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的反射堪比日光,光線鑽入眼皮之間,刺激了大腦的活躍,一會兒是模糊的人臉,一會兒又是霧靄和雨天,在看清自己的處境前,庫瑪魯的眼前閃過許多不知所謂的畫面。
潔白的雪覆蓋了大地上的一切腌臢,那些相互鬥爭、掠奪、殘殺的痕跡被粉飾,彷彿可以從頭再來,而他就這樣躺在雪地裡,眉目上掛了細碎的霜,看上去蒼白又僵硬,幾乎大半個人都被雪給蓋住,還沒有任何禦寒的衣物。
他不大記得自己為什麼躺在這裡了。
腦海中的思緒很紊亂,就像有人粗暴地搖過,讓本來有序排列的東西一應散落,庫瑪魯覺得這些零碎的東西堆積在一起,阻礙了他移動——他在原地動彈不得。
啊,好像稍微有一點可以想起來了,有一群鳥在相鬥,幾隻受了傷,墜落在地,他本來是想要撿拾這些鳥隻、作為食物⋯⋯卻似乎不慎被雪塊給砸到了?
雖然庫瑪魯並不覺得自己很冷,但是緩慢的大腦仍然不斷提醒他:這樣下去你會死的。
大響的警鈴無聲無息,沒有人可以聽見,鵝毛大雪簌簌落在他的面上,就當他以為自己會被掩埋的時候,一塊陰影干涉了進來,擋住刺目的白光。
掛在眼睫上的霜使他看不清那是誰,或許,他不該輕率地求救,因為到了今天,很多人都瘋了,但不論是誰,顯然這是他幾乎唯一的希望。
「幫⋯⋯」
他的聲音幾乎比雪要輕,透薄猶如凋敝的春葉。
模糊的咕噥,似乎是在求助,剩下的卻只有不齊全的隻言片語:「⋯幫⋯⋯我⋯⋯」
衣物染著乾涸的棕斑,一點的破損、漫無目的、頭痛欲裂,沿著血管的膨脹收縮,它慢慢的延伸到黑色的深處,幾乎像道狠戾的流星劃破理智的紋理,衝入深洞——垂墜的星火在腦海的皺摺炸開,每一塊的感知區域都為之顫動,發狂的互相撕扯。
過了一宿,深紅的鮮血早已不再流淌,但炙熱的疼痛仍燃燒著,發炎促使的高燒使他昏昏欲睡,而煞白的雪與之成了鮮明的對比,是那樣的明亮、那樣的冰冷。
葉堤跪趴在積成厚厚的冷白中,深度以然是掩過小腿,他閉上眼將臉埋入,企圖將發脹的不適和緩些,不知道現在的自己是什麼樣子,只知道很疼,但也疼的發麻,到現在只剩下奇怪的違和感。直到聲悶響在寂靜中走過、扯回了逐漸脫軌的思緒。
支起身子,一步一步的朝著聲響的來源,似乎是循著摸索了會,他的嗅覺依然還在線,而一股熟悉的氣味隱隱穿梭於雪塵,那絲回憶纏繞在記憶中,不知不覺間、其促使了腳步的加快,步伐拖跩,雪地在身後成了條不規則的蹤跡。
很近,就近在了咫尺。
葉堤還記得,這份濃烈的主人來自於誰,那是初醒的時候遇見的第一個存在,深橡色的雙瞳、絨毛的相間色,嬌小而靈活的身軀,以及可以感受彼此情感的波動,之後的發生也給了自己深刻而不得忘懷,他不會認錯人。
微弱的淺鳴在腳邊乘著冷空氣懸浮而上,一些暖色在白霜之下若隱若現,他用著唯一還能見得著光的右眼定睛,吐露霧氣的唇口微張。
「…庫瑪魯…?」
不疑有他,葉堤兩手撥開快要掩埋對方的冷冽,指尖凍的發紫,不過也沒有使動作停下,就這樣將終於現身的軀幹用雙臂抱起,跨著白沙來到不遠處的岩洞中。
庫瑪魯的身體非常的冰冷,或許再晚點、血色會轉為青灰,這具軀體會變成僵硬,成了再也無法回應他的死屍。
想到這點,葉堤緊緊攬著對方,掌心貼附額面,臂彎環繞,像是要融入自己的身體那般,高熱的體溫包裹,忐忑的靜待著。
他的肌膚已經被凍得蒼白,稍有些僵硬,只是幸好還沒發紫,並保持些許的彈性,而這也是他至少還活著的體征。
蹩腳的求救後他又失去了意識,朦朦朧朧間,他感覺自己好像被突然塞進火灰裡,燒得渾身刺麻,身上也很沉重,一會兒後又好了些,溫熱的氣息包裹在身周,他逐漸放鬆。
嗅覺率先回籠,他聞到熟悉的腥氣⋯⋯是血?在血腥之間摻雜了同樣熟悉的氣味,又是誰呢?這觸發了他腦海中帶有火熱溫度的一些感知,混沌的腦袋一時之間卻想不起來。
