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
「這孩子......」
「怎麼破破爛爛的?」
鞋跟接觸地面,發出富有節奏的清脆腳步聲,低沈的嗓音在寧靜的清晨顯得格外清晰。
天色漸漸明朗,黑衣男性靠在牆角處,腳步聲隨之停止。
「是你......?」
紅色眸子逐漸黯淡下來,倚靠在牆角的少年發出了虛弱的氣音。兜帽遮住了面容,他用極緩慢的速度抬眸看了面前的男人一眼,隨後又自暴自棄的倒下。
黑衣男性習慣性地推了推眼鏡,看着少年搖搖頭。
「你覺得就算死了也沒有關係,是吧?」
少年無言回應。
「還記得答應過我的事嗎?忘記了?真令人難過啊......」鏡框下的紫色眸子毫無波瀾,臉色也不見任何情緒,他伸手撈起氣息薄弱的少年,「你還真重。」
「嗯。那你就不要管我。」
「怎麼可能不管?」
語畢的剎那,他敞開腰間的黑色翅膀,同時身後落下了一個人影,是同樣有著黑色翅膀的......惡魔。
「アキラ——叫我幹嘛?」
「哇!你對他做了什麼!?」
不知道為什麼情緒這麼高亢,紫色頭髮的惡魔一來便對著名為アキラ的黑衣男子嘰哩呱啦地說話,同時伴隨誇張的肢體動作,又是嚇得退後、又是比手畫腳的。
「......才不是我幹的。」アキラ很快就收回了翅膀恢復人類的姿態,他一邊說著一邊指揮紫色頭髮的惡魔靠近倒在地上的少年。
「雲雀,你幫我把他帶回去。」 「OK!」
【初見】
アキラ一直都很熱衷於做各項研究與實驗,也包括人體。
與那紅眸的少年算是舊識?也許吧。
只是有著幾面之緣而已。
第一次見面也是下著雨的天,アキラ一直都對血腥味特別敏感。
一如既往地,在深夜中結束手邊的任務後,他會選擇散步回到事務所,惡魔們總是喜歡偽裝成人類的型態生活,アキラ也不例外,但偶爾也會露餡,例如現在。
循著血腥味走進一旁的巷子裡,藍紫色的眸子透著詭譎的光,瞳孔像貓一般變得細長,停下腳步的同時アキラ喚出自己的翅膀甩飛從前方射來的暗器,之後立刻收回翅膀。
「欸⋯⋯?」
紅眸少年的表情微微動了動,看起來有些驚訝也有點困惑,翅膀耶⋯⋯看錯了嗎?
接著他轉身就跑。
確實任務結束,也該走了。 アキラ露出富饒興趣的微笑,抬手揮了揮便喚出下屬來整理這一片狼藉,自己則追上。
「嗨。」略微低沉的嗓音從後方傳來,紅眸少年警覺地握緊手上的刀,手指捏了黑色兜帽微微向下拉好遮住大半邊的臉。
見對方不理,アキラ索性繞到前面阻擋他的去路。
「你叫什麼名字?」
「⋯⋯。」他還是面無表情。
『我問你,你叫什麼名字?』眸子似乎閃過一抹蠱惑的紫光⋯⋯
「⋯⋯Ares。」
【回憶】
「啊——果然是你啊。」
四季凪アキラ把玩著手上的玻璃試管,在昏暗的燈下發出溫柔的藍光。他靠在窗邊,目光落在那個站在門口、渾身還帶著濃重血腥味的黑衣少年身上。
「你的腳步聲真的很好辨認呢。」
少年沒有回話,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隨即往屋內走去,動作安靜得不像一個剛剛才完成清洗任務的人。
那天的雨也很大。
屋內的窗戶反射著滴滴答答的水光,冷冽的氣味與刺鼻的藥水味交錯混合,像是壓抑已久的空氣突然找到了破口。
「還活著啊,真不容易。」アキラ半開玩笑地說。
「死不了。」Ares的聲音低沉而沙啞。
那天他坐在アキラ事務所的一角,低頭擦拭沾血的匕首,雨水還未乾透,從袖口滴落在地面上,和血漬混成不明顏色的印記。
