質疑，而他選擇了前者。

「要一起走嗎？至少出事了還有人可以幫忙？」

他朝著波瑞爾伸出手，發出了一起行動的邀約。

「⋯⋯ ？不是本來就要一起走嗎？」這下換波瑞爾有點困惑了，他伸手把黎斐的手抓緊。

「⋯⋯你想把我丟下嗎？」波瑞爾略顯失望的問著，你不是說喜歡他嗎？

「嘛……是一起走沒錯。」他有說過嗎？

黎斐不記得自己有說過一起走的話，但本來就不太可靠的記憶黎斐也沒有反駁，既然對方不希望分開，那就一起吧。

「放心～不會把你丟下的，小狐狸。」

他握緊了波瑞爾的手帶著對方走出了安全屋，踏上跟隨奇怪標示的旅途。

明明是和平常一樣的早晨，但卻不見太陽的蹤跡，黎斐突然慶幸波瑞爾選擇跟他一起行動，不然以對方的視力大概走一整天也沒辦法到達目的地。

不對，可能到得了，只是不會那麼順利。

好幾次對方都差點被路上的樹枝、石頭絆倒，黎斐無奈的只好讓對方更加貼近自己，並且一一提醒路面的任何狀況，奇怪的是他並不覺得這是件麻煩的事情，反而覺得很像在帶領一個迷路的小朋友，意外的很有趣。

終於走到目的地，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座巨大的鐵門，黎斐先是和安全屋一樣的方式握著波瑞爾的手就貼了上去，然而並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不是這樣嗎？」

不會把他丟下的。

「哦⋯⋯嗯。」波瑞爾吞吞吐吐的回應，跟著黎斐離開了安全屋。

一路上也不怎麼安寧，外頭雖然比安全屋亮，但能見度還是有些低調，對於波瑞爾來說，如果獨自行動可能都會花費很多時間，因為有黎斐在旁邊，即使真的因為倒的亂七八糟的樹或樹枝與石頭絆倒幾次，都有人會把他扶起來，之後在行走時，黎斐還會提醒他注意腳邊的東西。

波瑞爾覺得自己的臉熱熱的，不知道為什麼。

跟著黎斐到了目的地後，即使感應了一疑似面板的東西，仍然毫無反應。

波瑞爾觀察了那個奇怪的面板一會，看了看其他的區塊，發現了一塊縫隙，上面有許多的刮痕。

「嗯？這邊⋯⋯」波瑞爾覺得那應該是有人嘗試感應或是用其他方法嘗試下來的痕跡，看起來似乎是需要透過縫隙感應什麼。

手環不行，他的材質看起來也不是爪子或牙齒可以輕易破壞的，那——波瑞爾想到了身上的軍刀，他把軍刀拿了出來，把上面的套子拿下，然後嘗試把軍刀插進縫隙裡。

稍微左右移動後，突然警鈴大響，嚇了波瑞爾一跳，接著厚重的鐵門似乎開啟了⋯⋯

「欸？」波瑞爾有點驚魂未定，他看了看一旁的黎斐，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不是對的？

黎斐看著波瑞爾的動作並沒有制止，他相信對方的判斷，而事實證明他的判斷是對的，對方沒兩下就成功的啟動了裝置，唯一不好的是在警鈴響起的那刻，黎斐被突然的聲響嚇到，尾巴不著痕跡的夾在雙腿之間，雙手則是搭在了波瑞爾的肩上。