掛在庫瑪魯臉上的霜,大部分被葉堤撥去,剩下的一些融化在他的指尖撫過時,讓他的眉目稍有些濕潤,在他僵硬的四肢逐漸軟化後,眼睫終於顫動起來,正欲睜眼時有一滴水落進眼中,害他又別了別頭,想使它流出去,這恰好像是一種喚醒,讓他自己意識到——能動了。
他好不容易睜眼,模糊的視線聚焦的時候率先看到的是葉堤那殘缺的面孔,淺色的碎髮投下的陰影使傷口更加可怖,他都沒能夠認出來,因而第一時間是愣住,庫瑪魯倒抽了一口氣,冷空氣狠狠灌入肺中,讓他不自在地瑟縮了一下。
「你⋯⋯咳、咳咳咳⋯⋯」他本想說話,卻被乾啞的喉嚨弄得咳了起來,在咳嗽之間,原本的問句掉了出去,腦袋重新開始運轉後,他想起來這是誰了——那只熊。
原來還活著,他這樣想,他只有在第三天的時候在賽法隆身上嗅到這頭熊的氣味訊號,除此之外未曾再見過他,想來熊這種強勢物種是不那麼容易死的,但看上去真慘啊⋯⋯
「葉⋯⋯呃、葉堤⋯⋯」他努力地呼氣,慢慢讓讓聲帶暖和濕潤,終於可以說出一句整話,「你怎麼⋯⋯」
他似乎還不能夠把自己被砸暈在雪地裡凍僵,跟此刻出現在面前的葉堤關聯在一起,還很困惑怎麼有熊突然就出現在自己面前。
將肌膚捂熱了點、目光一直沒有從對方身上離開過,是等到懷中的人以微小的幅度顫動一陣,接著重新作動的眼睛與口鼻,伴隨了幾聲的音色顛簸、略為澀啞,庫瑪魯醒來後的反應看起來很困惑,就像是很訝異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一樣。
他現在很擔心自己的神智會在不知覺間恍惚,再次回到像是失重的迷遊感,擔心和前日那樣做了不可原諒的事,甚至懷疑起了是不是其實是自己將庫瑪魯弄傷了,現在又假惺惺的替對方擔心害怕?
昨夜就像是做了長到可以忘卻現實的夢,一個外來的入侵者踏入地盤,而葉堤只不過是想將構成威脅隱患的對方解決掉而已,那動物嘶牙咧嘴的掙扎,鋒利的爪子不斷劃破他的肌膚,是至回過神後才發覺底下的東西是個『人』。
鈍痛隱隱抓撓感覺神經,見庫瑪魯看著自己的臉後,如是意識到什麼的退離了點顏面距離、將頭側過一些,心虛似的試著遮擋再明顯不過的紅窪深坑,但抱著人的手並沒有要放下的動靜。
「…我發現你倒在那、為什麼?」
他的聲音沉沉的同湖底的巨石壓於軟沙,喉管被束縛住,仿佛說了些什麼都是有罪,不踏實又遮掩。
「有哪裡痛嗎…?」不敢與人對視,垂首的嗅聞嘗試尋找是否留有傷口,緊擁的指腹摩挲稍稍回溫的肉體,確認自己沒有暈醉在幻覺中。
庫瑪魯的身上有積雪生冷的味道,掩蓋了活物溫暖的氣息,葉堤的鼻息打在身上,給寒冷的皮表帶來鮮明的知覺,他似乎又更醒了一些。
「應該是⋯⋯被雪塊砸到了,樹上的⋯⋯」躺在雪裡久了,他也不曉得後腦杓受傷沒有,反正眼下是不痛的,他想要挪動四肢讓自己可以直起背,可惜雖然他取回了神智,大腦卻還沒有跟四肢恢復電報聯絡,發現無法流利活動的時候庫瑪魯乾脆地放棄了,轉而求助於葉堤,「麻煩你幫我一下?我想稍微再坐直⋯⋯一點。」
「⋯⋯話說回來。」感覺到葉堤溫暖寬厚的手在背後、腰上四處撫摸,不怎麼用力,反倒顯得侷促,引得庫瑪魯頻頻垂眼去看,但就像迴避,葉堤側過去的臉沒再轉回來過,他看不清楚,「你那個,應該比我痛吧,眼睛的洞。」
他猜葉堤是覺得自己被嚇到了才這樣的,以為只是出於大熊的善意,他不怕傷口,也毫不避諱的提出,完全沒想過可能不是這個原因。
冬雪會冷的刺骨,也會麻痺疼痛。葉堤在記憶的軟床翻找到了冬天這個詞彙,而這似乎不該出現於此時此刻此地,但就是這麼沒有所以然的想到了。
「…如果不檢查…可能不會發現有傷口。」
一個記憶點著床,他幾乎是喃喃般的說著,好似某個印象提點著須注意難以讓人察覺的警覺性,庫瑪魯一點潤澤過的喉間發出著聲響,但自己始終是不敢看向他,又或者應該說是無法。
