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箱裡的世界》Death End.※唐路(唐微行)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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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列故事時間線(含劇透)※系列故事脈絡-心智圖(僅單人,含劇透)

自那天起,他便做著同樣的夢。
夢裡,小小的黑髮男孩坐在高高的樹上,眨著深藍色的眼睛,一再笑著問他──
「唐路」的死訊,幾乎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件始料未及的事。
皮箱裡的世界
4 months ago @Edit 4 months ago
以提前慶生及生日當天有其他排程為由,作為明星的他今年決定在六月份的十五號進行生日直播。而僅僅過了三天不到,那個曾與粉絲們暢談閒聊的人,就這樣成了一具毫無生氣、七零八落的遺體,荒唐得像是一場拙劣的鬧劇。
私闖民宅、入室殺人、分屍血案、私生報復,即使前述案件在近年來屢見不鮮,但只要與當紅明星有關,無論是真是假、無論那個人如今是頂著偶像還是演員的頭銜,這些詞彙炒作起來便足夠吸引眼球。
更何況,受害者的生日與忌日都是同一天,而兇手既是受害者的前合作者、更是他的私生粉,這般噱頭對在乎熱度的無良媒體來說,已經是值得狂歡數日的社會新聞頭條。
時隔數週,等到葛書澤終於被允許進入案發現場時,遺體早已被清理,血跡更是所剩無幾,這個受害者曾經短暫歇腳的房間裡充滿了消毒水的氣味,刺鼻得令人想要屏息。
而做為父親的他之所以能來到這裡,只是因為,接過授意、負責處理後事的經紀人早已拿完了「唐路」所「需要」的東西。
剩下的,那些屬於「■■■」的遺物好似沒有收揀的必要,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被身為監護人的母親一同遺棄,只留給做為父親的他整理。
一個人究竟為何會選擇殺人?
一個人的死亡能有多少重量?
皮箱裡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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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後,葛書澤也去見了殺人兇手一面。
聽說,
二零二五年六月十九日上午,犯下血案的兇手主動選擇向警察局自首。
那個人坦承了殺人分屍的罪行與細節,滿口說著一切都是受害者的錯,說誰讓「偶像」辜負了大家的期望,說他只是實現了他們共有的夢想。那個盲目地對「偶像」投注愛意,說著想更了解「偶像」的人,說他還許下了這樣的願望:
想讓所有人一提起「偶像」之時,就能跟著想起他。 想讓兩個人的名字,並列在所有能被人看見的地方。
葛書澤不懂,為何有人可以輕視生命到這種地步。只是因為做為偶像的人無法滿足粉絲的期待,就該遭遇這種慘絕人寰的待遇嗎?
他是如此深信,也只願相信,這一切全都是私生粉(寫詞人)的錯,深信自己的孩子只是一個單純的受害者。也因此,葛書澤下意識地忽略了一個問題──
六月十八日傍晚,在「唐路」生日的那天,在江允犯下血案的當晚,他到底是怎麼得知並入侵偶像的住所,又是怎麼在後者完全沒有反抗的前提下,犯下如此可怕的罪行?
是基於誰的掩耳盜鈴?是源於誰的引狼入室?是由於誰的自導自演?
──而又是誰,似乎在最後終於得償所願,實現了長久以來的想望?
自那天起,他便做著同樣的夢。
夢裡,小小的黑髮男孩總是想往樹上爬。
而他站在樹底下,看著那越爬越高的背影,每次都顯得擔心受怕。
爬上樹的男孩,有時候累了,便停下來坐在樹枝上,笑著望向樹底下的他。
這時候,男孩就會問:「如果我現在跳下去,你可以接住我嗎?……你會接住我嗎?」
他從來沒有正面回答過,只是焦急地說:「爬樹很危險,別這麼做,快點下來吧。」
但是,眨著藍眼睛的男孩總是不聽,總是在短暫的休息後,便決定向上攀爬。
……終於有一天,那個孩子就這樣,自做自受地,爬到了一個連自己都下不來的地方。
時值夏天的某個傍晚,唐凌第一次主動聯繫了他,那是葛書澤與前妻離婚,也與襁褓中的兒子分開許久的四年後。
他們約了一間能不受旁人打擾的餐廳包廂,到了之後,沒有其他外人──只有父子二人──空間裡,只見一個年僅五歲的男孩坐在沙發椅上,身邊沒有其他人在,也不知在那兒等了多久。
這樣的他在見到父親第一面後,便直起身子、雙手環胸,彷彿是個小大人般,望著「初次見面」的男子問道:

「──你就是我的『爸爸』嗎?可是,我們長得一點都不像。」