「……」

鐵門緩緩開啟的同時手環也隨之脫落下來，黎斐也來不及說些什麼，劇烈的疼痛伴隨著湧入腦海的記憶，他第一時間不是抱住自己，而是先抱住波瑞爾安慰對方。

「不痛不痛，不要哭喔。」

手環掉的瞬間，波瑞爾感到頭痛欲裂，腦袋突然充斥了很多——記憶？他是誰、是什麼人、世界發生了什麼，他因為疼痛泛淚，被一旁的人抱住時，他只是一陣困惑。

黎斐他會不會保護過頭了？

「黎、黎斐⋯⋯我、我沒哭⋯⋯」疼痛並沒有持續太久，即使真的痛得泛淚出來，也只是一下下而已，波瑞爾拍了拍黎斐的背。

「⋯⋯你呢？你還好嗎？」

「能有什麼事情。」

黎斐悄悄拉開了兩人的距離，搔了搔頭看向鐵門。

「我們走吧。」

他並沒有繼續拉著波瑞爾的手，而是走在對方前方幫忙看路，路上有可能絆到的物品也被他用腳踢開，確保對方不會發生意外。

長廊的盡頭出現了兩條路，雖然一邊相較之前光明，但黎斐總有種那邊會是陷阱的感覺。

「要不要走右邊試試？」

波瑞爾感受到了微妙的溫度差，他靜靜地跟在你旁邊，然後當你問他問題的時候，他是望著你的。

「我⋯⋯我覺得都看看也沒關係。」波瑞爾小心翼翼的發言，同時觀察眼前的人的變化，他恢復記憶之後回想起來，覺得他們之間應該是有什麼誤會吧。

「我們先看看右邊再去左邊看看？」

「嗯，先看看右邊再去左邊吧。」

黎斐沒有漏掉波瑞爾的眼神，似乎也發覺了自己變化的有些太快，怕對方適應不過來，他還是恢復成了原先的表情。

「要牽手嗎？」

至少離開以前心理狀況很重要呢，畢竟他們都是重要的『實驗品』。

看著你伸出來的手，他下意識的想牽起，但手停在半空中就停下，然後默默地收回了手。

「你⋯⋯你如果不喜歡，不用勉強沒關係⋯⋯」他得承認，他在這個曖昧不清的關係裡有點產生依戀了，但那並不是真實的東西⋯⋯只少波瑞爾感受的出來，自己仍然是那個多餘的東西。

oO（⋯⋯我居然活下來了。）波瑞爾心想著，這其實並不是他樂見的實驗結果，但他也無可奈何。

波瑞爾並沒有等待你的回應，他自顧自地走去較亮的地方查看，那裡很快就走到了盡頭，但有股不太好聞的味道。

oO（⋯⋯是腐敗的味道。）波瑞爾味道的方向前去，看見空蕩蕩的，看起來經歷一場腥風血雨、一片狼藉的牢房，地上多瓶「營養劑」。

「⋯⋯看來這裡並不安全。」波瑞爾查看完四周後的如此說道。

「是不會不喜歡……」

黎斐沒有說謊，他不排斥與他人的互動，甚至可以說有點喜歡，只是他會害怕，害怕自己不小心習慣了，又或是愛上了……

空氣中瀰漫著腐敗的味道，生鏽的柵欄門上的爪痕讓空間看起來更加驚悚，正打算往旁邊站的黎斐踢到了東西，那是一塊破舊的平板，而螢幕像是用盡了最後一口氣努力的亮了起來，於是他彎下腰將它撿起。

實驗記錄？重要的東西居然沒拿走？

就在黎斐翻看的同時，銀幕突然彈出即將沒電的消息，接著就直接熄滅了銀幕。

「沒電了……」他拍了拍平板，依舊沒有任何動靜，但想著或許之後會有可以充電的地方，黎斐還是決定將平板帶上。

「的確看起來不太安全，那我們離開？」

「不是不喜歡是什麼意思？」像是聽到什麼關鍵字而有反應一樣，波瑞爾走到了你的面前問著。

「什麼意思？你喜歡我嗎？」從遇到對方開始，一連串過於曖昧的互動都讓波瑞爾困惑不已，他也想確認，他們兩個究竟是什麼關係。

「回答我，黎斐。」這不是請求，而是要求。

「……」

面對波瑞爾的質問黎斐顯得有些慌張，他四處張望了一下最終看到了自己需要的東西，一副被遺落的眼鏡，他推掉上面已經裂掉的鏡片將它戴了起來。

「如果你是問作為朋友的話，我只能回答你……是。」

「朋友是可以喜歡的，但是……」

黎斐沒有說完話，或許你可以感覺到，戴上眼鏡的他給人的感覺會變得更加冷靜，那是黎斐給自己的界線，只要當他戴上眼鏡，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他都必須冷靜。

「那你做的那些事情⋯⋯在我身上留下標記，是為了什麼？」波瑞爾靠近了你，把你的眼鏡拿了下來。

「還是說，那是因為失憶的情況下才做出來的？現在的你也不知道怎麼辦？」波瑞爾心裡多少有個底，或許一切就像他說的那般荒謬，恢復記憶以後，他仍然在意著這些事情，但對方是如何想的，波瑞爾一直不得而知。

其實就算被再度拋下也無所謂，他已經很習慣一個人了，只是有點貪戀陪伴的溫暖而已。

黎斐沒想到對方會直接拿走眼鏡，他愣了幾秒，似乎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你的問題。

「不知道……」

「……因為我從來沒擁有過。」

黎斐的回答像是在回答波瑞爾的問題，又像是在自己回憶。

不管是名字、生日通通都是他給與自己的，甚至唯一的親情也在事情爆發的那天也全部被消滅，本就不被注重的生命何來的膽子擁有其他，失憶標記的本能或許只是在渴望擁有，但黎斐不能、也不想再去愛人。

