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那場射擊對弈，氣氛格外安靜凝重。奧尼站在靶場邊緣，指尖在扳機上輕輕摩挲。與其說他擅長，倒不如說是賭氣與執拗逼著自己磨練到這個水準。

最後一發子彈上膛，兩人幾乎同時扣下扳機，槍聲重疊。靶子自動滑回，兩枚彈孔幾乎擦肩而過。奧尼的子彈貼著紅心邊緣，而海因利希的那一發稍稍偏了一線。

奧尼輕輕吐出一口氣，勾起一絲笑意，像是卸下了長久以來壓在心口的不甘。

「你失常了。」他朝海因利希點了點頭，嗓音微啞卻不失從容。

擊中點的偏差意味著這場歷時兩年的賭約終於迎來了句點，也意味著今後射擊訓練場可能會少了一個悄悄來訪的身影。

「你進步了不少。」

不管怎樣，這終究是一件值得恭喜的事，雖然海因利希臉上沒有表現出來，但見證著維爾塔寧的成長或許比他自己的進步更有成就感，這或許是他以往教育弟弟帶來的影響吧。

「好了……該怎麼祝賀你才好呢。需要我現在履行承諾嗎？」海因利希收起槍支問道。

「運氣好而已。」

奧尼並未因為這場對弈的勝利而露出半分得意，習慣性將偶然的好運當成輕描淡寫的理由，輕巧掩飾過真正投入的那份用心。

他側頭看向海因利希，記憶裡那個問題仍未得到答案。

「如何能順從家族安排，做到毫無怨言地服從？」聲音輕緩，卻藏著疲憊與困惑。

即便過了這麼久，即便自己也曾試圖逃離那樣的命運，卻發現很多事根本不容選擇。

像是鎖著命運鐐銬的人，明知無法掙脫，卻還是想聽聽同樣身處牢籠的人，是怎麼學會與鐵鏈共處。

「……我的回答或許完全沒有參考價值，畢竟我們是不同的個體。」

儘管家庭背景有著相似的地方，他們終究是不同的人。他是哨兵，不曾因過載陷入絕境、也對周遭的話語毫無反應，精神上的鈍感便是他最大的優勢。要問他如何在枷鎖中存活，就像是問他為什麼能用鼻子呼吸一樣，所以他花時間去思考的不是自己的答案，而是奧尼·維爾塔寧為什麼會有那種疑問。

「首先……家族、家人對你而言是什麼？如果帶著愛意的話，這鐐銬確實會讓人痛苦，但布勒夏議員只是我的長官而已。你又是如何呢？」

「或許我只是單純好奇？我並不討厭你總是這麼敏銳。」奧尼深知兩人的情況會不盡相同。海因利希的思考邏輯似乎與他有根本上的差異，而這的確是會讓他感到好奇的部分。

「如果我的長官要求我結婚生子的話，那也會挺困擾的不是嗎？」延續了酒局的相親話題，聽上去海因利希並不受這類煩惱困擾，倒是西奧多的情況讓人在意。

「你對布勒夏次子不像是公事公辦呢，飽含愛意的鐐銬使人痛苦也是經驗談嗎？」

/你難道為了問八卦偷偷改成高三？？？？？

/沒錯親愛的請不要恨我，我也是自損八百

/要我在酒局後卻不提到太難了臣妾做不到

/我真的要笑死親愛的我欣賞你這份堅持

「……」為什麼又扯到西奧多。

聽出來他話中有話嗎

「你，跟我說話的時候三句不離西奧多應該不是我的錯覺。你難道喜歡我弟弟？」

他在警告奧尼別一直把他弟掛在嘴邊。這傢伙關注過頭了吧？海因自認沒有暴露出什麼可疑的地方——至少表面上坦坦蕩蕩的應該沒有什麼疑點才是。這傢伙難道是刻意在鬧他？

「兄長愛護自己的弟弟不是理所當然嗎，不要問那種奇怪的問題。」

「還是你希望我反過來追問你和科爾比尼安之間的秘事？我對那種幼稚的問答沒興趣，但你要的話我也不是不能奉陪。前幾天你幹嘛去了，我去問一下布勒夏家的眼線說不定有答案。」

「經過上次的冷兵器訓練，我想我跟西奧多已經可以朋友相稱，關心朋友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奧尼並不否認對於西奧多的關注，反而自然地聳了聳肩。

「正如你說，兄友弟恭是十分正常的事，我們在談的不是家人之間的關係嗎？扯到我跟埃格勒斯身上是不是有些不妥呢？」

「還是你想表達，你對西奧多的愛意也參雜著非家人的成分？那我倒是洗耳恭聽。」

「我無意干涉弟弟的交友自由，但看來我有必要和他聊聊擇友標準，誤交損友可是很嚴重的問題。」

奧尼的回應如他所想的相當窮追不捨，但他也沒有愚蠢到會被這種幼稚的辯論套出話來，他選擇海因利希式躺平不承認不回答不解釋。

「看來你根本不需要我原本的回答。沒什麼事的話大門在那邊，我還要留下來訓練，就不送了。」

「不，你已經回答了。」奧尼並為對對方明顯的驅趕表示不滿，反而向海因利希點了點頭致意。

「雖然我不理解你為何如此排斥承認。也許你早就知道，西奧多對你來說就是那個存在。你拼了命地服從，不是為了體制，不是為了布勒夏，而是你需要確保他能在那裡，安好無恙。」海因利希服從的從來不是布勒夏，而是藉由服從布勒夏來保護西奧多。

