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彷彿還陷在雪裡，那種刺骨的寒意從皮膚滲進骨髓。
他在一陣劇烈搖晃中醒來，頭痛欲裂，嘴角乾涸，舌頭抵住上顎時只感受到粗糙的質地。手腕和腳踝被粗麻繩勒住，皮膚早已被磨破，每一次動彈都帶來火燒般的疼痛。鼻腔裡充斥著鐵鏽、皮革與汗味交雜的惡臭，耳邊傳來木輪碾過雪地與泥濘的嘎吱聲，夾雜著獸蹄踏地的沉悶震動，讓他的胃跟著一陣陣翻攪。
他被塞進一輛破舊的木造囚車裡，四周蜷縮著和他差不多年紀的孩子，有的縮在角落無聲啜泣，有的呆滯地望著破舊的車頂，像是靈魂早已逃離了軀殼。他們身上大多沾著血跡，有的是新傷，有的已經結了痂。
他試著在人群中尋找費蘭的身影，但所有孩子的臉都陌生得讓他想哭。
但他怎麼流不出淚水呢。
額角上的傷口黏著凝固的血塊，一路滲入髮絲中，讓原本淺色的頭髮染成了暗紅。他不記得是怎麼受的傷，只記得最後那片劃破夜空的火光，和費蘭驚恐的眼神，然後就是一片無邊的黑暗。
他想開口呼喊費蘭，卻發現自己連發出聲音的力氣都沒有，喉嚨裡彷彿灌滿了粉雪，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刮著碎冰，鋒利而冰冷，他只能輕輕收起肩膀，將自己縮得更小，像一隻受傷的幼獸本能地保護著自己。
空氣冷得令人發顫，但馬車內卻密不透風，混濁與寒冷交織成一種令人窒息的感覺。
有人在哭。
起初很輕，像是壓抑的喘息，後來聲音逐漸高亢變調，終於演變為絕望的尖叫。那是個比他還小的孩子，被綁在車廂另一端的角落，這聲尖叫像是傳染病般擴散開來，越來越多孩子開始哭泣，只聽見外頭一陣粗暴的怒罵聲，接著是皮鞭抽打空氣的尖銳聲響，然後一切又歸於死寂。
「真他媽的難搞，這批貨抓得比想像中久。」薄薄的木板外傳來粗啞的男聲。
「你以為北地人都跟南方那些種田的一樣好對付？」另一個聲音咂了咂嘴，帶著惱怒，「要不是南邊抓得嚴，誰想往那雞不拉屎鳥不生蛋的地方跑？整座村子都燒光了才撈出幾個能賣錢的。」
「值不值錢不好說，看起來太小了點。」第一個男人嗤了聲，「不過長得倒是乾淨，說不定魔力還行，反正拖回去總有人要。」
芬里爾沒有睜開眼睛，他已經明白了一切──村莊燒了，父親母親都死了，那些熟悉的面孔、溫暖的聲音、還有爐子上熱湯的香味，全都成了灰燼，回不去了吧。
大哥呢？費蘭呢？他好累，已經無法思考了。
他依舊無法動彈，只是靜靜地躺著，任由車輪繼續帶著他滾向未知的黑暗深處。他什麼都不想知道，什麼都不想記住，那些美好的記憶此刻只會讓痛苦更加劇烈。
時間失去了意義，變成一團模糊的概念。
不知道過了幾天，或是幾個晝夜的輪迴，天空或許明亮過，或許黑暗過，但對他而言都沒有區別。
在確定孩子們已經沒有反抗能力後，麻繩才一一被解開。囚車偶爾停下休息，有人會丟進一桶冰冷結霜的水和一些乾扁的糧食，但芬里爾吃得很少，多數時候只是舔舐手掌上的水珠，或啃咬幾口冷硬如石的粗麵包，他從未覺得活著是件如此遙遠、如此沉重的事情。
某個夜晚，細雪透過木板的縫隙飄進來，輕柔地落在他發燙的額頭上，帶來短暫而珍貴的涼意。他閉著眼，恍惚間彷彿又聽見母親低聲哼唱的搖籃曲──那聲音輕得像風，又像是誰在雪地裡溫柔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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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怎麼才寫到第二篇我大綱就切了十幾篇寫得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