「⋯⋯」

波瑞爾看著你，他偏了偏頭，他的尾巴左右擺盪，似乎不怎麼滿意你的回答。

但那也無妨，那接下來就是⋯⋯

「⋯⋯裴冽。」

「他是誰？」

其實波瑞爾的身分應該是沒有資格要求對方回答這個的，畢竟這是他人的隱私，但在那種時候會被提起的名字⋯⋯究竟會是什麼身分呢？

「哈哈……你為什麼想知道？」

黎斐不是不能回答，但他想知道，為什麼波瑞爾這麼執著於得到一個答案，知道裴冽是誰有那麼重要嗎？

「波瑞爾，告訴我你究竟想知道什麼。」

「我只是在試圖理解你，如果你不想被理解⋯⋯那也沒關係。」波瑞爾想了想之後，又說道：「你也可以理解成，我想了解你。」

「你有不回答的自由，我不會逼迫你。」

「⋯⋯當然，如果你好奇關於我的事情，那也是可以問的，我會回答你。」

波瑞爾只是靜靜地解釋著他的想法，他確實沒有什麼立場去過問與了解，跟對方幾乎只是萍水相逢的關係，不想透露太多自己的事給「陌生人」也是情有可原，不過如果對方想了解關於自己的事情，那波瑞爾也不會迴避回答。

「……哥哥。」黎斐小聲的再次重複了一遍「裴冽是我的哥哥……」

「但是他已經過世了，所以不重要。」

雖然黎斐看起來一副不在乎的樣子，但如果仔細看你會發現他的手已經握緊，過長的指甲嵌入到手掌中，就算流血感到痛了他也沒有放開。

「那你呢？波瑞爾，你生命中有誰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黎斐沒有繼續待在原地，而是朝著原本來的路線回去，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離開，而不是為了了解對方而停下。

波瑞爾默默地跟在你身邊，想了想之後把你的手牽了起來。或許這樣你就不會再因為緊握自己的手弄傷自己了吧。

「現在的話⋯⋯沒有。」他的語氣與失憶前相比，平淡了很多，你可能不太能察覺到他的情緒是為何。

「災難來的太快了，只有我一個人活下來。」他並沒有刻意去回想，只是平鋪直敘。

「⋯⋯你應該多少了解，我是有缺陷的人，我參加這計劃，本身就沒有抱太大的期待，自己會活下來這件事情。」

在波瑞爾陳述的期間，他們來到了比較黑暗的左邊，他拉著你的手停了下來。

「或許我該去配一副眼鏡，你說是嗎？」他本來就有戴眼鏡，只是不知道被收去哪裡了。

手掌突然多了溫暖，黎斐怕對方被指甲傷到特意放鬆了一點，但是並沒有放手，明明都是牽手，然而感覺卻和失憶時完全不同，或許坦承過後多了一絲……溫暖？

「只有自己活下來嗎……」

黎斐不能說是存活下來，反而更像被迫留在這個世界。

「嘛……我原本也是為了死而來的，誰能想到居然活下來了呢？」

他跟隨著波瑞爾的腳步停下，遍地狼藉的實驗室看起來並沒有比右邊好很多。

「眼鏡嗎……或許不戴比較好看呢？」黎斐想到了什麼，舉起空著的手比向自己的眼睛「我視力是好的。」

「談論死人的事情毫無意義，那些就算他們死了也被留下來的影響⋯⋯最好也趕快忘掉比較好。」波瑞爾自說自話，不知道是說給你聽還說說給自己聽，「沒有人會在期待你去做些什麼，最終能夠留下來跟你走到最後的只剩下自己而已。」

「聽起來很寂寞，但世界就是這樣運作的。」波瑞爾小心翼翼的提起你的手，替你抹掉了一些滲出來的血液。

「⋯⋯我覺得不管怎麼樣，我認識的黎斐都不會改變。」

「所以你希望我不要戴眼鏡，那我就不會戴。」雖然波瑞爾也不知道對方在指的是不是自己不要戴眼鏡。

沒意義……全部忘掉嗎……黎斐或許也懂這些道理，但他已經放掉了所有，過去的一切只剩那段回憶可以證明他曾擁有，真的有辦法那麼輕鬆就忘了嗎？

「太注重某件事也會讓自己生病，無論是堅持遺忘，又或者是強行記得，那對心理狀況都不是很好。」

黎斐這句是看著波瑞爾說的，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專業哪天可以幫助到對方。

「我的話……如果我選擇遺忘全部，那全世界就沒有人會記得真相了。」他停頓了一下「罪魁禍首是沒有資格解脫的。」

手心被溫熱的手指撫過，黎斐低頭看著相握的兩隻手，似乎想起了什麼。

「你認識的黎斐嗎……」他用頭蹭了蹭波瑞爾「人生很短，做自己就好，不用為了他人而改變。」

「好了，我們還是先繼續看離開的方式吧。」

「三個可疑的地方你選哪個？」

聽起來波瑞爾的心理狀態可能糟透了。但無所謂，現在還是想辦法讓黎斐離開吧。波瑞爾忍著想蹭回去的衝動，他想他果然還是在這段曖昧不清的關係裡有點依戀，那感覺並不是一件好事。