將人挺起了背脊,他的大腿抵於人的後背作為支撐,讓對方可以穩穩的坐固在自己腿間,雪霜浸濕了點肌理,讓之中的縫隙緊縮繃住,就跟神經緊緊的拉直,摸了摸看來糜爛的眼周。
其實本以為只是頂多腫脹才睜不開,這時才意識到根本是連球體都沒了,更甚的是糊爛無法透析的結構,那邊的眼睛徹底失明,有那麼的剎那想著若是雙眼就好了。稍是怔愣一會,神情又很快恢復方才。
「對不起、很糟嗎?」
想到庫瑪魯在醒來時退卻一瞬的模樣,更加的避諱了傷口直面人的可能,手上的動作回到摸索的動作,一直是確定沒有摸到奇怪的外傷才停下。
「沒有其他人一起嗎?」
葉堤想到這幾日看到不少人是結伴行動以增加存活率,心想著如果是庫瑪魯的話或許要這麼做才比較安全,畢竟這個身體這麼小、這麼柔軟脆弱,若是遇到像自己這樣龐大且危險的敵人,那下場或許肯定——
打住、他不敢再思考下去,現在唯一慶幸的是對方確實還好好的在這,而葉堤一點也不希望那些可怕的事發生在對方身上。
「我嗎?」他在輔助下掙扎著坐好,改善的姿勢幫助了呼吸,也讓血的循環逐漸變好,這裡面亦有葉堤高熱的體溫的功勞,可惜他現在對溫度的感知還沒恢復正常,無法意識到葉堤的身體過於溫暖了。
「我暫時單獨行動,沒想到會發生那種意外。」
除了沒想到也沒有別的緣由,被雪砸到會暈這件事屬實有些超綱,誰曉得看似無害鬆散的雪結成塊會那麼硬?他記得避開石頭下的冰凌,卻不曉得這個。
「葉堤,嘿。」葉堤在他身上摸摸索索,注意到他轉移視線的同時也是在轉移話題,庫瑪魯的手還有點僵硬,卻至少能夠抬起來撫摸葉堤的臉頰,並將他的臉跟話題一併掰回來,手避開了受傷的那側,以免碰到未癒的傷口,他投去了關垂而非恐懼的目光,「很糟。你自己沒注意到?發生甚麼了,有人攻擊你嗎?」
「你應該至少拿安全屋的浴簾或是⋯⋯不知道,撕別人的袖子?把傷口蓋住,才能好好癒合。」
沒有人教過他,這些知識很自然的出現在庫瑪魯腦海中,基於第一天的印象以及葉堤救助他的行為,他認為是有人攻擊了葉堤,而非葉堤與人產生了衝突——即便是衝突,八成也是別人先的。
印象落下的方式就是那麼地輕率啊,只因為葉堤用敦厚溫柔的模樣示人,輕易地支配了認知的軌道,聰慧如他也容易被欺騙,畢竟那副模樣並非弄虛作假,世界上最高明的謊言,便是實話。
「…是嗎、你要小心點…一個人很容易出問題。」
聲嗓低垂的抬不起似,聽見庫瑪魯的說詞、看來是有固定一起行動的夥伴,而現在只是暫時性的獨自一人,他感覺是暗暗的感到放心。
與之繼來、是那有些冷涼的指尖、指腹,掌肉,輕輕的,將自己那不堪入目的樣子朝向對方。
小巧的唇口開闔,懷中的人投來疑慮,起先竟是認為有人襲擊了自己,葉堤想著明明他才是巨大的猛獸,為什麼庫瑪魯的第一直覺、反倒是自身才是被他人主動攻擊的角色?
在對方的眼裡,他到底是什麼樣子的人呢?
如果庫瑪魯知道了真相,那會是同意、同情,還是失望、不解…抑或是感到害怕?
欲言又止,葉堤不知道該從何開口,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人事實並非是如此,更不用說他究竟是如何殘暴的對待外來者才得來如此下場。
岩口寒風凜冽,穿過骨心會使肌肉與其打顫哆嗦,他的話語被凝固的冰結鎖住,成了飄揚在空氣中的雪片,堆疊於腳下任人踩踏,又或是同被凍得剝奪感官,不過也只是狡猾的理由,自己深知沒資格替自我辯解。
緩緩地沿著纖細臂腕,握住能輕易圈起的纖肢,將對方的手挪移到唇口邊,吐息於掌心暈開,彷若呼著熱氣要將凍僵的手裹熱,唯一的金橘被眼睫蓋掩,收斂的輕擺幅著頭,蹭了點氣息在小手上,但也像是尋求安慰那般。
是很難說明的狀況嗎?