故作成熟又沒有惡意的語氣挾著顯而易見的懷疑,上挑的眼尾,微微戒備的肢體動作,再加上歪頭評估的反應,讓他看上去就像是一隻戒心不低的幼貓,整個人散發出隱隱帶刺的氛圍。
第一次見到長大的兒子時,葛書澤就在想,如果現在的他敢開一句「其實我不是你爸爸」的玩笑,眼前一臉如臨大敵的孩子肯定就會夾著尾巴一溜煙地逃跑。
思及此,被自個兒想像逗樂的黑髮男子不由得笑了出聲,而同樣與他有著一頭黑髮的男孩被突如其來的笑聲嚇得抖了兩下,好似炸毛般皺起眉,看似惡狠狠地瞪著眼前人不放。
「你、你幹嘛?」男孩下意識挺起腰、板著臉,姿態多了幾分虛張聲勢,「我沒說什麼好笑的話吧?」
「嗯、抱歉抱歉……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微行原諒爸爸好嗎?」葛書澤笑瞇了眼,放柔語氣,垂眸輕聲道:「是我不好……因為能見到你太高興了,所以……」
在那張與愛人相似的稚嫩面容上,在那雙與愛人相同的深灰眼眸中,葛書澤看見了自己略顯忐忑的倒影。然而,哪怕心懷愧疚,哪怕依舊惶恐,他還是在短暫的深呼吸後,選擇鼓起勇氣再次開口。
「所以、嗯……謝謝你願意來見我──我是你的爸爸沒錯哦。」
聞言,彆扭又好奇的男孩「哦」了聲便默默別過視線,左瞧瞧右看看,看似在研究包廂裡的裝潢,實則雙腳不太安份地在桌底下踢躂著,全身上下都寫著坐立不安幾個大字。
還是孩子的人眼神閃躲、欲言又止,小小的拳頭一左一右同時擺在桌上,握緊後又試著鬆開,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的侷促忐忑。
──突然,一陣飢腸轆轆的咕嚕聲,打破了這份尷尬的靜默。
葛書澤抿起嘴,本來想忍住笑的,做為一個成熟的大人,他本來應該可以忍住的。
可是,他的孩子卻頓時紅了臉頰,不打自招、氣勢洶洶又欲蓋彌彰地說著「不准笑!不是我的肚子叫!」這樣子的話,害得他瞬間忘了怎麼掩飾笑意,直接「哈哈哈哈哈」地爆笑出聲。
「啊啊啊──不、不准笑!不要笑啦!爸、爸爸你不要笑!」
「對不起、對不起,微行等很久了吧?噗──」
「不要笑!我、我要回去……我要生氣了!真的要生氣了!」
氣炸毛的幼貓生平第一次像這樣任性地吵鬧,在似乎可以縱容他脾氣的長輩面前,總是裝成小大人的孩子忘卻了戒備、忘記了偽裝,嚷嚷著那些言不由衷,又彌足尋常的氣話。
因為這個鬧著脾氣的可愛孩子,這些年來,葛書澤第一次開懷地、由衷地、發自內心地笑了。單純又天真,笑彎起眼時的表情是不參雜質的、發自內心的喜悅。
只有父子二人相聚的一晚。
這便是,他們的初次重逢。
自那天起,他便做著同樣的夢。
夢裡,小小的黑髮男孩攀著枝幹,一次又一次地試圖往上爬。
站在樹下的他,不知道勸了多少次,卻從來沒看過對方萌生放棄的想法。
有時,爬上樹的男孩覺得累了,便會依照慣例坐在樹枝上,笑著望向他開口。
男孩總是問:「你會接住我嗎?」
這次,仍然沒有正面回答的他,反問道:「為什麼你總是想往上爬?」
聽了這番話,不知為何露出微笑的男孩眨了眨眼。
眨了眨不知何時,在夢裡也變成了深藍色的眼睛。
不再注視著他,而是慢慢望向天空的孩子說──
「……因為,我想要的那些東西,都在天上呀。」
精明能幹的女子從來不多說沒有意義的寒暄與廢話,每一通來電,都是問人何時有空的確認,以及一席「兒子想見你」的轉達。
有時候是一次聚餐,有時候過個一晚,他總是,在一次次的通話中抱持著莫須有的期待,卻再也說不出那些試圖挽留的話。
每一次的相約,葛書澤都會想,不知道這一次是不是能見到如今依舊深愛的她。可惜的是,每一次等來的,除了被司機送來的兒子之外,再無其他。
他們的孩子一天一天長大,模樣越來越像她。聰明、伶俐、可愛又聽話的男孩成了人見人愛的童星,被冠上天賦異稟的評價,在電視螢幕前大放異彩,博得了許許多多人的讚賞。
「爸爸、爸爸!我跟你說,我之前被誇獎了哦!」小小的男孩撒嬌似的抱著父親的大腿,深灰色的眼睛閃閃發亮,「大家都說我演得很棒,還說這樣的話,我一定可以成為一個大明星……」
「微行想成為一個大明星嗎?」葛書澤笑著問,大掌輕撫著孩子的頭髮。
男孩抬起頭,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看了一眼父親身前的電腦後,便一股腦地攀著後者的手臂,搖搖晃晃地試著往人的腿上爬。而葛書澤見狀,則是慢了半拍後才將兒子抱了起來,讓人坐到自己的身上。
「……
她說過,讓我做『唐路』就好。」在父親腿上坐穩的男孩喃喃自語著,像是在自問自答,「如果做『唐路』的話,就算我們不能天天見面,爸爸也可以在電視上看到我,她也會很開心的吧?」
說到這裡,懷著期待的他也跟著笑了,小小的、小小的、最開始不過是想為了父母努力的他,語帶篤定地道──
「這樣的話,只要我可以做到……不管是演員、偶像還是歌手,只要我可以成為大明星,你們也會為我感到自豪吧?大家都是這樣說的呀!」
葛書澤沒有反駁,或者說,他不知道作為一個父親,這種時候該說些什麼、做些什麼才好。比如說,他應該誇獎這樣的孩子嗎?還是說,他該讓孩子不要這麼勉強?