他仍然是牽著你的手，輕輕的，因為你的手受傷了，他不想弄痛你，如果你不喜歡，很輕易的就可以掙脫。


波瑞爾看著四周一片狼藉，像是有一場打鬥在這裡發生過，看起來前方的電梯是可以離開的路，左右兩側的區域像是與實驗有關的地方。

不管如何，這場「實驗」對波瑞爾來說已經失敗了，他對電梯以外的地方都不太感興趣。

「你想去哪邊，我都會跟你去。」波瑞爾淡淡的說著。

「但這裡看起來不宜久留，得抓緊時間了。」

「還沒恢復記憶以前不是挺會出主意的嗎？」

黎斐調侃了一句。他其實也對電梯感到好奇，但身上帶著的平板不用好像也挺可惜，於是他帶著波瑞爾向右走去，許多的控制機台都有著座椅，只是那並不吸引他，黎斐只是認真的看了一下便尋找到他要的目標——連結線。

「我需要用雙手。」

黎斐為了可以雙手操作只好先放開波瑞爾的手，但又怕對方露出失望的表情，於是事先告知了一聲。

插上平板後銀幕順利亮起，只是這次銀幕上顯示著「歡迎您，Dr.■■■.」

「誰？」

疑惑的黎斐繼續翻看著資料，結果基本都被刪除了無法回溯，而剩下的卻都是加密文件。

完全沒幫助……

「還是去電梯吧。」

「嗯⋯⋯」這次波瑞爾跟在你的後頭，並沒有牽著你的手，他並沒有很在乎你的調侃，因為你說的是事實。

回到長廊，走到了電梯面前，波瑞爾看著一旁的電梯面板，雖然已經損毀了，但他還是嘗試按了按上頭的按鈕，但電梯門卡住了。

「⋯⋯卡住了。」

隨著門開啟，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血腥味，波瑞爾皺了眉頭，他看了看一旁的黎斐。

「要進去看看嗎？如果沿著電梯的纜線⋯⋯應該可以爬上去。」雖然波瑞爾從來沒有如此嘗試過，但他想起小時候看的動畫電影曾經有過類似的橋段，搞不好有用？只是現在門只開了一個小縫，看起來是要用點蠻力才能打開⋯⋯

「但⋯⋯裡面可能沒什麼好東西⋯⋯」

「有沒有好東西看過才知道吧？」

黎斐將手插入了小縫，或許是吃了罐頭的關係，扯開電梯門時並不需要花費很多力氣，隨著電梯門被開啟，血腥味變得更加濃厚，站在前頭的黎斐先看到了電梯裡的畫面。

「波瑞爾……如果你不敢看血腥畫面最好別看。」

他指的不是像前面一點的血和打鬥的痕跡，電梯裡的屍體堆積如山，死相並不好看，甚至可以說是驚悚，狹小空間的牆壁被染成暗紅，還有血塊和已經認不出來的器官黏在上面，他看這種畫面是不會反感，但波瑞爾就不一定了。

果然如波瑞爾預料的，裡面有堆積如山的屍體，波瑞爾是不怕屍體的人，但那些氣味終究是讓他有點反胃，波瑞爾沒忍住的乾嘔了幾聲。

「嗚⋯⋯」其實波瑞爾看不清楚，但正因為朦朧，那些看上去模糊的肉塊，腦袋會忍不住的去想像與描繪究竟是什麼景色，波瑞爾根本吐不出東西來。

電梯內一片猩紅，波瑞爾根本不敢踏進去。

……不想用髒。

雖然屍體和血液看起來已經乾枯，但他可不想賭。

「你不想進來的話，我來吧。」

身後的波瑞爾看起來沒有打算進入，於是黎斐最終還是踏出了腳步踩進電梯內。

扭曲的屍體已經僵硬，這倒是讓黎斐更容易可以將他們翻開，就當他以為沒有收穫時看到了在一堆軍服中唯一不同的身影，雖然已經被擠壓的不成人樣，但衣服上的EGAL卻特別顯眼。

黎斐沒有同情，而是繼續查看著，他在屍體的附近找到了像是拳頭的肉塊，而手掌中握著一張紙條，在確認沒有其他東西之後黎斐將紙條從電梯裡遞給波瑞爾。

「只找到這個。」

波瑞爾接過你遞來的東西，那看起來是一張手寫的記事，如果想看清楚的話⋯⋯波瑞爾瞇起眼睛仔細的看著上頭的文字。

「⋯⋯看來這些是失控的實驗體的傑作。」波瑞爾紙條還給了黎斐。

「這裡不能久留了，不然下一個變成肉塊的應該就是我們了。」從敘述上來看應該是失去人性的實驗體？波瑞爾也不知道，但眼看能離開的路只剩電梯這邊⋯⋯

波瑞爾深呼吸、吐氣，他還是踏進去了電梯內，他盡量避免靠近屍體堆，然後抬頭往上看。

「——那個。」波瑞爾指著電梯上的緊急逃生口，那也是可以通往電梯電纜的通口，「從那裡爬上去的話，應該就可以離開了⋯⋯？」波瑞爾也不太確定，但至少要去其他樓層的話，從那邊可以抵達。