庫瑪魯看著葉堤的舉動,先是用拇指撫過他乾燥的唇,再將手掌重新貼附到完好的那邊臉頰上,手指描過下頷角,逗弄動物般帶點安撫性的輕撓了幾下。
「比起我,你感覺過得更不好。」他再次強調葉堤恐怕沒有餘裕更關心別人的情況,當然這也讓他越發覺得葉堤過於惇厚,仔細端詳過了那個傷口,可能是沒有好好處理的緣故,已有些難看出它最初的樣子了,他覺得總得問出是誰、如何做的,好避開危險份子,「很難說出口嗎?」
不知道真實情況的他想:葉堤的性格被詐害的話也不意外⋯⋯葉堤是他看過身體條件最優越的個體之一,單純的互毆應該很難令他致殘,這或許代表該個體有一定的欺騙能力乃至於武力,能活到今天,或許會是需要提防的傢伙。
相較於葉堤的真誠,這份關愛不純然出於擔心,似乎很讓人不齒,但庫瑪魯無比清楚自己沒辦法為葉堤修復這個傷口,也無法尋回眼睛——既然本來就沒有可以幫上的忙,他也就沒有羞愧,只是想收集更多訊息而已。
「痛吧?」他承認自己耍了心機,為了卸下葉堤那不存在的心防而溫聲細語,認為或許給予更多溫暖,就能將他人融化,貼在溫熱臉頰上的手被一併燻暖,庫瑪魯這才注意到熊的體溫似乎高得不尋常,他親暱的用指尖在葉堤的臉側、眼角輕觸,「啊,你⋯⋯好像在發熱,現在感覺怎麼樣?」
庫瑪魯接連的問話就如冰錐一點一點的敲進深處,嚴實的軀殼被緩慢的鑿開,酸澀的濁液濕潤了眼眶,葉堤有那麼剎那是覺得差點就要哭出來。
「…很痛。」
這二字被艱難的從喉嚨擠壓,短促又虛渺,就像是想趁人不注意間的偷偷溜出,他想著該說出來嗎?但也不想和此彼表現的像是委屈的受害者,明明很清楚不是那樣,如果現在不說,庫瑪魯看到的只會是卑劣又虛偽的自己。
負罪感滿盈,合併者屬於野獸的渴求,一些應該要能夠描繪描述的部份全被扭曲成無處可去的衝動,著下了大錯的後悔變得可笑,悲切也是如此。
對方的輕撫觸碰讓他短暫的能夠喘口氣,想再停留久一點,享受這份僅有的柔和、順著撫慰的方向傾過,不自覺將人攬緊了些,大腦都有股暈乎醺醉的錯覺。
「感覺有點沉…很餓、也——」
字句被手中握實的軟韌警醒,鬆開了一點,停下了慢慢收緊懷抱庫瑪魯的手,洞窟的光線很微弱,這讓沉黑的陰影近乎快使五官的輪廓抹去,或許也讓人難以讀出情緒,只能從聲音找尋。
「是我攻擊了別人、…把別人弄傷了才會這樣。」回憶著昨晚發生的事,葉堤將感受到的陌生與熟悉感一五一十的坦露:「一切發生的很快,只看見了湖水、和草地,根本沒發現…當時是回過神了,才看到一大片的鮮血在身下,非常濃烈,我差點就殺了他。」
「奇怪的是、總感覺以前也做過這種事,切開那些肉非常的容易…我不知道是沒能控制住、還是其實是我不想控制。」
這是他頭一次說了這麼多話,但內容卻是這些難以啟齒的罪行,葉堤再次退首,或許庫瑪魯會覺得自己瘋了,他也認為自己是瘋了才會這個樣子,但也很害怕,不僅是害怕再次傷害到無辜的人,更恐懼的是這種割開血肉的感覺是如此的熟悉,以至於沒有警覺而停不下來。
即使葉堤一通剖白都是在說自己犯下了不可原諒的暴行,庫瑪魯仍然沒有表現出厭惡或是退縮,也沒說他瘋了。
他摸索葉堤的面孔,即使身處黑暗,極佳的夜視能力令那鋒利的五官依然清晰,他用拇指撫過下眼瞼,感覺到微微的潮濕,並嗅到了倉惶的氣味。
「真可憐⋯⋯你看起來嚇壞了。別怕,現在安全了。」他低語著,一邊思考:聽起來是產生了衝突而非一場襲擊,但究竟是葉堤主動,還是他人招惹還不確定,他覺得更有可能是受到了挑釁,或陷入了無理智的狀態,葉堤即使是現在看起來也完全不想攻擊,並不具備殺害他人的主觀能動性。
如果是我,為了活下去可以清醒地把別人大卸八塊。
以自己為基準,他從未認為葉堤的主觀意志恐怖過,「在失去理智的情況下才會攻擊人」,某方面來說反而代表著⋯⋯良善(又或是心軟、懦弱),但當然,一頭熊還是很有威脅性的,他悄悄地透過身體的移動、碰撞,確認了軍刀還在自己身上。
思及這兩日周遭的人們普遍有精神瀕臨極限的狀況,雖然任務本身即在挑戰眾人的理智,但在這之下,還有很多其他選擇,不會僅僅因為任務的發佈而「失去控制」,那麼衝突的對象是誰反倒不是第一重要,他隱約有種直覺——必須知道有什麼可能的前兆或條件會導致失控。
「葉堤。」於是他貼到葉堤的胸膛上,進一步將臉頰附在他的耳側,親密地交頸,蠱惑人心的聲音在黑暗中很鮮明,「我想知道,你為什麼攻擊他⋯⋯那個人做了什麼嗎?」
庫瑪魯想要挖掘背後的動機,挖掘出當時葉堤感受到的,還有他如何進入該狀態,以比對自己心中的其他案例。
現在…安全了嗎?
葉堤的思緒在悄然裡恍惚,庫瑪魯溫和的低語幽幽的將意識帶走,他想、對方或許沒有太理解他的意思,現在並不安全,而且是對身懷的人而言、非常的不安全。
但真的要說嚇壞嗎?無疑是有的,他驚訝於近乎殺戮那樣的適應行徑,也被自己絲毫不猶豫的下手而嚇到,碎肉掛在指尖,腥甜依然繚繞著舌腔,咽了幾下唾液,不過口中早已什麼都沒有。
男子的音色柔軟的將那牢固於外軟化,葉堤原先緊繃的狀態在順著羽毛般輕點耳膜而趨於放鬆,但或許也意味著某些緊守的部份也鬆懈下來,這可能是糟糕的決定。
掩藏在後接踵而至的,會是驚濤駭浪般的獸性大發,還是被勞鎖已久,是讓人心安穩定的人性光輝?
