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火燃開，混亂從相異的分接處開始蔓延，普通的日常開始動盪——那是「前方」才需要緊張的事，在遠離國境的腹地中，今天，一天還要繼續。

海生離開藝廊，在這日光照耀之地，萬物染金，人們在街道上來來回回，全是為了生計而忙碌。

「嘿，先生，要試試看我們的魔法鏡子嗎？」

他在穿越街道前的一處攤位前被攔下。

暗紅色的帳布覆著攤後，不知道裡面在玩什麼把戲，幾位穿著長袍在帳裡帳外鑽進鑽出，抱著木箱與展示架，擺好，挪右邊一點，完美。

顯然還沒布置完成。


攤前的人被熱度蒸紅了臉，圓圓的眼對著他一眨一眨。

大熱天的，還堅持穿著不透氣的袍裝。一整群人都保持完全人形，看不出物種，所有的珍異特殊都被統一的服裝式樣覆蓋，乏味無趣。


在鄰近學者鎮的此處，不用猜都能知道這群人是什麼身分。

「我們是魔法學院的學生，我們想要邀情您一同體驗我們的結業作品。」

果然——





　　　　「——真實之鏡。」

「這是一面附有魔法的鏡子，在它前面閉上眼睛，三秒後，睜開眼，您會在鏡中看到您一生中最恐懼的事物。」


一名學生將他領到鏡前，調整他的位置、角度，在鏡子前站定。

為首的另一位同學如流水般開始說明。


「這面鏡子為本學院此界最強的畢業生聯合打造，原理為在鏡上鍍膜，由擅長精神魔法的同學編寫術式，再與我們物質魔法學程協作將術式固定，是學院與煉金術師協會一同合作研發，產學合作打造出的作品。」


說明一些不重要的，與他無關的，他沒必要細聽的，只有創作者本人才會急切地想要全數吐露的話語。

他彎起眼尾，挑起眉心，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足夠耐心與好奇。

學生受到鼓勵，神色一振，半吐口氣，以更自信悠然地口氣完成最後幾句。


「……不用擔心，此魔法目前不帶有任何實際攻擊性，專供一般民眾體驗使用。」


海生望著那張熱得發紅的臉，將視線移至鏡子中的自己。
爬蟲類的窄瞳，冷血動物的細鱗。


他閉上眼睛。

三。

二。

一。

鏡中如實反射他睜著細瞳的神情。

微笑的、禮貌的、真誠的。

……啊。

「欸？怎麼會，等等，等一下，欸？」


學生慌慌忙忙伸手，擋住鏡中的他的倒影，他的眼睛。

叫聲引起其他還在布置場地的同伴注意，他們鑽出帳布，湧至他的身邊，抓住他的手致歉。

幾位魔法師跑出攤位，包圍他的身後，名曰了解情形，以身體遮擋了其餘路過民眾的視線。其中幾個魔法師自己忍不住仰頭，看向鏡面，在驚呼中自我規矩地閉上嘴。

「先生，抱歉！這中間肯定是出了什麼錯，導致鏡子發生故障，我們無意冒犯，還請您——」

紅臉的學生視線在鏡子與海生的臉上來回，語尾中染上了泣音。


紅色蔓延，從他的臉，他的眼尾，他反著水氣的瞳膜，他的鼻尖。

「……我覺得沒什麼問題。」


海生說。

他對著愣住的年輕學生微笑，如蛇般滑出魔法包圍。


消失在人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