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雪下得很大、過於糟糕的天候讓他沒睡好、醒來後的半個鐘頭內都還找不著手套，臨出門前羅倫佐就有了告假的想法。他沒有信仰亦不迷信，可所有跡象都暗示著今日或許不宜出門。但不行，他只是個無法肆意妄為的士官，也沒有可以放任自己的藉口，區區這一點不順心甚至連去趟醫務室的理由都構不成。

　　今天可能會是糟糕的一天。

　　鑒於那莫名覺得今天不好過的預感，他推辭了預先接下的校外任務，以近乎暴力的方式結束了適性篩選，將大半身心都放在下午的嚮導精神訓練上。他在訓練場反覆重組自己的屏障、又拆碎別人的，在教官的指令下提升精神力強度、侵入訓練對象圖景，將大半時間都耗費在訓練場。

　　直到天色昏黃，羅倫佐才揉按起隱隱作疼的太陽穴，想著這樣就好。早晨的預感只是他偶爾想逃避訓練的錯覺，等訓練結束就回去睡個昏天黑地，隔天就什麼問題都沒有了，今天只會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天──

才怪。

　　接獲另一座訓練場傳來的通報時羅倫佐便確信今早的自己是正確的，今天確實是糟糕的一天。跑著前來的傳訊者半張臉都是血，驚惶又囫圇的說著那側的訓練場發生了可怕的事。

　　羅倫佐在傳訊者破碎的語句裡成了焦點，他擅長察言觀色，只倚靠旁人的目光也能猜出發生了什麼，他沒多問，就在那些目光裡扯過披風跟著傳訊者往哨兵訓練場去。他沒聽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但也不重要，因為在傳訊者來到的那一秒他就想起前陣子和自己成為了搭檔的野生哨兵。

　　或者說野生動物？

　　幾個訓練場相距不遠，只是路上的雪有些大，妨礙了他們的腳程。雪花落在肩頭融成了水，濕冷的氣息一路跟隨到室內。直到踏上訓練場前羅倫佐還在預想可能看見什麼血腥透頂的場景，但實際抵達時現場卻比他想的要安全不少──當然指的是其餘哨兵的安全，雷歐瓦德的安危根本不需要他擔心──與其操這沒用的心，不如擔心他自己身上這套純白制服晚點還能不能維持乾淨。

　　訓練場到處都是血跡，受了傷的哨兵不知為何被堆成人堆，不斷響起的哀號聲聽得人頭疼。訓練場中央只剩下一個哨兵，滿身是血的雷歐瓦德就站在那兒。他半張臉上都是血，目光凶狠地盯著那些傷者，神情興奮得像隨時準備要再暴起傷人，可在他再次徒手撕裂同學前，那名傳訊的哨兵帶著羅倫佐抵達了。

　　熟悉的腳步聲及時止住了雷歐瓦德傷人的動作，他抬頭時正好遙遙和門口的嚮導對上眼。那隻獨眼欣喜地亮了起來，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他高高揚起的嘴角還滴著血，血滴摻雜著肉塊向下墜。

　　在血滴與肉塊觸及地面之前，雷歐瓦德先有了動作。

　　幾乎是一眨眼，站在訓練場中央的雷歐瓦德就出現在眼前，他猛地朝門口的兩人伸出手，像是想抓住羅倫佐，又像是想撕碎站在羅倫佐身旁的陌生哨兵。可他的手還來不及觸及任何人，便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在他腦袋裡炸裂、粉碎。維繫他精神穩定的最後一點屏障被強制打碎，雜亂的音訊伴隨精神觸肢深入他的腦海，刺痛與尖銳的鳴叫同時在他腦子裡爆開來。那隻銀灰色的眼在轉瞬間失去焦距，暴戾的神情陷入恍惚，雷歐瓦德停下腳步，正準備撕裂人體的雙手抱住了自己的腦袋，無聲哀鳴著。

　　在雷歐瓦德因為精神海的混亂與虛幻的魘音跪地前，羅倫佐及時向前一步將人撈住了。他讓對方的腦袋伏在自己肩頭，慢慢撫上對方後頸，像安撫寵物一樣揉捏起來。

　　「認得我嗎？」

　　侵入深處的精神觸手攀著圖景邊緣忽然變得溫和，不斷向內滲透。疏導有條不紊地展開，透明觸手撫過白樺樹上的紋路，撥過水鏡，抹去裂痕。直到雷歐瓦德雜亂的波動緩慢趨於平穩，那些精神觸手才消失。

　　雷歐瓦德的手不知何時環上羅倫佐的腰，往那身雪白的制服上抹了大堆的血，羅倫佐沒管，只是在臨時疏導完成後推開肩上那顆腦袋，迫使對方和自己對視。

　　雷歐瓦德被迫抬頭，他看見羅倫佐淺粉色的瞳孔裡映著摻雜血紅的銀灰色。他盯著羅倫佐眼底的自己，抓住了羅倫佐的肩──手上的血又沾了羅倫佐一身──嘴角揚起異常高昂的弧度。

　　羅倫佐嘆息著，垂落的雙手在背後向後方的陌生同學使了指令，讓人將所有傷員移出訓練場，接著才假借抽手帕的動作抬手。也不知今天出門前找不到手套是好還是壞，肯定是和這傢伙相處久了才忘了手套扔在哪。

　　可不等羅倫佐再開口，雷歐瓦德忽地抓緊他的手腕，將人向前扯了兩步。他用那張染滿鮮血的臉蹭上羅倫佐的手心，笑容的弧度越發異樣。他沒回答羅倫佐剛才的提問，但不答也無所謂，他的笑容就是答案。

　　「羅倫佐，你看看我……」

　　雷歐瓦德嘴裡喃喃著，像是捕捉到剛才嚮導垂眼分神的那瞬間而不滿，又像是尚未恢復理智的呢喃。他緊盯著那雙眼，確認眼底只映著自己時笑得更燦爛了。他邀功似的開口，使勁磨蹭嚮導的掌心。

　　他撕裂了很多人，把他們像破爛的毛絨玩具一樣扯開，因為很吵。他還能再做得更多、更好，他應該要被誇獎，所以他要求。

「我做得很好，對吧？」

　　羅倫佐沒答，抽出口袋裡的手帕就往雷歐瓦德嘴邊粗暴地擦去。沾染雷歐瓦德半張臉的的血跡與肉塊很快染髒了潔白的手帕，布料由純白被染成淺粉，直到徹底報銷。

　　雷歐瓦德的臉被擦了乾淨，那張臉上如羅倫佐所想沒有傷口，那些鮮血全都是別人的，每一滴血都像極要寫反省報告的預告。羅倫佐扔掉報銷的手帕，拍拍雷歐瓦德的臉，聲音平穩地給出回應。

　　「下次把嘴擦乾淨了再問我。」

　　他的搭檔沒問題，但這身制服算是徹底廢了。早晨的預感沒有錯，今天真的很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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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的雷歐瓦德side，ppt兼文案天才？

你才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