答案還沒解開,庫瑪魯親暱的貼了上來,有點癢,儘管是如此輕聲,聲色卻像在腦海迴盪,層層遞進,穿過了防備,昏沈的感覺被加重幾層,他的一手大掌撫上纖細的腰肢,薄唇低緩的開口
——「他…什麼都沒做。」
「只是在那裡…在水裡喝著水,但我認為他踏入了我的地盤。」自己說來都荒謬,這片地沒有什麼屬於誰的,可葉堤卻覺得有外來者侵入,因為是隱患,所以必須處理掉。
「就像這樣,穿越了界線。」
吐息有些粗重,他的手沿著背脊曲線,攀撫到脆弱的後頸,利爪輕輕刮搔著髮尾和肌膚,另隻手覆上大腿,讓人無法預判他的下一個動作會是什麼,高燒渾濁了意識,庫瑪魯的氣味充斥嗅器,而手上的觸感依然真實。
「…我是不是不正常了?」
「⋯⋯是啊。」
這次迎來的不是安慰,或者說,這樣才對,如果庫瑪魯說「不會的」,即代表他認為葉堤本就該那樣殘忍,但他不曾這樣想過,那個狀態下的葉堤必然是不正常的。
葉堤的陳述還看不出為何他喪失理智,以及現在是否有前兆,庫瑪魯掩去心頭的震動,留了心眼,這雖然是一頭可憐的、負傷的、軟弱的熊,卻無疑具備壓碎他的力量,他任由葉堤環抱他,腦海裡則想著若葉堤有一絲異常,就立刻攻擊他的傷處以爭取逃脫的機會,與此同時,他仍然溫柔地捧起葉堤的臉,撫摸他的鬢髮。
「如果你覺得那不像你自己的話,就不正常。」
「這叢林很糟糕吧?你不是平白無故就變成那樣的,至少我們一開始見面的時候,你不是。」
他笑了笑,笑聲和喟嘆一樣,「你不是我知道的第一個失控的人,我親眼見過有人撕碎另一個人的臉,但那不應該是他本來的樣子,或許有人就希望看到我們狀若癲狂,即使我們都不想。」
「你又是怎麼想的呢?」他想讓葉堤想想自己是怎麼變成那樣的,然而基於他可能還很混亂,庫瑪魯願意多勻一點時間給他,給予輕柔的愛撫,讓他的心可以被包覆在更灰暗、更柔軟的地方,像是將珠玉埋入泥沙,藏起來。
「我希望你會說你很痛苦⋯⋯」
若你說你很痛苦,就足以說明這樣的瘋狂違背你的本意——可能是出於他看夠了惡人,或是他自己即是,他寧願葉堤只是個軟弱的膽小鬼,也希望透過強調痛苦來替葉堤保持清醒,他的話語裡摻雜了憐愛、誘導與算計。
或許他正是需要那句,需要有人告訴他這不正常,而他也不是唯一的那個,因為葉堤已經無法太去辨析自己的行為,只得是感覺到蔓延的苦楚與無法具名的衝動正蠶食鯨吞著。
如果再發生一次,也無法保證是否能及時清醒,甚至無法保證是否會在過程當中不感到純粹的慾望,那種在後埋伏著的,蓄勢待發的生物渴求。
不過說到底、自己到底是誰?
鬆軟的果肉在懷中依偎,指甲嵌入的話美味的汁水就會流淌,再更用力就會捏碎,變成一灘難以構成形體的死物,如果能了解自己的話,這些正在不斷推進的思想時間軸可否就能如此倒退?
這些不能夠成為現實的幻想需要被消散,透過庫瑪魯的話,葉堤想去相信並說服自我一切並非所妄求,輕柔的觸動撥弄心弦,織起的心網感覺快垮了,沉沉的下墜到泥沙裡。
「……很痛苦。」
壓死的焦澀終是同黑油從縫隙間溢出,一但湧現便是制止不下,即使雙手奮力挽回也止不住向外伸去的濃液,硬殼被擊碎從幽深中牽引出,他的雙手緊緊纏住庫瑪魯。
「只要想到、我可能也會把你撕碎就很痛苦。」
熱嘆打在頸側上,埋首於之間,深吸取身體的氣味,力量越收越緊,彷彿能至人窒息,舌頭順著頸窩輪廓舔舐,伴隨一點冰雪融化的生,從筋脈到下頷線,然後將舌尖收回。

清水從眼角滴落,葉堤的眼淚就這樣與對方身上的唾液交疊。
「好了、好了⋯⋯噓⋯⋯」
收緊的擁抱和舔舐讓他稍微有點喘不過氣,但看起來沒有惡意,庫瑪魯感受到溫熱的水珠落到頸上又很快變涼,隨後發著燒的頭顱依偎了上來,像想要鑽入巢中的雛鳥,而庫瑪魯伸出手來環住他的腦袋,垂首在髮間落下親吻。
他想著,失去控制的個體中,有兩個人自我厭惡,另兩個則沒有表現,其中一個人的狀況他還是比較模糊的,但從包含葉堤的另外三人來看,擁有較鮮明性格⋯⋯神智更清晰的類型更容易被失控感包覆,才會產生這種「不應該這樣」的情緒。
為什麼呢?
