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並不是所有人都符合所謂「青少年是活潑、愛玩的」，但這句話放在海葳身上相當適合，他從小就喜歡各種遊戲，喜歡到處嬉遊，也喜歡湊個熱鬧參加活動。得知了學校將舉行新生迎新，他當然是不會錯過這樣的機會的。

唯一的問題只在，海葳到了現場才發現要參加必須找個搭檔組隊。以往瓦拉姆在的話他們常常是雙子自成一隊的，可在這裡他還得靠自己找人才行⋯⋯找到了！

遠遠地，少年就看到一道醒目的身影。而那身黑色套裝雖讓他猶豫片刻，最終也還是選擇邁步——既然迎新的目的是要與其他人變熟，那教官也可以吧？

於是他走上前，含笑向人問候。

「教官好——」

身側突然傳來禮貌的招呼聲，讓原本只是站在廣場邊看新生們交流互動的庫爾森有些驚訝。

「你好，...海葳 • 懷斯同學，是吧？」負責新生基本禮教課程的男人在開學以來的記憶名單中搜索了下，眼前笑容純真有禮的白髮少年跟某個名字連結在一起。

「怎麼了，你需要什麼幫助嗎？」庫爾森笑著問，對於眼前的這位海葳同學他認識還不深，ーー印象中是個愛笑的孩子。

「對，我是海葳！」被記得名字這件事顯然讓少年是有些開心的。而眼前人主動向他拋出疑問也讓他對於將要發起提問而更加自在。

「這個遊戲，規則上寫說一組要是一個嚮導跟一個哨兵，但是我來得有點晚，同學們都開始遊戲了⋯⋯」

「您願意跟我當一次搭檔嗎？」他望著人眨了眨眼睛，「現在、在場上我最熟的嚮導就是您了。」

「當然可以。」庫爾森差點笑出聲，對一個初來乍到的新生而言，老師們確實是熟悉度最高也最好找，甚至可以節省互相自我介紹步驟的最快捷徑。

眼前這個看似乖乖牌的白髮少年，腦袋靈活、跳脫規矩卻不失禮節甚至可以說有些狡黠，——他很喜歡。

「這遊戲怎麼玩來著，.....那就請海葳同學蒙眼吧？」庫爾森從場邊助教手上取過活動用的黑色蒙眼布，微笑著將其遞到海葳手上。

「太好了，謝謝教官！」就言詞而言，男人說得彬彬有禮；但就結果而言，如此肯定而爽快的答案才是少年所在意的。

主動邀約的少年相當配合地接過了那條黑色蒙眼帶繫上，而或許是校方準備的矇眼布對於海葳來說有些過長，他將原先會垂到脖子上的布條打成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準備好了！」他朝著矇眼前所記得的方向報告，「那接下來，我就要把自己託付給您囉。」

見少年這麼沒有遲疑的蒙好那雙顏色恰好與自己相似的淺黃色眼睛，庫爾森挑起眉看了看場上的位置，思索了下：「請海葳同學走到的位置。」

——男人必須承認對於這樣的聰穎的孩子，他總是懷有一股想惡作劇的慾望。
同時，也是想看看是否對方會如同表現出來的那般信任自己。

庫爾森含著笑意，興致盎然地看著少年會如何行動。

每個遊戲的命名都有意義。至少海葳是這麼認為的，名字往往也會是某種反映規則與要素的結果。信任地雷，地雷就他剛剛在現場觀察下來是對坑洞的代稱，那遊戲規則就是「信任」了。