「你⋯⋯可以從那邊離開這裡。」波瑞爾望著你說道，他沒把自己算進去。

黎斐有注意到波瑞爾只說了『你』，或許黎斐多少還有點醫德，又或者是某些往事的原因，他並不允許有任何人在明明可以活下去的條件下放棄自己，至少……不要是只留他一個人。

「那你走前面。」

「我是不可能丟下你的。」

他靠近了波瑞爾幾步，就算對方拒絕他也可以很快速的將對方控制住並直接扛起，真的不行的話打暈也是一個好方法。

「⋯⋯為什麼？」

波瑞爾並沒有移動，他只是反問著你。

「為什麼⋯⋯？」他的聲音逐漸開始帶著一些哭腔，他的眼角不爭氣的冒出淚水，但他還是只能講出「為什麼」三個字。

他不懂，他並不覺得自己是可以讓你說出「我是不可能丟下你的」這樣的話的人，至少他自己知道只有他對這段關係有所依戀。

他想辦設法的讓自己忽略那種感覺，而你卻又一直毫無惡意的靠近。

「⋯⋯為什麼？」許多話到嘴邊也只能問出這三個字。

「這需要為什麼嗎？」

黎斐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說到什麼，為什麼他總是能讓波瑞爾哭出來？他有說錯話嗎？讓朋友活著不是正常人會做出來的嗎？

他煩躁的抓了抓自己的頭髮，最終還是一把抱住了波瑞爾，他用自己乾淨的那隻手輕輕拍著對方的背部，不管有沒有記憶，黎斐還是只會這樣安慰人。

「因為我不喜歡讓別人死在我面前，這個答案可以嗎？」他想了想又道「剩下的，等出去再告訴你……好嗎？」

「⋯⋯你太狡猾了。」到底誰才是狐狸啊？波瑞爾心想著。

波瑞爾想著，自己或許無法很好的在陸地上生存，畢竟在伊甸園過的幾天裡，他如果沒有一些人的幫助，或許早就該死了，明明失憶前的自己也算是努力的在求生，拿回記憶後卻開始怨恨那樣努力的自己。

波瑞爾不知道那個出去之後再告訴他的事情，是不是自己想知道的事。

「你覺得我爬的上去嗎？」波瑞爾冷靜了好一陣子後，才緩緩地從你頸窩抬起頭看著你，「我不想成為你的累贅。」

「而且⋯⋯我不會死在你『面前』。」如果硬要說的話，對方的論述並不正確。

「我是鬣狗嘛。」

狡猾可不只是狐狸的特點，鬣狗也不遑多讓。

「應該不會爬不上去吧？還是你需要營養劑？或是強化劑？」

黎斐默默的從口袋拿出了全部的家當，那是從第一天開始就留到現在的東西，失憶的他不相信任何東西，都覺得有可能是陷阱所以沒有使用，現在說不定會派上用場？

「大不了我背著你？」黎斐將額頭貼著波瑞爾的額頭，直直盯著他「你覺得我會自己離開嗎？要死就一起死，而且你也不是累贅。」

波瑞爾知道你看著他，那麼近的距離，其實波瑞爾看得清楚。

「你不能死⋯⋯黎斐。」

黎斐真的很狡猾，把自己的性命與波瑞爾的命掛勾，這樣逼迫自己與他一起出去⋯⋯波瑞爾愣了好一陣子，他側過你的臉，在臉頰上親了一口。

他也不太清楚為什麼，總之他想這麼做，所以他就做了。

「那些東西⋯⋯我不確定對我來說又沒有用。」自己也是幾乎沒有注射營養劑，他甚至連強化劑都沒有拿到，他想了想，「或許把這些留在這裡會比較好？我也不知道。」

沈默了一下子，波瑞爾才點了點頭。

「⋯⋯⋯⋯我會，我會和你出去。」頓了頓，他又說：「你不能丟下我。」

？

黎斐愣住摸了摸臉頰，彷彿在確認剛剛的那一吻不是錯覺，但是他也沒有停頓很久，畢竟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唔……你先爬上去，我跟在後面，如果真的有事我還能幫你。」

隨後他聽話的把身上所有的東西都放在了一旁，身上突然變空，讓黎斐很不習慣，但至少爬出去的時候或許比較方便？

「看來我逃不掉了？」

「上去之前還有一件事……剛剛的眼鏡先還給我。」

「它會讓你變冷漠⋯⋯」波瑞爾小聲的嘀咕，但他還是把眼鏡還給了你。

「⋯⋯⋯⋯我想我可能有點喜歡你。」波瑞爾趁著現在還是平常的黎斐時，說了這麼一句，但他也沒有想做任何的解釋。

「你想如何解釋這個『喜歡』⋯⋯都隨你。」

語畢，波瑞爾也開始把一些身上多餘的東西丟在一旁，只留了外套與一把軍刀，他把軍刀收在外套的內袋裡，然後穿著外套就開始嘗試爬屍體堆碰到那個窗口，然後將其推開。

映入眼簾的是電梯的。纜線，與頂層較亮的樓層，看來那邊是可以離開的地方。

「你先上去⋯⋯然後再拉我上去，可以嗎？」

「朋友的話……我也喜歡你哦。」

前面已經說過了作為朋友的喜歡他能給，更多的黎斐給不起，所以他也就把波瑞爾的喜歡當成是以『朋友』的角度說出來的。接過眼鏡的黎斐將頭髮放了下來，調整好後才再次將眼鏡再次戴上。