アキラ觀察著他,帶著一點研究對象般的興味。
「不過你這副樣子,總有一天會真的死掉哦。」
「嗯,那就死吧。」
那語氣說得太過自然,像是說「明天會下雨」一樣的平靜。
「……你這樣講的話,我會當真喔。」
聞言,Ares手頓了下,停頓數秒,才不耐地嘆氣。
「死了的話就隨便你處置吧,無所謂。」
アキラ愣了一下,望著那張仍帶著少年稜角的側臉。
不是玩笑,也不是自怨自艾。
他只是,真的無所謂。
那一瞬間,アキラ才真正注意到——
這孩子已經放棄了自己的人生。
他笑了笑,將手中的玻璃試管放回架上,脫口而出一句:
「好啊,那就約定好了。」
Ares抬頭看了他一眼,眼神有點困惑,也有點厭煩。 「別鬧了。」 「我是說真的。」アキラ輕聲說,眼裡閃著異樣的光芒,「你這句話我可是會記得很久、很久。」 「隨你。」 ——然後他真的記得了。
即使在那之後兩人很久沒有再見面,即使Ares一次都沒再提起那句話,アキラ卻將它深深地記在了腦中,像某種遺言般埋藏著,等待著未來的某一刻被兌現。
而那一天,終究還是來了。
──那孩子倒下的那一刻,アキラ只是想著:
「既然你說了隨我處置……那就由我來讓你活下去吧。」
這不是一舉兩得嗎?
【實驗開始】
「脈搏微弱,血壓幾乎測不到……不過還沒斷氣。」
在手術燈下,アキラ動作飛快卻異常冷靜,連表情都未曾波動過。那雙總是興致勃勃、帶著戲謔光芒的紫眸,此刻只是專注地盯著面前那具躺在冰冷手術床上的軀體。
Ares的呼吸很薄、很輕,身上已插滿儀器與導管,皮膚蒼白得幾乎透明,唯有眉間尚存一絲緊蹙的神情。
一旁的螢幕上浮現複雜的公式與生命指數,他早已為這一天準備好了完整的改造方案——骨骼強化、神經系統再構築、心肺循環重組……當然,也包含他自己獨家的惡魔因子移植技術。
「惡魔的血,比人類更強壯、更自由……惡魔才是最完美也最適合存在的。」
手術刀劃開皮膚的聲音,與機械裝置運作的低鳴交錯響起。
アキラ異常亢奮,雙手微微顫抖,他將完成自己夢寐以求的實驗:人造惡魔。
他一直都知道,一直都知道其實Ares只想當個普通的人活著,可惜人生不能重來——但是惡魔可以。
變成惡魔的話,就可以重來。
如果Ares可以過上理想的生活,自己也能完成一直以來都想嘗試的實驗,那不是很完美嗎?
【改造過程】
時間飛逝。
沒有睡、沒有休息,只有不停歇的調整、監測、與強制重塑。
藉由移植惡魔的再生因子強化身體,卻保留人類的精神結構;給予他能夠「逃離舊日身份」的新外型,但不賦予真正的惡魔支配契約。
──只要能活下來,哪怕是假的,也能重新開始。
這樣想著,アキラ低頭將最後一管藍紫色的液體注入進少年體內。
「就快要結束了。」
手術進行的很順利,アキラ覺得自己不愧是智之惡魔,若是此次實驗成功……想到這裡他便不自覺地感到興奮。
終於,外頭也不再是陰雨綿綿的天。
【奏斗登場】
白色的手術燈刺眼地照亮整個實驗室。
金屬器械滴答作響,改造槽中的液體緩慢流動,連結著管線的少年靜靜沉睡,身體表面還能看見未完成的刻印與尚未癒合的傷口。
「……心跳穩定,靈魂共鳴率上升至 83%。」
アキラ輕聲呢喃,修長的指尖飛快地調整著儀器。
這是第一次試驗,風險極高,但他沒有猶豫。
只要成功,Ares 就能不再是任人操控的工具、不再是暗殺組織的「武器」
他露出極為罕見的柔和神色,紫藍色眼眸閃過一絲情緒。
「我會讓你活下來。」
——轟!