而最基礎的玩法便是他全心相信為他引路的嚮導。少年如此猜想。那時，答應要為他指引的搭檔也發出了移動的指示。

這是他第一次遊玩這個遊戲的第一步，更是第一次與教官的合作——是該表現配合的吧？畢竟是他先一句託付在前，他是該表現信任。

於是他依著庫爾森的指示移動，走了一段平穩的路，卻在以為安妥的下一瞬間失足。

「⋯⋯⋯⋯」

第一次失敗比第一次成功來得快速，坑裡的少年頓時沉了臉。但最終他選擇將此當作一次摸索，回到了地面與嚮導搭話。

「嗚。」剛剛這樣一摔讓他感覺精心打好的蝴蝶結好像有點鬆了，「我好像知道這個遊戲最困難的地方了。居然要我去懷疑我相信的人⋯⋯」

黑白髮的教官立在場邊看著少年從坑內艱難地回到地面，臉上的笑容絲毫沒有變化，只是揚聲提醒場中的年輕哨兵：「海葳同學，你的蒙眼布條鬆了，請重新綁緊。」

男人對於背叛別人的信任一點罪惡感也沒有，相反的，他對於海葳接下來是否仍舊會相信自己給予的指示感到非常好奇。

「那麼我要繼續第二回合囉，請海葳同學走到的位置。」庫爾森笑著開口。

即便有些鬆脫，可哨兵的視覺仍然處於不得明視的狀態，卻可以從聲音去猜測嚮導的反應，那人似乎沒什麼情緒變化，仍然穩定、仍然帶笑——在海葳入學以來的印象裡，黑白髮的禮儀教官似乎總是帶笑。

他總感覺那人的唇角微勾和他有著類似的弧，有些什麼也都在那道曲線裡都給圓了過去。

「好的，我馬上調整。」海葳是邊說邊綁的，也仍然堅持著要打成一個蝴蝶，只是更緊實一些。而除了綁帶，他也該好好調整一下對於嚮導的信任程度。

被黑布奪去了視覺，仍然有其他的感官可憑藉。所以，少年這回多留心起了周圍的地動與聲音來判斷——安全。

「到了！」成功移動到指定位置，他出聲向嚮導回報。而只有指令的傳遞與執行的遊戲，少年也開始覺得有些太單調了，感覺要穿插些什麼才有趣。

「庫爾森教官，我可以向您發問嗎？我不會問您指令是不是實話的，因為這樣我就犯規了。」

「我只是在想——如果要建立信任的話，我們是不是要多認識一點彼此呢？」

「當然可以，親愛的。」看著海葳成功抵達指定的位置，庫爾森慢悠悠地回覆少年提出的要求：「一個指令換一個提問怎麼樣？」

周遭環境還有不少人進行著相同的活動，時不時有學生大意落入陷阱而發出慘叫聲。
庫爾森很樂意滿足海葳的好奇心但也不希望出現毫無秩序的連珠炮提問，那樣有失優雅。

「那麼我先下指示，海葳同學提出疑問，在移動期間我會為你解答，至於指令跟答案是不是真實的——你要自己判斷喔。」男人笑咪咪地將手杖換至另一手，杖頭的石像鬼一下一下的敲打著手心：「請移動到的位置。」

「可以的，我會自己斟酌。」

海葳點點頭接受這份提議，在心裡卻也有些意外教師於此竟會答應得這麼乾脆——這樣的事情跟答應與學生合作是全然不同的事情，畢竟一者於公；一者於私。

而無論如何，兩者對他來說都同時帶著好處與風險，他入了局就得嘗試承擔一切。

「如果，我不小心說錯了話⋯⋯教官您不可以討厭我喔。」他也不忘為自己在拋出提問前打上預防針。

「您對我的第一印象是什麼呢？」這種問題應該不錯吧？他有自信答案高機率會是正面的，至於無論是不是真實，至少聽起來都順耳。

庫爾森維持著平穩的語調情緒，笑看著少年朝自己指定的陷阱走去，語氣聽不出絲毫心虛，彷彿海葳的前方一切安全平穩一般。

「第一印象嗎？」男人沉吟一會，久違的說出一句沒有參雜任何謊言的真切評價：「......某個部分跟我挺相似的小狐狸。」

這大概不是少年所期待聽到的答案吧？
庫爾森聳肩，即使海葳看不見他的表情，手杖轉了轉又重新佇回地面。

「同類總是容易聚集，海葳同學覺得這是褒還是貶呢？」黑白髮的教官笑著問。

「我是跟您相似的⋯⋯小狐、哇！？」或許是答案的出乎意料之外以及最近的騷動就在隔壁而擾亂了判斷，他第二次的掉進了坑洞裡，然後再回到地面。

「我們不一樣吧，現在的我是掉進陷阱的小狐狸了⋯⋯」雖然看不到自己臉上是不是沾上了塵土，海葳還是抹了幾下，語帶委屈道：「教官不會像我這樣的，您會是更⋯⋯更機靈的。」