殺戮、傷害,本就容易讓人崩潰,但這種失控並非施加過多壓力就會造成的,甚至他遇到的情況沒有任何一次是因為對方正在面臨殺戮的心理壓力,如他所說,那「不像自己」,不僅僅是在高壓下採取的極端行動,而是像被某種事物所支配造成的行為。
無法為其定義讓庫瑪魯有些煩躁,因為他感覺自己是如此地接近某種真相。
「如果你露出任何一點攻擊的意圖,我會毫不猶豫地殺死你。」與此同時,他將臉頰墊在葉堤的頭上,靠在他的耳邊細語,他的煩躁化為既動聽,又殘忍的詞彙,究竟是譏諷還是安慰?不論如何,他覺得這是葉堤可以聽的話語。
「但比起那樣,如果你能保持原本的樣子就好了,我不是殺人狂⋯⋯」
說話的時候,他總是若有所思,似乎想到了什麼,聲音低了下去,但還需要一點時間,他尚未能夠整理好這團和藤蔓一樣混亂的線索。
對方的安撫是有效的,至少於自己而言是有定心的作用,不過一會,庫瑪魯接著的後話無論是多麼殘酷,仍化為細密的絲線平鋪在千瘡百孔,就連對方也可能會採取行動將自己殺死,葉堤也覺得是多麼悅耳的事。
就好像不斷泉湧的水可以被好好的拴上蓋子,他才意識到,有『死亡』這條路可以走。
但這又意味著什麼?死亡是條一去不復返的道路,向前後乃無法再回頭,和那些與大地融為一體的骨肉,他們發臭、腐爛、生蟲,衰敗成滋養大地的一部分,存在被消弭,而或許能夠就此再也感受不到痛苦。
否決自己的生命,這些事似乎也在隱約的時刻中悄然侵入思想中,彷若過去也思考過一樣的事,並且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重複,是什麼時候開始忘記的
——這種叫做尋死的記憶?
葉堤當然不希望事發至此,他一點也不希望庫瑪魯因自己而受傷,也不希望無法繼續的保持最初的自我,但如果就這樣因此走向毀滅,畢竟當時失去理智時的當下,其實是前所未有的放鬆,渾身輕盈如羽翼,在如此的情境下死去,倒也並非是全然的壞事。
這些念想被壓在深層的湖底,他沒有讓其浮出水面,暫且的。
「…我現在…還會想到第一次和你見到的樣子。」葉堤帶著點阻塞的聲音說著,感受對方與言語不同的溫柔觸碰,臂彎緊鎖的力道放緩,但依然牢固的擁著人的軀體,「喜歡那時候的感覺…但我怕以後再也無法那樣。」
「感覺很難再控制住…該怎麼辦、庫瑪魯?」
聞言庫瑪魯笑了出來,主要是因為他們的初見實在是不怎麼像樣,甚至幾乎是此時此刻才好好地用語言交談過。
他或可理解部分,這世上有些東西是不需要語言的,撇去言語的情緒流動比對坐著交談更加本真。
他調侃道:「哼嗯⋯⋯你在想色色的事情?」
他當然知道葉堤不是指那方面——或許有一部分,但主要還是第一天大家都是最清醒的,對於目標是最明確的,也最有餘裕思考。
庫瑪魯想,那到底是甚麼呢?讓我能夠思考、尋求解藥的關鍵?總歸不可能是大腦,大腦有混沌的時候,讓他堅守著某些規則到現在的究竟是甚麼呢?
葉堤也需要規則,很顯然他需要「不能殺生」的規則,需要「保持鎮靜」的規則——需要他自己可以遵守這些規則⋯⋯他不只需要,他是「想要」的。
那麼唯一的途徑好像就只有⋯⋯他自己?
「很簡單嘛,由我來控制你⋯⋯首先用布條把你的嘴堵起來,讓你不能咬我。」他不著急袒露思緒,反倒眉眼含笑的按了按葉堤的嘴唇,隨後摸上環抱自己的壯實手臂,「再用藤蔓把你綑好幾圈,要是那種難以施力的姿勢,你才不會掙開,當然,指甲也要磨掉。」
「這樣就能做愛了吧?」輕佻的聲音如落雨的水花般靈動跳躍,好像這不是什麼嚴肅的話題,與原先沉寂安寧的氣氛不搭,庫瑪魯又發出了低低的笑聲,他說:「開玩笑的。」
「我的意思是辦法總比困難多⋯⋯」他是討厭將命運拱手讓人的類型,在用盡辦法之前絕對死嗑到底,即便不為了葉堤,關於保持自我這個課題是否有更簡便或通過外力達成的方法,他也勢必要找出答案,不過在那之前,他不介意用話術讓葉堤好受一些。
「嗯,我或許有點頭緒⋯⋯既然你都問我怎麼辦了,那你等等我好了。」他揉揉葉堤毛絨絨的耳朵,又撓撓他的下巴,「我或許能找到辦法讓你學會控制。或者說我想找到這個辦法。」
庫瑪魯的話像是水珠在肌膚上走跳,癢而撓不著,於肌底之下挑動著樹狀神經,又是熱的頭皮發麻,如做了錯事的收縮脖頸,雖然葉堤並沒有那些意思,但還是很單純的就被這些話給弄的慌張一陣,壓低耳朵。
他會喜歡那天的樣子也不完全是因使人流連忘返的性愛,更多是能夠拋棄語言的交會,那種能夠被接納接住的感覺,在好幾個瞬間是都覺得自己可以完整的掌控一切,思緒清晰,即便忘卻了什麼般亦是。
血液的跳動不會說謊,身體的反應不會說謊,眼神也不會,葉堤其實知道庫瑪魯或許不是同自己對對方那樣坦然,但依然不由自主的想傾向,想全然的相信這個人是在意的,不然誰會想浪費這麼多唇舌在這兇猛卻懦弱的野獸身上呢?