——異變突至。
一道突如其來的光芒劃破實驗室天頂,宛如審判降臨。
防護結界在那一瞬間被撕裂,純白的羽光夾帶著金紅閃電傾洩而下,猶如神罰一般直轟中心。
玻璃炸裂、金屬震鳴,アキラ被強大的能量壓制得跪地,他第一時間撐起手臂遮住眼,低聲咒罵:
「……怎麼會現在!」趁人不備,太奸詐了吧。
在破碎的塵埃中,一道人影緩緩從天而降,翅膀展開的瞬間遮蔽了半個實驗室。
金髮略亂,橘金挑染閃著光,潔白的羽翼收斂於背。
他的右眼戴著眼罩,但僅僅只是露出一眼,氣場便如神聖雷霆般壓下全場。
——大天使,風楽奏斗。
「哈~」他一邊打哈欠一邊輕描淡寫地落地,「這可真是……明顯過頭的魔力波動啊,アキラ。」
「……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アキラ低聲說。
「是嗎?」奏斗一腳踢開冒火的機台,抬頭看向改造槽中那具已被整理乾淨的完整軀體,瞳孔微微收縮。
「你在對一個人類做什麼?」
「他已經不是……」
「惡魔的詭辯。」
奏斗語氣變得冰冷。
下一刻,他踏步向前,手中凝聚出由神性構築的光環碎片,懸浮在指尖。
「我不在乎你是為了什麼,我只看到你用魔界的技術,褻瀆一個人類的靈魂。」
「天使,少管閒事。」 「夠了。」 語畢,奏斗左手伸出,空氣中驟然充斥聖咒。
整間實驗室的機械停止運轉,所有魔力管線瞬間斷裂。改造槽中心的少年浮起,被無形之力緩緩托起。
アキラ睜大眼:「你要做什麼?」
「還你一條命,還他一個清白的開始。」
不等對方說完,アキラ甩出一整排符文刀刃劃破空氣,尖銳刺耳的破風聲向對方襲來。
趁著奏斗分神防禦,アキラ一手攬住他的Ares,沒錯,這是他的。
僅僅花了1秒便即刻下決定,還是先離開這裡再說吧,僅剩最後一步實驗體就能夠甦醒,不能讓礙事的天使破壞這次機會!
強烈的聖光如箭般從天而降,玻璃碎裂聲與魔力暴走交織成一片。
アキラ一邊咒罵著一邊閃開攻擊,他抱著Ares轉頭踹破一旁的窗,展開翅膀衝撞出去。外頭依然是黑夜。
奏斗見狀當然是緊迫直追在後,指尖彈射的光線碎片在黑夜裡亮得像是煙花一般絢爛。
哈,這下要比誰體力比較好嗎?更何況惡魔還帶著一個人類,アキラ輸定了。奏斗是這麼想的,他可是對自己的飛行能力非常有自信。
果不其然,眼尖的奏斗很快就捕捉到アキラ速度慢下來的瞬間,他很快的抬起手發出綿密的攻擊,宛如春日雨季那樣延綿不絕的細絲朝アキラ打去。
哼哼,贏定了。
碰!