海葳頓了一下還是決定換個詞，避去說出狡猾的冒犯，也默默腹誹了三次移動裡就有兩次指令是陷阱的大人多麽的壞心眼。

「所以是褒吧？如果我能跟您是同類的話。可惜現在的我，好像只有像到狐狸的可愛。」

大概猜得出來少年那個可疑的頓點代表的想法，庫爾森並不以為意，奸詐、狡猾、心機這類的形容詞他聽多了，對庫爾森而言這些都算是對他的誇獎。

「狐狸是聰明的生物，擅長利用自身的優勢。」男人語速不疾不徐，「這項特質在全世界的各個文明裡不分古今都是一致的，很奇妙對吧？」

「但現實裡，狐狸再聰明，只要一個大意....依舊會成為亡命的獵物。」
被咬斷咽喉，剝下美麗的皮毛，成為獵殺者手中的華麗裝飾品，庫爾森嘴角勾著的笑意不變，淡金色的眼底卻泛起一絲不知對著誰的冷意。

教官拍了拍手提醒場中的少年，「那可愛的狐狸先生，我們繼續遊戲吧？——請走到的位置，然後下一個問題。」

聽著庫爾森娓娓說起了狐狸的特性，不得不說，那前半段倒更像是海葳想在最開始的回答就聽到的答案；後半段在他聽來則更像是一種推翻。男人的話推翻了狐狸的形象。也像是說著聰明並不足以成為保證，而任何巧智之上，總還有更高的埋伏，等著一次失足、一次把柄、一個瞬間——

「就連狐狸的生存都好不容易呀⋯⋯」他的應答像是隨口，也像是為了什麼而感慨。

而連串聽下來，海葳不禁猜想他的老師或許並不甘於被稱作狐狸，卻也無意在此時過於躁進——他還有機會細細觀察這位禮儀教官究竟像什麼。

說也奇怪，自從入學以來，前有學長叫他小松鼠；後有教官說他像小狐狸。難道他給人感覺很像小動物？不過他倒是不討厭如此，只要形容他的動物都在他喜歡的範疇。尤其是，他也覺得可愛的。可愛很重要。

「這麼說來，教官您的精神體是什麼呢？」聊到了動物，給了他問起精神動物的靈感。

聽到下一個指令，哨兵答了一聲收到後便移跨步，而這次他顯然是不打算照著庫爾森的指示行動了，對方這回的指定感覺離他第一個失敗的定點很近。

笑看著哨兵安全駐足在場中，庫爾森什麼也沒說，只是召出精神體——一隻比正常中型犬還要大上不少的白底黑斑大麥町趴在腳邊盯著場上蒙眼的少年。

「我以為以我的髮色跟姓氏應該很好聯想。」自言自語的說著，庫爾森摸了摸自己乾淨的下巴，看了一眼自家的大狗，被惡趣味取名為地獄犬刻耳柏洛斯的大麥町這才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意思意思的汪了一聲。

——畢竟他們家在不列顛島上的兒童文學裡可是出名的大反派形象。

「大麥町擅長引路，需要他幫你探探路嗎？哨兵？」示意刻耳柏洛斯下去場中，庫爾森才又繼續道：「接下來，請到的位置。」

蒙蔽雙眼讓哨兵的聽覺效率變得更好了，於是海葳並沒有錯過男人的自言自語，聽完不禁掉落笑聲。

「按您這樣說的話，我的精神體應該是雪鴞才對。」

畢竟他不僅僅姓氏就代表著白。雪色的髮如雪鴞的翎羽，也有雙亮黃的眸子，巧的是，他的名字更是和那世界知名的兒童讀物中的那隻雪鴞一樣——更巧的是，那系列似乎正好來自嚮導的故鄉。