「我不介意…不介意你那樣子做。」
儘管是為了撫平緊繃的氣氛,不知是來自過高的體溫,還是因情而泛起的紅潤,抿起被觸碰的唇,他有些彆扭的看著庫瑪魯,似乎對這些玩笑成真的話也能接受。
如此的可笑又軟弱,可憐的他,可憐的在無辜的生命上留下致命深痕。
「等等你…你要怎麼做?」對方的撫慰給葉堤不安的心緒定下了些,乖順的給人摸摸這揉揉那,他很希望時間能就停留在這,但也知道對方似乎有不得不往前找尋的事物、以及還等待著庫瑪魯回去的人,無法就這樣將其給留下。
「哎呀⋯⋯」
庫瑪魯稍微有點驚訝,又覺得葉堤能做出這樣的回答並不奇怪,耐受性強到讓人懷疑是不是有點受虐癖,不只是做愛,連活著都感覺很生澀的人。
似乎覺得自己不被善待也無所謂。
但這不是很可愛嗎?對他來說,這種人比自認為配得上世界上的一切的人更好處理,這樣的人多一些會讓環境更好生存,至少對他來說如此,他第一天是這樣想的,如今也是。
「如果有下次的話就試試看?」
他半垂的眼帘遮住了殘忍,眼神像是隱蔽在藤蔓後的陰暗樹洞,凝視時黑暗純粹得令人心驚,彷彿裡面只有深情,顯然自他沒能為葉堤的傷口感到多麼心痛的那刻起他的憐愛就不夠真摯,可若將那深洞當成一種可以靜靜蜷縮的黑甜鄉,就能沉沉昏睡,忽略那些癥結。
「具體來說,我認為有什麼要素在影響我們的身體,例如說食物,或是水⋯⋯你看看這隻手。」
庫瑪魯慢條斯理褪下了手套,這是一個很難察覺的變化,相較第一天只有指甲帶有顏色,如今他的手掌到手腕的部分已經全然是深色,摸上去和原本的皮膚相差無幾,但掌心的部分明顯變厚實、更具彈性,只是隔著手套的時候感覺不太出來,「身體產生變化的也不止我就是了,我不太相信巧合,這跟失控的人越來越多勢必有某種聯繫⋯⋯當然,假如問題真的是出在食物上,我們不可能不進食也不飲水。」
「如何適應軀體內與外的變化是真正的問題,既然身體是自己的,我不信沒有辦法克制,說不定這座森林裡就有解藥,就算只能靠自己、再不濟有固定的規律可以遵循吧。」
沒有明確的佐證與手法,即使發現端倪也得且行且看,聽上去多少有些不可靠,但這是什麼都沒有的亞人們唯一能做的事了,不觀察與尋求,剩下的就只有放棄,雖是條坦途,結局卻一眼到頭。
「⋯⋯不游的話,就算是魚也會溺死。」第三天的時候,他注意到了被困在樹枝間毫髮無傷卻死去的魚,伊甸園就像那樹枝的牢籠,游也不一定能出去,可不游就一定出不去,他的嗓音很無奈,甚至帶了點哀傷,「我這麼說的話,你會怎麼想呢?」
不知道為什麼,對方接續的回應讓他覺得不會有下次了,這個怪誕的地方就如同那小嘴道出的,這些奇妙違和感就算再遲鈍也不可能無法察覺,摸不著頭緒的任務日益挑戰著底線,或許實際上會去遵照任務行動的人反而來的是更理智者才會實行,又或者是至少依然能對自我有所掌握的人。
畢竟也只有那樣的對象,才會照實對自身有利益的指標行動。
但這也僅僅是葉堤自己的想像,外頭的人心叵測,所有的事情也不一定如黑白兩面分明,交界的灰色地帶才是更容易被忽視的要點,而若有摻雜著不可控的外在因素更是。
庫瑪魯的模樣、從喉嚨拓展出的音階,以及那些親密的撫摸,總是可以讓他的五感匯聚成濃縮的道路指向,會忍不住的想依賴,抓住一著急就會斷裂的綿絲,目光直視著不知幾何時變的黢黑的雙瞳,可仍能在極其微小的剎那探得細光。
爾後的談話中,庫瑪魯褪去布料的手、是已然成了深黑的色澤,不由自主的握上,觸感也貌似與第一天印象裡大相徑庭,最少驗證了那些所謂的要素是可見的改變著他們。
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發生了幅度的變化,只是認為腦子不對勁了,嗅覺聽覺更加靈敏,四肢軀幹更強壯,開始看不見一些色彩,這些是一樣也沒注意到,就像那些不可明說的無形吞噬著意識,阻止察覺。
「你…很厲害,可以發現這麼多,我沒你那樣聰明。」
茸毛與茸毛糾纏磨蹭,有些魚群也會逆游而上,就為了唯一的目的,庫瑪魯就似是那樣的突破著阻礙,前方的力有多兇猛,對方就更是頑烈的抵抗,為了獲得解答一刻也沒停歇,他大概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對面前的人感覺很不一樣了。