「只是怕遇到認識的人，之後會拿下來。」

黎斐有聽到波瑞爾的話，多少解釋了一下。

「好，我先上去。」

語畢，黎斐直接踩著屍體，沒三兩下就輕鬆的從窗口爬了上去。

「來吧。」

波瑞爾伸出的手停滯在半空中，他的狐狸耳朵抖了抖，然後看向了電梯的門口。他沒有看見其他東西，就只是對於自己的離開有點遲疑，愣了半晌，波瑞爾才拉上黎斐的手，然後踏上電梯之上。


他已經答應喜歡的人了，所以不能反悔。


雖然對方與自己理解的喜歡有所落差，但波瑞爾本來就保留對方解釋的空間，所以他要認為只是朋友的話⋯⋯那就這樣吧。至少他把該說的、該傳達的，都說了。

「嗯⋯⋯看來有一段階梯要爬呢。」波瑞爾看著上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足夠的體力爬到出口。

「我先爬是嗎？」波瑞爾指了指自己問道。

「嗯，你先爬。」

在等待波瑞爾動作的同時，黎斐抬頭看著不遠處的出口，光亮的出口和他們身處的黑暗形成了對比，這讓黎斐想起他從前的生活，而他的夜視力也是從那時開始變好的，現在加上了鬣狗體能的支持，就算幾乎全黑他似乎也能看見物品。

「如果累了或是有什麼問題再叫我。」

「嗯。」

波瑞爾簡單的應聲後，他握上階梯，開始往上爬，爬了好一段距離之後有停下來注意看黎斐有沒有跟上來，確認他也開始爬了之後，波瑞爾才繼續往上爬。期間有時候波瑞爾會停下來，他體力本來就不太好，爬階梯很快就累了。

讓他離開真的可以嗎？像他如此脆弱的實驗體活下來本身就是件不合理的事情，這會是外頭的人會想看見的實驗結果嗎？

因為波瑞爾越來越慢的關係，他們幾乎只爬了三分之一。

這點運動量對黎斐來說不算什麼，但他對於波瑞爾這樣停下休息感到擔憂，不是怕到達不了，而是因為在停下休息的途中雙手也需要用力，拖越久反而對體力的負擔更大。

不知道有沒有地方可以停下來。

「你還好嗎？」

波瑞爾抬頭，他覺得上方光明的地方好遙遠，感覺好像到不了一樣。

「有⋯⋯有點累⋯⋯」

波瑞爾有些喘，他看了看一旁，剛好有電梯門是打開的樓層，不知道該慶幸這棟建築的逃生結構做的好還是如何，波瑞爾發現每到一個樓層就有梯子可以爬過去——他慢慢地往門開的樓層爬去，然後腳踏上地板後，一個腿軟就是趴在地上，勉強的用手撐起身子，波瑞爾抬頭看看樓層內，是一片漆黑。

波瑞爾不斷地深呼吸、吐氣，他的體力已經到了一個臨界點，階梯可能是沒辦法再繼續爬了。

「黎斐⋯⋯我有點累了。」還是就把他留在這裡就好呢？

黎斐跟著踏上了樓層，他的呼吸和平常一樣並沒有變的急促，剛剛的爬梯對他就像走路一樣輕鬆。黎斐順著波瑞爾的目光朝著樓層內看去，思考了幾秒後黎斐脫下自己的外套。

「這樣吧，你上來。」

他在波瑞爾面前蹲下身子。

「反正我體力比較好，而且這樣也比較不花時間。」

「⋯⋯為什麼。」

「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好？」

波瑞爾雖然這麼問，但仍然往你的背上靠去，雙手環著你的頸脖，你的耳畔邊就能聽到他的聲音，喃喃著「為什麼」。

「為什麼要這樣幫助我？」

「為什麼呢？這樣你有什麼好處嗎？因為我是實驗體？因為不想讓我死？」

「那我死了對你會有什麼壞處嗎？我不懂⋯⋯」

波瑞爾一時之間嘰嘰喳喳了一堆問題，但他真的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根本沒有什麼能夠回饋給你的東西，究竟——

「你⋯⋯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嗎？」不然到底是為什麼呢？

黎斐將衣服當成繩子綁在腰上固定，起身就回到了樓梯上繼續攀爬，就算波瑞爾在他耳邊嘰嘰喳喳問了一堆問題，他也只是因為耳朵癢所以抖動了幾下，並沒有回答那些『為什麼』問題。