如同一艘在無邊海域漂泊的船隻，為了唯一的燈塔，不論風雨都能義無反顧地靠近那個方向。哪怕途中布滿暗礁、哪怕明知道那片海域危險至極，也不敢偏移半分，只怕失去了那道光。

「你說得對，我們不同，我連個能讓我偏航的理由都沒有。」

奧尼是沒有燈塔的船，找不到靠岸的地方。或許在海上漂泊，迷失自我就是他的命運。

奧尼垂下眼，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語氣變得有些淡然，像是自言自語，語氣中帶了點自嘲。

「⋯⋯我也曾經想要一個手足呢。」

「⋯⋯」

看來海因不需要想辦法解釋，奧尼也已經很明白了——服從僅僅是用自由換取其他事物的一種選擇。但奧尼不知道的是，海因利希珍視的並不只有他弟弟，他的其他家人⋯⋯同伴、在維雷利亞普通地生活的國民，甚至是眼前這位略顯煩人的同學，如果他的一點努力與不便能換取對方的安好，他並不介意奉獻自己。

他是即使落入徹底的黑暗也能繼續往前、不知疲倦地走下去的人。

「看來你自己也很清楚，最可怕的不是逃不出去，而是連逃走的動機也沒有。」海因聽懂了那份惆悵，他抱著胸，認真地看了奧尼一會兒。

「期待維爾塔寧夫婦再添個孩子似乎不太實際⋯⋯但這世上除了手足，還有各式各樣的關係不是嗎？」

「⋯⋯你真的沒有嗎？憧憬的事物。或許現在沒有，但『如果能有就好了』的東西⋯⋯哪怕是一種不切實際的想像，但是如果有機會的話為了它放棄一切也無妨的，那種想要。」

奧尼不確定海因利希是否意有所指，但從對方先前不斷提及，的確是有從他跟埃格勒斯的互動間擅自猜測了什麼。

「⋯⋯你有這種東西？」奧尼起初只是偏過頭，像往常那樣用笑意掩飾，但那笑容明顯僵了一瞬。

海因利希不打算向他坦白和奧西多超越正常手足關係的友好自然有自己的顧慮，但奧尼和埃格勒斯之間並沒有隱瞞的必要。

「你誤會了。我跟黎⋯⋯埃格勒斯並不是那種關係。」

「或許有憧憬，但並沒有『為了它放棄一切也無妨的那種想要』。」

「再說了，死纏爛打的男人可不受歡迎。」他揚起嘴角，重新擺出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半是調侃地笑了笑。

「很開心能在畢業前完成約定，與你的對話讓我受益良多。」奧尼伸手，指尖在帽沿輕輕劃過，朝著海因利希點了點頭。

「不打擾你練習了。」

其實海因沒有想到那裡去，他沒有設想過奧尼想要的事物會是什麼，自然也不會想到埃格勒斯。

不過奧尼的第一個反應是那個人，是不是代表了什麼可能性呢？

「我們或許活不長，但也說不定活得比想象中還久，然後不經不覺就找到了。」

「等你找到了粉身碎骨也無所謂的那種想要，什麼枷鎖什麼命運之類的東西，回頭一看根本不值一提。」

他希望奧尼不會放棄。

「十年後再比試一場怎麼樣？」

他難得地沒有把對方馬上驅逐出去，而是提出了新的賭約。

對於海因利希主動叫住自己並提出邀約，奧尼感到有些吃驚地怔了一瞬。隨後便像意識到什麼般，佇立在海因利希面前，嘴角勾起曖昧不明的弧度。

「那麼，下場比試如果我贏了的話，希望你能告訴我關於海因利希，『粉身碎骨也無所謂想要』的東西。」

奧尼直視海因利希，笑意帶著幾分認真，誠懇地點了點頭。

「如果到時候你還感興趣的話⋯⋯希望你別忘記前提是要贏過我。」

海因沒有拒絕奧尼的附加條件。重要的是如果賭約能像之前一樣，讓奧尼稍微願意抬起槍支，哪怕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約定，要是能在對方心中留下什麼就好了。

海因別過身，將自己拉回訓練之中，他對著靶心舉槍，響起的還是那早已聽慣的槍聲。

而他們之間的約定又在這平凡的對練中延長了下去。

Heinrich_Blucher: 我喜歡海因請收下我的愛（又告白一遍

他為什麼可以對奧尼這麼好我大問號不是漆彈組追著奧尼打的人嗎？？？高三感情真好

Pronlyuse2025_2: 我也愛奧尼 海因不忍心看奧尼裂開和他會用漆彈射奧尼是不衝突的！！！！ 高三感情不能散……畢業了也要好好的……十年後再來對海因放閃吧！

海因人超好的..........你們的賭約好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