「原來教官您的精神體是大麥町，牠有名字嗎？牠可以留到我們遊戲結束嗎？我想看看牠。」現在的他只能感覺到似乎有什麼停駐在庫爾森的身邊，而嚮導究竟站在哪裡他其實也是仰賴男人每一次發語方能以聲音大致定位。「收到！」

「如果牠願意幫我就太好了。」這樣臨場感突然增加了。哨兵不禁想，但有了剛剛的經驗，他這次移步到指定位置前還是先評估起周遭環境，方才依照嚮導的指令行動。

聽到海葳的吐槽，庫爾森也笑了：「你說得對，是我狹隘了。」
平時沒怎麼見到少年的精神體，黑白髮的教官不禁也有些好奇起來，受本體影響刻耳柏洛斯邁腿輕巧的自場外來到海葳身邊，仰頭看著蒙著黑布什麼也看不見的哨兵。

犬類肉墊踩在地面上發出非常細小的聲音，大麥町不是話多的犬種，經過訓練後更是非必要不會隨意亂叫。

「牠叫刻耳柏洛斯，如果活動結束後你還有體力的話，可以放出精神體跟他交流試試。」庫爾森揚聲說著：「接下來到位置。」

「刻耳柏洛斯⋯⋯為什麼要叫這個名字？」

聽到的時候他腦袋裡想到的是另一種生物了，一種跟大麥町相比氣勢強的多、體型大的多，面相也嚇人許多的生物⋯⋯雖然他是挺喜歡讀這些神話故事的。但說起動物的話，對他來說還是大麥町好得多。

只是在他心中還是比不上北極熊的地位就是了。

「說好了喔。」或許是因為對判斷相當有把握，再加上庫爾森的許可讓他感到愉快，哨兵移動往下一個指定點的步伐相當輕盈，也不見疲態，「要讓我還有懷斯跟刻耳柏洛斯玩。」

「我的精神體啊，非常——非常可愛喔。一看到就會讓人想抱抱牠的。」他決定要晚點直接給人驚喜而不明說。

「為什麼要叫這個名字啊....。」庫爾森想了想，對於海葳的提問有些意外，他還沒怎麼跟人說過這些：「刻耳柏洛斯在古希臘語似乎也有斑點的意思，神話中的地獄三頭犬很帥氣不是嗎？」

——冥界的看門犬，冷眼看著死者來來往往的惡魔.....真是太適合不過了。

「海葳同學的精神體平時不常見到呢。」聽少年誇耀自己的精神體，庫爾森語氣中都帶了笑意，「我會期待待會的見面的，接下來請走到 的位置。」

「是很帥氣。」雖然有時候也有點可怕就是了。停頓了一下，但少年沒有打算反駁，而他也認為自己日後再想到地獄三頭犬時或許會因為新增了斑點的聯想稍微改觀。

「老實說，我原本以為您會選些給人感覺優雅或神秘感一些的名字呢⋯⋯啊。當然、刻耳柏洛斯也是個很好的名字喔。」只是跟他對庫爾森的認識有些不一樣就是了。海葳想，也儘管這給了繼續往下問的靈感，他卻也選擇了保留——在有限的提問次數裡，他還有其他更想知道的事情。

「如果我這次也安全抵達，遊戲就要結束了。我還有很多問題想要問呢⋯⋯」語帶惋惜，海葳的嘴角卻不曾掉下。

話說完他也再次跨出步伐，並且最終如他所假設的安穩停在地面。順利收官，少年便拆下遮眼布，旋過身來尋找到嚮導，含笑對上了那雙淡金色的眼睛。

「我的最後一個問題是——」

「我很好奇。」

「對教官來說，您覺得信任是要依靠累積才能建立起來，還是其實第一眼就可以知道能不能相信一個人呀？」

見海葳如輕巧的小白狐一般站在開闊的藍天下回望，庫爾森也回以微笑，姿態輕鬆的給予少年鼓掌：「恭喜你完成遊戲，海葳。」

刻耳柏洛斯自下場後便一直跟在海葳身側，雖然沒有實際的涉入遊戲之中，但護衛犬的天性讓牠對護衛對象基本上是寸步不離。
大麥町見少年順利抵達目的地後也不吵鬧，就只是坐在原地等待著，短毛且強健的狗尾有一下沒一下的掃著地面。