奏斗做出數字七的手勢,食指指尖像是槍口一般閃射火花,下一秒就見アキラ明顯地不穩,一瞬墜地。
在將アキラ打傷的下一刻,奏斗飛快地加速過去將他手上的人扛走。
——他被搶走了。
落地的アキラ怔愣地抬頭看著那抹代表天使的聖光一瞬消失,留下的只有一根潔白的羽毛,彷彿像是特地落下來嘲笑他的失敗與不堪。
【新生】
一縷光從高天之頂灑落,將聖泉照得盈白如雪。
溫熱而細膩的水流緩緩洗滌著沉眠者的身體,銀白石室內浮著淡淡聖歌,彷彿來自天界最深處的呼喚。六枚羽翼蜷縮著垂落在水面上,輕輕顫動——
「嗯……」
光,好刺眼。
六翼的少年緩緩睜開眼,視野一開始是模糊的白,漸漸地才辨識出天花板的輪廓,以及掛在牆上的金色浮雕。
他動了動手指,身體意外地沒有痛楚,但也不熟悉。
他坐起身,微微低頭看著自己雙手,乾淨、修長——但不是他熟悉的那副樣子。
他抬頭,鏡子反射出他的臉。
淺粉紅色的頭髮,有些紊亂地垂在額前,髮尾染著一層柔順的黑;眼睛,是深藍與紅交錯的漸層,宛如燃燒後冷卻的餘燼。
「……這是?」
話音很輕,幾乎沒有起伏。
他低頭,眼神掃過整齊擺放在一旁的衣物與配件,最後停在一枚精緻的名牌上:
「セラフ」
新的名字。
不記得為什麼會在這裡,記憶像被海水沖刷過的沙灘,只剩下模糊的形狀和幾道痕跡。他安靜地站起身,走到窗邊,陽光灑下來,映出他的身影。
背後有些沉重。
他轉頭。
——六隻雪白的羽翼緩緩張開,優雅得幾乎不屬於這個世界。
【指導者】
「你醒啦?」
不遠處,有人靠著門框打了個哈欠,懶散的聲音隨著陽光一同飄進房間。
金髮的男人穿著隨興的襯衫,袖子捲到手肘,他手上拿著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左手懶懶地揮了一下,像是打招呼也像是叫狗。
「我是你的臨時監護人。叫我奏斗就好,風楽奏斗——大天使,官方職銜啦,但別太在意。」
セラフ沒回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不記得你自己是誰了吧?正常反應,畢竟你是被從一坨快壞掉的肉堆裡撈出來的。」
奏斗一邊說,一邊隨手把咖啡杯放到書架上,也不管會不會打翻。他無視了對方的困惑,走進房間拍拍セラフ的肩。
「你現在是天使了,名字是我取的。不想用也可以,但我懶得改資料,會很麻煩。」
セラフ沉默地點頭。
「從今天開始,我會教你關於天使的常識,像是不要裸著身體跑來跑去。」
他轉過身背對セラフ。
セラフ眨了眨眼,低頭、再抬頭,之後無聲地穿上擺放在一旁的衣物
「嗯。」セラフ的聲音平靜而不帶感情,語氣卻堅定。他的眼神很安靜,像是鏡面反射出世界,而不被世界所染。
「好孩子,真懂事。」奏斗拍了拍他的頭,笑得隨性卻不敷衍。
他轉身走向書架,彎下腰從最下層抽出一本厚重的冊子,隨手拋過來,セラフ伸手接住。
書頁略顯泛黃,封面燙著天界紋章,書名是流暢的古文字:《初階天使基礎適應指南》。
「這是你未來幾週的必讀書籍。包括飛行管理、言語偽裝、人類社會行為模式,還有——」他轉過頭,笑得像是想看對方皺眉,「如何優雅地拒絕教堂的祈禱。」
セラフ低頭翻了一頁,視線從密密麻麻的字句滑過。
「……這些,我都不知道。」他開口,眼神一如既往地冷靜,「為什麼我會什麼都不記得?」
「大概是你誕生得太突然,腦子還沒下載完吧。」奏斗聳聳肩,語氣輕鬆,「別太糾結,記憶這種東西有時候沒了反而更輕鬆。
你是天使,就往前走,過去怎樣不重要。」
「……我以前是誰?」
他再問,這次聲音更低一點。
就連セラフ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問奏斗這句話。
奏斗停下腳步,站在窗前,一手撐著玻璃,看著外頭天色由橘轉藍。
「你現在是セラフ,這不就夠了嗎?」
他的聲音懶散中透著某種拒絕,像在打發,也像在保護。
