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大雪如鵝毛紛飛,層層疊疊地覆蓋著這片極北之地。
寒風自遠山深處呼嘯而來,彷彿千軍萬馬踏過冰封的曠野,穿越狹長蜿蜒的林間小徑,最終撞擊在木屋上,雪粒密密麻麻地敲打著汙損的窗戶玻璃,發出細碎而持續的簌簌聲響,像是無數細小的指尖在輕叩著窗扉。
芬里爾和二哥費蘭一同蜷縮在厚重的棉被裡,雙手緊緊環抱著自己瘦小的身軀,指尖上還殘留著午後打雪仗時凍出的紅痕,此刻正傳來陣陣麻癢,像是螞蟻在血管裡爬行。
木屋內,火盆中的柴火燒得正旺,橘紅色的火舌舔舐著乾燥的木材,偶爾發出細微的爆裂聲,像是讓人昏昏欲睡的搖籃曲。
母親希格莉德坐在角落的木椅上,手中的毛線針在昏黃的火光下穿梭著,正為即將到來的深冬編織著溫暖的毛衣。父親艾納坐在木門邊的板凳上,手中握著一把獵刀,正將刀刃抵在磨刀石上來回摩擦,發出規律的嘶嘶聲響。大哥羅爾夫今夜不在家中,他帶著一批精心醃製的肉乾前往鄰近的村落,說是要在暴雪更加猛烈之前換些補給品,或許要到深夜才能歸來。
這個家座落在大陸的極北邊境,這裡終年積雪不化,彷彿被冰雪女神施了咒語,漫長的冬季佔據了一年中的大半時光,只有火盆裡跳躍的火焰與家人們溫熱的呼吸,才讓這間小小的木屋多了些許珍貴的暖意。
直到那聲短促而尖銳的慘叫,如利刃般劃破了寧靜的夜色。
芬里爾還來不及理解發生了什麼,父親已經猛然起身,推開厚重的木門衝入了風雪之中。母親慌亂地放下手中的毛線,將芬里爾和費蘭緊緊護在身後,她的雙手微微顫抖著,遠處傳來雜亂無章的腳步聲與野獸般的咆哮,混雜著某種東西燃燒時發出的劈啪聲響。
父親回來了,低聲說著出事了,短暫開闔的門縫中吹進夾雜著濃厚血腥味與嗆鼻煙塵的風,鑽進鼻腔深處,讓人忍不住想要作嘔。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彷彿是一場無法醒來的噩夢。
厚重的木門被粗暴地踹開,門軸發出痛苦的嘎吱聲,父親撲向第一個闖入的入侵者,兩人在地上扭打成一團,卻被緊隨而來的第二個人從背後揮刀砍傷,鮮血瞬間染紅了他的肩膀,他痛苦地呻吟,母親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呼喊著父親的名字衝上前去,那雙平日裡總是溫柔地撫摸著他額前髮絲的手,此刻卻沾滿了丈夫的鮮血。
費蘭抓住芬里爾的手腕,試圖帶他從後門逃跑,卻在慌亂中踩到了門檻邊的積雪,兩人一同摔倒在冰冷的雪地上,芬里爾回頭的那一瞬間,看見母親仍在奮力抵抗,而父親已經倒在不斷擴散的血泊中,一動也不動。
他想要回去,想要幫助家人。
但費蘭的手緊緊抓住他的手腕,用力將他往外拖拽,高聲喊著快跑的聲音在風雪中顫抖著,那雙平日裡總是溫和的眼眸此刻充滿驚恐。芬里爾掙扎著想要掙脫,然而費蘭的力氣比他大得多,硬是將他拖離了那個已經燃起火光的家。
雪下得更大了。風聲在耳邊狂暴地呼嘯著,雪花如千軍萬馬般洶湧落下,覆蓋了他的視線,他不知道該怎麼辦,甚至不知道如何發出聲音求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一幕幕慘劇被深沉的夜色吞噬。
他和費蘭拼命地奔跑著,雙腳在厚重的積雪中深深陷落,每一步都艱難得如同在泥沼中跋涉。身後的村落已經被熊熊大火吞噬,橘紅色的火舌在寒冬夜色中狂舞,宛如失控巨獸般肆意咆哮。濃煙滾滾上升,將夜空染成了詭異的暗紅色。
費蘭的呼吸在寒冷的空氣中化作一團白霧,他不時回頭張望,眼神裡透著恐懼與悲傷。芬里爾的雙腿已經開始發軟,胸口像被人用鐵鎚重重敲擊般劇烈起伏,但他們不敢停下腳步,因為身後傳來的馬蹄聲正在逐漸逼近。
就在此時,一道黑影從側面的樹林中竄出。
冰冷而粗糙的手掌從背後抓住了他,力道大得讓他的肩膀發出咯咯的聲響,他拼命掙扎著,用牙齒咬住那人的手腕,用雙腳胡亂踢打,但幼小的身軀終究敵不過成年人的蠻力,有人發出難聽的大笑,有人用著他聽不懂的髒話咒罵著,還有人正在討論著要將這些「小鬼」送到某個地方賣個好價錢。
他聽不懂那些話語背後的含義。
費蘭也被壓制在地,他用力撐起身子,衝著芬里爾吼了一句什麼,但他只知道有人的拳頭重重地砸在他的太陽穴上,劇烈的疼痛如閃電般炸開,整個世界瞬間天旋地轉。
在意識完全消失之前,他最後看到的畫面,是雪地後的沖天烈焰,以及二哥眼中的無助與絕望。
然後,一切歸於黑暗。
目前大概是大哥二哥都下落不明的狀態,大哥還留在佛地杜多,二哥是一起被抓,但不知道被賣到哪裡去了,總之就留個伏筆備用((幹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