「你最後的問題很有趣。」男人慢條斯理地說著，從懷裡拿出一小盒包裝精美的巧克力球，捻了一顆放進嘴裡，可可的苦味跟驚人的甜在口腔化開：「這是我個人的觀點跟經驗，你可以參考也可以不認同......信任對我而言，是需要建立在能完全掌握情勢的情況下才能交付出去的東西。」

「在戰場上任何人都有可能背叛你，不管是上級、戰友還是.....搭檔。」庫爾森笑了笑：「所以，要小心啊。」

或許是認為那本是該給他優秀表現的誇讚，少年哨兵僅是勾起嘴角回應嚮導的掌聲，隨後也向後半遊戲一路相隨的犬科動物釋出笑容跟喊了一聲刻耳柏洛斯。

他打算打理好了自己再去跟大麥町玩耍。

聽著教官啟口作答，海葳拿出口袋裡的手帕擦了擦臉。果不其然的，掉下去任何一次都會沾到土塵，那身的制服上也有些落灰需要拍除，他低頭檢查著，但檢查到一半就因為可可的味道而抬起了頭。

「真好，我也想吃。」他以不會打斷對方的音量喃喃，隨後也繼續聽聆聽嚮導的訴說，一邊也在心裡琢磨著庫爾森的說詞。因為無論是說他像小狐狸，又或是此時的答覆都叫海葳感到有些訝異，卻也不完全是因為內容。

海葳打量過對方，又收回視線。

事實上，少年反倒是更吃驚於某種共鳴。眼前的嚮導，跟他似乎在某些想法是相當近的。也因此，哨兵便是心底有幾分認同也不會選擇輕易承認——不過，要相信對方此時或許並非帶著假意虛應，這他也還是做得到的。

「謝謝您，我會回去再好好想想的。」於是海葳點了點頭，像是他真的好好聽進了年上者的教誨，並在沉澱了一下才再一次開口繼續給出他的疑問。

「但要如何⋯⋯如何才能達到是完全掌握情勢？」收起手帕的少年垂下了眼簾，似乎有些苦惱的樣子。

「如果得要想著身邊的上級、戰友、搭檔⋯⋯所有人都可能在某個瞬間發起背叛？那究竟要相信什麼？能相信什麼？」

「這還真是好難的一道題呀。」話說完，海葳搔了搔臉頰笑出了聲音，「這個迎新遊戲也比想像中難呢。」

「不過，能跟教官您做搭檔我覺得很開心喔。」然後他也再一次的轉向在一旁的大麥町，然後蹲下撫上了犬科動物，「還有跟刻耳柏洛斯。」

「而且現在，我們都可以陪你玩了！」海葳說著，也履行了方才的承諾，主動放出了精神體，嚮導的身邊登時出現了一頭看來神色平靜的北極熊。「跟庫爾森教官還有刻耳柏洛斯打聲招呼吧，懷斯。」

而北極熊聽了話只是張了口又合上，發出聲音像是打了個哈欠也像是打了聲招呼。

「怎麼樣？懷斯牠很可愛吧！」他似乎期待著嚮導的回應。

見到海葳的北極熊精神體，大麥町犬站起身腳步輕快的來到大白熊身邊，黑色帶著斑點的濕潤鼻頭嗅了嗅懷斯又友好的碰了碰對方的鼻子。

庫爾森看著這個渾身雪白毛茸茸的大傢伙，精神體往往形似主人，這個名叫懷斯的北極熊看著比海葳沉穩許多，白色的毛髮倒是跟少年一樣看起來手感很好。

——有點想摸。
教官依舊站姿筆挺，但收起甜食盒後背在後腰的手心卻有些癢。

「確實很可愛——」庫爾森忍了忍，戴著黑手套的手指磨了磨，還是開口問：「我能碰碰牠嗎？」

聽到嚮導這麼一問，海葳才想到雖然庫爾森早在剛剛就已經應允了他可以在遊戲結束後跟刻耳柏洛斯進行交流。可他似乎想都沒有想，問也沒有問的就將手伸向大麥町的下巴摸上了好幾把，甚而也已經用手指搔癢過了大麥町的頭頂。