葉堤再次伸著濕熱的舌尖、走過深色的指節,連指縫也沒放過,宛若記住著這隻手,記住著這份溫柔,接著是頸側、臉頰,以及柔軟的唇瓣,撥開了一直沒能細究的遮掩,庫瑪魯完整的面容,親吻那些傷痕,將所有的信任交付。
「…我等你。」
在嘴唇和呼吸觸及臉上的疤痕時,庫瑪魯輕輕顫了一下,遮擋視線的額髮被剝開時他下意識的垂下視線,不一會兒又抬起眼,和葉堤對視。
那隻僅剩的眼睛,就像是西沉的太陽,庫瑪魯用清晰的視線端詳了葉堤一會兒,以親吻回應了他,「——好孩子。」
活著。
如果真的想改變什麼,你就必須要活著。
相較起任務的艱難或是精神、肉體上的折磨,「會就這樣迎來終點(死亡)」的認知更加令人悔恨。
在這裡,能讓庫瑪魯懷抱好感的人著實不多,雖然本就無意拉扯所有人,但越是記得葉堤皮毛滑順的模樣,負傷的他就越是有種搖搖欲墜的氣質,彷彿隨時會像流星一樣朝著地面崩塌,就算已然如此,若葉堤說「我想放棄了」他還是會很失望。
沒那麼說真是太好了。
與交媾時的黏糊糾纏不同,他托著葉堤的臉,大半手掌搭在頸上,感受底下的血流,這次的吻深沉而乾脆,像是鋼刻的銘印毫不猶疑地蓋在融化的蠟泥,塑造了約定的形狀,連同那「或許不會有下一次了」的不安定感也一起壓死,封緘一切。
鬆開的時候也乾脆,他呼出一口氣,用鼻尖和葉堤的相碰,「雖然實在很難放下你不管,但是我離開太久了,再不回去的話不行。」
「你⋯⋯接下來一個人可以嗎?」他愛惜的擦擦葉堤的眼角,彷彿又擔心他流淚,答案不會改變他很快得要離開的事實,只是這關懷給予的微弱溫度,或可減輕一些相依的身體分離時會滲入的寒冷。
那聲『好孩子』總是會讓他想依偎在人的溫柔鄉中,享受於安定的環境裡,成為那應該成為的樣子。而這個吻就似顆糖塊,碰到熱液後就會形成糖水,和火燙合而為一,苦澀中被摻和了甜,是讓人無法自拔的甜。
心想,他會努力支撐到庫瑪魯找到解答,就算時間不多了,在這大雪紛飛的日子,這些從點到面的撫慰讓孤獨變得不是那麼讓人難以接受了,儘管無法知悉明日將會以何種方式到來,現在的這些溫情正緩緩地,安靜的包裹著,葉堤有種回到當初的錯覺。
那天的他敞開胸懷,全然接納這些花草水流的脈動,如今卻難以直視那條分界線上的真相,彎曲的時光,扯落了眼中自然的節奏,祈願著能追上這流轉的步伐,祈願能不被時光拋下。
這不是一場衝向迷宮終點的競逐,但荒誕的幻象世界裡以無情的饕餮,吞噬我們的晨昏,心被撕扯,一邊想逃離這洪流,一邊又被它的旋渦牽絆。
該試著追趕嗎?
我會試著追趕嗎?
他知道,自己只是這流沙中一粒微渺的塵埃,許多事物無法被渺小看清,但有時在掙扎中,會捕捉到某種啟示,庫瑪魯做到了。
葉堤希望能領悟。
他希望能領悟它。
就像庫瑪魯那樣,所以將那僅存的重回纏繞,將哀求攀附著對方的雙手、那探盡真相的雙眼。
這個吻醒示著自我,深沉的,扣住著心弦,眼角的婆娑被抹平。
「...可以。」
「你——路上小心。」葉堤的嘴角彎起淺淺,不易覺察的弧度。

Day4. 西山日薄

馬的咧我就知道你們這些畫圖人滿口謊話

你畫那樣你跟我說你沒畫啥天啊我要敲鼠你⋯⋯⋯
哀⋯小熊⋯看起來好慘啊又哭又抱的但好萌喔(是怎樣

嗯嗯雖然往葉堤的空白處填入了少量的生的希望(?)但是談話之間也觸發了求死的欲望⋯⋯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嗯嗯⋯⋯(自言自語)
瑪魯中: 超絕叫CG插圖
:寶寶塗鴉
真的要死了再次感謝庫瑪魯中...交流總是使我既滿足又支離破碎鬼哭神號又普同天慶(到底是怎樣)

噗首圖真的都可以每天照三餐誇五百下&瑪魯講真的又BAD又NICE害我大頭小頭(?)都好痛 可以狠心又可以溫柔...

就算是有點目的性也好那個...(哪個)
瑪魯醬真的是魅魔了結案(幹怎麼是這結論
bearmenzuanzuan33:
又BAD又NICE的風格會一路到結束(結束啥
他是魅魔嗎??我才是被小熊魅到ㄉ人我真ㄉ好喜歡他很自然流露的親密舉動可憐兮兮的更萌了搞得好像我是施虐癖但真的很想把他這樣那樣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