為什麼嗎？

但在波瑞爾最後問他能得到什麼東西時，黎斐停下了動作，回頭看了一眼對方。

「得到生命。」

說完話便轉回去繼續向上。黎斐就算身上多了一個人速度也沒有慢下，很快他就爬到了一半。

生命？

波瑞爾安靜了下來，不是因為疑問得到了解答，只是單純的不知道怎麼回應對方。

看來問再多，眼前的人都不會正面回答吧？波瑞爾心想著，他知道你在刻意保持距離，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失憶的時候是那麼沒有邊界感的人，恢復記憶後就變得小心翼翼。

波瑞爾想起你說他恢復記憶後，沒有什麼自己的想法了，可能也變得沒那麼活潑了吧？

「⋯⋯你喜歡失憶的我還是現在的我？」兩者的他有著微妙的差距，基於好奇之下，波瑞爾如此說道，不為什麼，就像隨口聊聊天那樣。

但如果是現在的黎斐，大概會說出都喜歡之類的話吧。

「都喜歡吧……失憶是你最原始的樣子，而恢復記憶的改變也都是為了生存，經歷過了的一切都會讓我們個性有落差，但只要是同一個人就不會差到哪去。」

「只是有些東西說不定一輩子也沒辦法釋懷。」

再次經過了一個開著門的樓層，黎斐沒有選擇停下，只因為他並沒有感到疲累，於是就繼續朝著出口前進。

「……而且離開後，說不定遇到更多的人，你的想法也會改變。」

像是在委婉的拒絕，又像是單純的陳述一個事實，黎斐沒有講下去，剩下的就交給波瑞爾自己去明白了。

「⋯⋯出去之後，你就會離開我了嗎？」聽完你說的，沈默了半晌，波瑞爾如此問道。

「你是騙子嗎？黎斐。」波瑞爾並不想離開你身邊，現在不想，以後也不想。

說真的，離開之後都事真的都說不清楚，就算波瑞爾說了，對方如果真的想把他丟下，那好像也無可奈何。

黎斐的沉默久到讓人以為他沒有打算回話，他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些問題，但最終他還是開了口。

「離不離開有什麼差別嗎？跟著我也沒有好處吧？」

黎斐大概可以理解波瑞爾對他離開的反應為何那麼強烈，但他也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為什麼要那麼堅持在一起？

「騙子……是啊，我是騙子。」

波瑞爾也沈默了很久，一時之間只剩下黎斐爬梯子的聲音。

他知道有些事情無可奈何——可他不懂的是，為何說著獲得生命的人要再把他丟棄，那一開始又為何要拯救呢？

事到如今還能不能跟在對方旁邊，波瑞爾大概心裡有個底了，那出去之後呢？他要做什麼？再找個地方讓自己消失嗎？

「⋯⋯啊。」

波瑞爾想起來了，當時加入計劃時，他也是有考量到自己活下來的可能性，如果真的活下來的話⋯⋯那就回故鄉看極光吧。

「⋯⋯那你出去之後，有什麼打算嗎？」像是轉移話題一般，波瑞爾如此問道，似乎沒有想解釋剛才的驚呼是怎麼回事。

「回去做我該做的事情。」

黎斐也沒有打算問波瑞爾剛才的驚呼是為什麼，而是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大概……先回去被打吧？消失這麼久，就算沒聯繫大概也被發現了，多少可能還是會裝模作樣給其他人看。」

說是被打黎斐其實也不在意，反正都是已經沒有任何關係的家人，甚至連家人都稱不上，被打也只是走個例行公事而已。

「你如果沒地方去，想要有個地方住，可以來找我。」

說完話黎斐也剛好爬出了電梯井，天空的顏色不再是天藍色，而是熟悉的橘紅，四周的荒土讓黎斐意識到他們真的離開了，離開那個人造出來的溫室。

「誰⋯⋯誰打你？」

波瑞爾看著橘紅的天空，那是自從天災來臨之後就一直維持如此的顏色，波瑞爾聽著你的話，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接著波瑞爾伸手摸了摸你的頭髮。

「會痛嗎？」似乎是在關心你。

「有名無實的父母……」

「嘛～反正也習慣了，就算會痛也沒什麼。」

黎斐照著紙上的描述往西走去，沒多久就看到了一棟樓，而樓的邊緣可以看到有一座鐵梯，他站在鐵梯旁邊沒有低頭，而是開口向身後的人道。

「我有點恐高，雖然不會影響……但還是先說一聲。」

波瑞爾從對方透露的一些訊息推敲可能的家庭情況，感覺起來並不是非常和諧的家庭。不過波瑞爾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在心裡默默記著，然後想找時機去確認。