——不知道有沒有機會摸到肚子。

「可以的，歡迎！」精神體被稱讚對海葳來說跟稱讚他本人是同一件事，少年於是笑瞇了眼睛，「有誰會不喜歡可愛的生物呢？」

不過相比於嬌小哨兵的活潑與外放，那頭體型龐大的北極熊似乎是有些內向的，大麥町主動蹭上鼻後牠才回以同樣的輕點，在被稱讚時雖也有所反應的看向庫爾森，卻是在海葳給出了答覆後白熊方才向黑白髮的嚮導走近，垂下熊首，抬起眼眸等著人伸出手來。

「臉頰。懷斯喜歡被碰臉頰。」說著，海葳也比了比自己的頰，「但不可以捏。」

得到許可後男人才伸手撫了撫大白熊毛茸茸的頰側，本身就喜歡絨毛動物的庫爾森眼底毫不掩飾的愉悅。
熊毛比想像中要稍硬一些，像是一團富有彈性的白棉花，手感很好。

蹲下身與懷斯齊高，教官近距離的盯著眼前似乎性格與海葳大不相同的精神體，手順著熊毛一路撫到頸邊便克制的沒有繼續摸下去。

「真神奇，精神體的個性與本體的性格還有能力通常都有一定關聯。」庫爾森抬眼看了看海葳，笑著說：「懷斯似乎有些內向害羞呢。」

或許是出於觸碰的位置，或許是出於嚮導本就擅長撫哄，在被庫爾森摸著的那時，北極熊也才向著人的掌心貼近，在安靜間以主動的輕蹭回應了牠的滿意，只是仍然安靜，並不像和大麥町玩鬧時頻頻笑出聲來的少年。

而在庫爾森作罷的那時牠則抬首，望著人似乎有些好奇為何停手。於此同時，那與北極熊作為夥伴的哨兵也在對方開了口的當下暫且打住了與大麥町的嬉玩，轉過頭來。

「我也會有內向或是害羞的時候呀。」他答著，並不在意嘴上的話與他日常表現顯得明顯矛盾。

「這會讓人感到很意外嗎？」似乎是配合著問句，他也向著人眨了眨眼睛。

庫爾森失笑，才評價少年像雪地裡的小白狐狸，現在這樣靈巧的一應一答，他都彷彿能看到少年身後一晃一晃的狐狸尾巴幻覺。

「至少——現在我是蠻意外的。」笑著回應海葳，動作熟練的搔了搔白熊頰側的絨毛，庫爾森站起身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塵，彈指將玩到忘乎所以的刻耳柏洛斯召回身邊，微笑著問新生：「這個活動怎麼樣？有更認識教官了嗎？」

機靈如他捕捉到了教師對於遊戲結束的暗示——無論是迎新信賴地雷，又或是精神體的相見與接觸，看來於此時都準備收尾。於是他也適時收手，將自身的精神體收回了圖景。站起身後，他也簡單伸展與打點過儀容。

「我覺得很好玩喔。而且——跟您搭檔真是個好選擇，讓這個遊戲變得更有挑戰性了。」無論是在執行移動，又或是追索提問，即便所有的獲得都並不是實質獎賞，每一次更接近目標都讓少年獲得了一點滿足，像是蒐集帶給他的成就感一樣，卻也還是遠遠不足。

「也真的多認識了您一點點——要是能再玩一次，我就可以更加認識您了。」海葳抬首看著人的眼神中帶有些期待，拋出了問題：「您會願意再陪我玩嗎？」

「開玩笑的。」他沒等庫爾森回覆，問完了便兀自回答與笑了出來，「一定還有很多機會的吧？畢竟，這三年都要請您多多指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