「可是、」
「——你是天界選中的個體。」奏斗頭也沒回,語速比剛剛略慢了些,「不是從哪裡撿來的,也不是誰的殘骸。現在這副身體,這副羽翼,是真實的,是你自己。」
セラフ沒再說話,只是低頭望向手掌,伸展手指。
「……但這些羽毛,有些地方……像是被接上去的。」
奏斗終於轉頭,一臉驚訝。
「蛤?你該不會拆過自己翅膀吧?那也太前衛了,我還以為你一開始是乖寶寶路線。」
「……沒。」
「那就別多想了,可能是你羽毛長得太快,自己嚇自己。」
他走過來,拍了拍對方的肩,順手把書搶回去,又直接把它丟回架上。
「行了,今天第一課就先結束。你剛甦醒不久,再不吃東西我怕你從六翼變成地毯。」
「……我不餓。」
「我餓。」奏斗笑著伸懶腰,「而你現在被我收留,就得配合我的作息。走吧,天使新手,今天讓你見識一下人類世界最危險的東西——便利商店。」
セラフ看著他的背影,無聲地跟上。他不再問,至少表面如此。
但他心中那片空白,依舊沉靜又頑強地等待著,像是某種尚未甦醒的片段,在幽暗角落默默呼喚他。
而奏斗呢,只在前方揮了揮手。
「別想太多,記住我說的——過去不重要。天使只需要知道,什麼該守護,什麼該忘記。」
【咖啡香】
便利商店的霓虹燈在午後陽光裡有些黯淡,冷藏櫃裡冒著霧氣,店員打著哈欠,把剛補貨的蛋包飯便當塞進架上。
奏斗推門而入,口中叼著一根棒棒糖,一手拿著購物籃,另一手懶洋洋地拖著剛從天界公寓走出來的六翼新手天使。
「我說啊,セラフ,雞胸肉跟奶油麵包不能放同一個袋子,這是天界倫理守則第幾章你記得嗎?」
「天界……有這種守則?」
「沒有。但人類很在意分開包裝,這是基本常識。」奏斗一臉理所當然。
セラフ低頭看著手中那袋他自己挑的麵包與雞胸肉,默默思考自己是不是該去學點「常識」。
就在這時,便利商店門口「叮咚」一聲,一個聲音愉快地響起。
「啊咧——奏斗?」
出現的是一名有著略帶捲度的紫色頭髮、笑容像陽光灑在奶油上的青年。他身穿咖啡色圍裙,手上拎著幾盒剛買完的牛奶與甜點材料,眼尾微微上挑,整張臉都寫著「我今天也很開心」。
「……咦,還真的是你欸!你居然會出現在人類的便利商店?太稀奇了吧!」
「嗯?哦,雲雀啊。」
奏斗懶懶地抬頭,看見來人後語氣才稍微有點起伏。
「你這種等級的惡魔還沒升上去,還在人界打工?」
「嗚哇……好直白。」雲雀苦笑著把購物袋換手,「我可是為了推廣人間溫暖,積德行善啊!升不升級沒關係,反正初階也不錯嘛~」
「……所以你現在在哪工作?」
「轉角那間咖啡廳啊!」雲雀驕傲地比了個方向,「今天剛好咖啡機壞了,我來買牛奶跟些材料。說起來你們要不要過來坐坐?我煎蛋超好吃喔!」
奏斗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不是惡魔嗎?幹嘛做那麼多善事?」
「惡魔不能愛人類嗎?我覺得他們超有趣的欸!」雲雀咧嘴一笑,轉向站在奏斗身旁一直安靜觀察的少年,「咦,他是……?」
「新來的。」奏斗說。
雲雀歪著頭,「你也是天界的?」
「……我叫セラフ。」少年輕聲說,眼神審慎地打量著眼前這個滿臉陽光、看起來毫無戒心的青年。
雲雀眼睛一亮,「哇,好名字耶!而且你長得好好看喔——感覺有點熟悉?」
他的語氣輕快自然,像是對任何人都能三秒打開話題,不留一絲距離。
セラフ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
「啊——抱歉,是不是太熱情了?我有時候會這樣,別介意啊。」
「……沒關係。」セラフ搖頭,眼神還是有些困惑。
——熟悉?
雲雀撓了撓頭,卻也沒多想,只笑著說:「你們如果沒事就過來坐坐吧,我今天剛好做了焦糖布丁,不甜膩,超級好吃!!」
「……布丁。」
セラフ很輕地重複了一次。
那個詞像是從他腦中某處釋放出一個殘影。
——他曾經也吃過布丁嗎?
——是誰做的?