「不要怕，我會陪你的。」聽起來不知道是在指什麼，波瑞爾把環在你的頸脖的手收緊了些，還不至於讓你感到不適。

「慢慢走就好，既然都出來了⋯⋯應該暫時是安全的。」

「……我不這麼認為。」他停頓了一下「既然實驗室已經出事了，他們應該會想要趁早消滅一切。」

「反正早點逃跑也好。」

黎斐拍了拍波瑞爾的手臂，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踩上了樓梯快速的向下爬去，下樓梯比上樓梯更需要專注，尤其是在他不看下方的情況下，只要踩空一步都有可能釀成悲劇。

「你如果覺得太勉強的話⋯⋯也可以放我下來，沒關係的。」

波瑞爾如此說道，既然恐高的話，身上再多一個人好像也不是很好，波瑞爾想著如何才能讓對方輕鬆一點。

「我可以自己走⋯⋯」雖然可能動作會慢一點？怎麼想都覺得自己是累贅，波瑞爾覺得有點沮喪，耳朵也下意識的垂了下來。

「可是這裡也沒地方可以放你下來，而且也不需要。」

黎斐不覺得需要多此一舉，畢竟背著波瑞爾活動不會很困難，況且對方比他想像的還輕，根本不會影響他的動作。

「你就幫我看看四周有沒有什麼可疑的東西吧。」

波瑞爾想著對方是否是在強人所難，要一個視力不好的人注意看四周有沒有可疑的東西？雖然心裡這麼想，波瑞爾還是瞇起眼睛注意著四周的情況。

「嗯⋯⋯沒注意到什麼⋯⋯」

黎斐踩回了地面，四周沒有任何的建築，看起來暫時不會有任何的危險，他想著後面應該不會有需要用到體力的地方便將背上的波瑞爾放了下來。

「我們已經離開了？只是四周似乎沒有其他東西……」

「等等，似乎有東西在靠近。」

遠處出現了幾個模糊的黑點，而且貌似是朝著他們靠近，黎斐默默抓住了波瑞爾的手，以防等等又要開始逃亡。

波瑞爾瞇起眼睛仔細看了看。

「⋯⋯是軍隊？」

不知道軍隊來的用意是來殲滅他們還是營救，在波瑞爾看來似乎不太妙。

「怎麼辦？要逃走嗎？」因為不知道對方的用意為何，感覺逃走才是一個好方法。

逃走……思考了一下，在軍隊越來越靠近時，黎斐看到了幾個比較熟悉的面孔，有幾個是他曾經的同事，只是來的原因是好是壞他也無法評估。

「你想要逃嗎？我知道其他地方可以回到地下。」

「只是你身體還可以嗎？」

黎斐不擔心他們逃走之後的出路，只擔心波瑞爾的身體有沒有辦法負荷大量的運動。

「我不覺得我還有體力可以走遠路⋯⋯」或許他被軍隊帶走才是比較好的選擇？波瑞爾思考了一下，雖然他覺得逃走可能比較好，但他本人可能沒有那些力氣可以走的更遠了。

「⋯⋯還是你自己回去地下，我跟他們走？」

「他們總不可能來這邊，都沒有找到任何人⋯⋯？」而且如果他們是來剿滅的話，那更不能讓黎斐接觸軍隊了吧。

「那就一起留下來吧。」

黎斐沒有打算跟波瑞爾分開走，他都已經用盡全力將對方帶出，如果軍隊真的是帶著惡意朝著他們來，那他更不可能獨自離開。

只是……他並沒有在那群人中感受到殺意，而是恐懼？

嘛……畢竟我們看起來不像人也不像動物。

軍隊停在他們面前並，並沒有做出他們想像中的攻擊，只是單純提出要送兩人回特薩隆，而醫療團隊也同時上前來詢問需不需要幫助，黎斐果斷拒絕並且與他們拉開了一段距離。

「波瑞爾，要治療的話回去再幫你處理，我們還是先別相信他們比較好。」

黎斐默默的靠近波瑞爾，在耳邊小聲說道。

「治療⋯⋯」波瑞爾遲疑了一會，他自從末日之後就沒受過完善的治療，所以他的病情一直不太樂觀，所以有治療的機會還是讓波瑞爾有些遲疑⋯⋯但確實是不能輕信眼前的軍隊，波瑞爾還是向黎斐點點頭。

「嗯，治療⋯⋯」

「⋯⋯沒有也沒關係？」反正沒有他也是活到現在了？

「嗯，回去治療。」

黎斐直接無視了波瑞爾的最後一句話，不管怎樣治療是肯定需要，無論看不看的出來傷口，多少有一層保障也好。

隨後黎斐和波瑞爾便跟軍隊一同朝著特薩隆前進，路途上並沒有遇到任何的危險，就算沒有任何風吹草動軍隊也保持著高度警戒，黎斐知道軍隊真正警戒的不是其他意外的敵人，而是他們兩個。

到達特薩隆之後，當女人正要靠近黎斐握住他的手時，他想也沒想的就拉著波瑞爾的手跑了起來，他們的目的地已到，不需要跟那群人有過多的接觸，尤其對方還是個女人。

現在最重要的是——

「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