望著那與愛人日漸相似的側臉,聽著那番童言童語的話,他幾乎都能想像出孩子現在肯定露出了一雙充滿期盼的眼神,與曾經相信著他的愛人是多麼相像。
他害怕再次看到某個人深感失望的眼神,害怕見到某個人失去信任的微笑,害怕會辜負誰的期待,更害怕去傷害到誰、讓人再次緊閉心房。
……他已經做錯過一次了,所以,他不敢、不該,也不能重蹈覆轍。
於是,男子伸出手,輕輕摟住了懷裡的孩子,思忖片刻後低聲開口。
皮箱裡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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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我們做個約定吧。」
「等微行長大之後,變成一個大明星的時候……」
「到那個時候,就讓微行
來當我劇本中的主角,你說好不好?」
自那天起,他便做著同樣的夢。
夢裡,小小的黑髮男孩似乎終於累了,隻身一人,在無法輕易落地的高度,尋了處看似穩固的樹枝坐下。
而他望著在樹下的人,沉默許久,最終也還是問了同一個問題:「……你可以接住我嗎?你會接住我嗎?」
樹下的人猶豫半晌,沒有選擇回答,只是躊躇地伸出手,做出了彷彿要接住人的姿勢。
瞧著這樣的他,孩子慢慢地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笑著笑著,坐在樹枝上的男孩站起身,雙腿微彎、壓低膝蓋,一副作勢要從樹上跳下去的模樣。
在這個瞬間,男子下意識地退了幾步,他害怕男孩真的跳下來、害怕自己接不住他──打從一開始,他就不相信自己是能接住男孩的人,於是不敢給予正面的回答。
既不想說謊,又不能承擔,只能一拖再拖,直到等來不得不去面對的當下。
然而,這一退開,反而是他腳下的地基瞬間不穩。只見男子原先所踩的地方裂開縫隙、劇烈搖晃,最後竟向下陷落成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
踩空的他頓時墜落,樹上的男孩離他越來越遠、越來越遠,在無限遠去的視野裡,他看不清對方的面容,卻不知為何,聽見了那人對自己所說的最後一番話──
「……對不起。」
又一次在夜半驚醒的人,哽咽地摀住面頰。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陷入無限懊悔與自責的人,無法將那個重複的夢遺忘。
他想起了最後一次相見時,那個孩子在拍完文藝片之後,對自己說的話。
不再對父親抱有期待與信任的人,露出了與愛人當年決定分開時相仿的微笑,冷漠又輕描淡寫地說──因為你想見的不是我,所以,別再見面也沒關係吧。
那時,啞口無言的葛書澤沒有予以反駁、沒有試圖挽留。
他既不敢承認自己對愛人的奢望,又無法對深感愧疚的兒子說謊,於是選擇避而不答。
……所以,這一定是報應吧。

父親──葛 書澤
男性,47歲,編劇出身,現兼任某高中表演藝術社的指導老師,也是古敬珩的大學學弟。
在某次聯誼上對唐凌一見鍾情,進而追求,兩人在唐家的反對中私下結為連理並誕下一子,後取名為微行、暱稱小路。同時,與溫家人關係友好,曾經以「溫文儒雅」為發想幫溫家的女兒取名。
為人天真,無藥可救的浪漫主義者,不願意為了理想向現實妥協,以至於多年來都無法寫出迎合市場主流的作品。曾經因為浪漫而吸引唐凌的他,卻也是由於這份天真導致無法讓妻兒獲得基本的溫飽,成了雙方離婚的主因。
對於兒子抱持著一種愧疚又害怕的心情,沒有能力獨自養活自己與孩子的他,同樣沒有辦法讓兒子拋棄「唐路」的身分,只當一個單純的「唐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