他忽然感覺胸口微微悶住,有什麼東西,想起來卻又滑走了。
「走啦走啦——」雲雀笑著拉了一下奏斗的手腕,「你不也餓了嗎?」
「你只是想餵我們試吃吧。」
「哇!你怎麼知道?」
兩人一搭一唱地打鬧著走出便利商店,セラフ站在原地幾秒,最終還是悄悄跟上。
在他的餘光裡,雲雀的背影挺直,聲音輕快,不像惡魔,更像……
——一個努力生活著的人。
他不知道為什麼那麼在意這個初次見面的惡魔。
【迴聲】
「喂──我跟你說,我今天在街上碰到奏斗喔!」
推開辦公室的門,雲雀像往常一樣沒經過敲門手續,直接踏進アキラ的事務所。
那名黑髮惡魔頭也不抬地繼續翻著桌上的文件,只回家了句:「嗯。」
雲雀不以為意,將手裡剛買的可可往桌上一放,自顧自坐到沙發上翹起腿來。
「他還是一樣嘛,嘴巴上說著『對人類沒興趣』,但還不是跑來人界買布丁?」
「你不是也一樣?」アキラ語氣平淡地回嗆。
「我是來打工欸,完全不一樣的好嗎!再說我幫了超多人類忙,結果還是升不上階,這不公平吧?」雲雀抱怨得理直氣壯。
アキラ輕哼一聲,繼續在紙上記錄資料。
「說真的,他還問我最近有沒有什麼異常事件,」雲雀喝了一口可可,「我就想,該不會是你又在搞什麼危險實驗吧?」
聞言,アキラ的手指頓了一下,隨後繼續動筆:「……我現在很規矩。」
「騙鬼吧,你規矩了地獄都要結冰了。」
雲雀半開玩笑地吐槽,完全沒發現那一瞬間アキラ眼中閃過的微光。
兩人之間陷入片刻靜默,只剩牆上鐘擺聲與街道傳來的喧囂。
「……說起來,之前那孩子的事,你有消息嗎?」雲雀不經意問道,語氣不像是追究,只是隨口一提。
「什麼孩子?」
「就那個快死掉被你撿回來的啊。你不是說打算改造他什麼的,還讓我搬他回來,你該不會忘了吧?」
アキラ放下筆,語氣波瀾不驚地回答:「我什麼都沒做。他被人帶走了。」
「欸?誰?」雲雀眨了眨眼。
「奏斗。」
「……哇,還真是。」雲雀想了想,彷彿把那天匆忙趕去咖啡廳接晚班的記憶拼湊起來,「他突然出現然後你就讓他帶走?你不是最討厭別人插手你實驗嗎?」
「……所以我很不高興啊。」
那句話聽起來輕描淡寫,但雲雀熟悉アキラ的性格──他雖然總是一副冷淡樣子,可一旦真正不滿了,情緒會沉在骨子裡悶悶不說,卻也絕不輕易放下。
「那個孩子真的沒事嗎?你應該有辦法追蹤位置吧?」
アキラ沒回答,只是敲了敲手上的鋼筆。
「怎樣,找不到?」
「……數據錯亂了。奏斗動過他的核心構造。」
「哇……」雲雀眨了眨眼,感到些微毛骨悚然,「那傢伙不是天界的嗎?怎麼動得了你那套技術?」
アキラ沒說話,只是深深看了一眼眼前泡著可可的馬克杯。
「……總之他現在的狀態,可能和你當初看到的不太一樣了。」
「你是說……他可能變成天使了?」
「也許。」アキラ語調依然冷靜。
雲雀沒再說話,手指輕輕摩擦著杯子邊緣,一邊若有所思。
「這樣啊……」
兩人之間再度沉默,只剩窗外午後微弱的陽光穿過百葉窗灑在書桌與沙發上。アキラ重新低頭工作,雲雀則拿出手機翻了翻,彷彿只是打發時間的日常片段。
誰都沒察覺,變化早已悄然開始。
有些回憶被抹除,有些名字正重新被賦予意義。
而他們——還全然未察覺。
好

先這樣吧
下次繼續寫不知道什麼時候
我是拖延系
可以隨意發表建議或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