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我把貨送去利爪鎮，有死靈法師在酒館抓人這件事情已經傳開了，雇主為了維護自己的名聲又不肯幫你說話，趁調查人員還沒有來你就快走吧。」
當時商會長是這麼對利維坦說的。

所以現在，擅長迷路的利維坦就這樣帶著車隊，朝著他認為對的方向前進。

商隊的馬車依序踏入河道，馬蹄攪動水面，濺起一圈圈渾濁的水花。
忽然，遠方山谷傳來低沉的轟鳴。頃刻之間，河水便如猛然覺醒的巨獸般湧來。驚駭的馬匹嘶鳴，想要逃離，但車隊正在大河中央，只能緩步繼續前進。
一波波的的水流不斷衝擊著車隊，利維坦只能獸化之後在河流中盡可能的擋住水流，不讓貨物與馬匹因為無法承受而翻覆，但依然有少許貨物被打落河中。

奧莉塔打聽了一下消息後，獨自來到了咆哮谷。
她看見前方的商隊因為水流的關係，一些貨物被沖到河中。
奧莉塔沒有思考太多，輕手一抬便將湍急的水流瞬間變得平靜，並利用河水，將原本的貨物抬了起來，交給前方商隊的領頭。
對方是一位比自己還要巨大的一隻鱷魚，奧莉塔想起海琳小姐的話，並沒有貿然接近。
奧莉塔將貨物輕輕的放在對方面前，拎起裙擺兩端禮貌的行禮。

原本湍急的河流突然變得平靜，掉下的貨物還被水「放」到了自己面前，利維坦驚訝之中恢復了人形一邊拾起貨物一邊張望著。
他看到前方的岸邊有一名女子，上身穿著狼國不少見的禦寒披肩，下半身是一件跟披肩不太搭的長裙，不如說，是披肩跟女子的整體氣質不搭。
看到女子對自己敬禮，還在水中的利維坦稍微彎腰點頭致意後便帶領著車隊盡速上岸來到女子面前。

「你好，我叫利維坦，請問剛剛是女士您出手平息了河水嗎？」
想起女子剛剛優雅的行禮，利維坦對著女子鞠躬行禮完問著心中的疑問。

奧莉塔看著原本巨大的鱷魚變回了人型，雖然沒有剛剛鱷魚來的巨大，但是體型上還是和自己差的甚遠。
「是的，是我平息的。希望我擅自出手沒有打擾到您。」奧莉塔還是沒有對對方放下戒心。
自己就算多麼擅長魔法，面對體型差距巨大的爭鬥，還是不敢輕易想像。
「聽說，前方前段時間發生戰爭，是真的嗎？」
奧莉塔做好了隨時逃離的準備，她將手往後擺，偷偷地凝聚水魔法，要是對方有任何不對勁的神情，立刻折返離開。

「不不不，才不會打擾，不如說您救了我一……不對，應該說救了這些貨物，太感謝您了！」

「前方……是說咆嘯谷嗎？前些日子有幾起戰役沒錯。」
利維坦一邊說著一邊隨手喚來火元素，一部分烘烤著自己的衣服，一部分在沾了水的貨物附近環繞，根本沒有注意到女子凝聚著水魔法。

「戰役……」
「女士您，是想去……找人嗎？」
像是突然想通女子為何提起戰爭，利維坦停下手邊的動作小心地確認著。

火魔法……
「我很遺憾，沒有人希望戰爭會發生。」奧莉塔取消了藏在背後的魔法。並虔誠的雙手合十。
「與其說找人，我比較想要找到關於魔法的消息。當然，我也知道前方的沙場上是不會有利於我的消息。」
奧莉塔嚥下卡在喉間的口水。
「不知道您能否帶我通過？我保證不會添任何麻煩的。」

「可以啊，方向上應該是要穿過戰場沒錯。」
利維坦說著看了看馬車。
「不過載貨用的馬車可能有些顛簸，女士可以接受嗎？」
雖然不明白什麼叫做找到關於魔法的消息，但反正順路，護送優雅的女士應該不比護送車隊來得困難，何況對方剛剛才幫助自己一次，利維坦欣然接受了同行的提議。

「沒事的，您願意載我已經非常感激了。」
奧莉塔露出一抹微笑，警戒稍微放下一些，但仍然不敢大意。
「忘記自我介紹，我叫奧莉塔，來自南方的席爾瓦。」

「席爾瓦的奧莉塔小姊，知道了，幫您安排一下。」

「飆哥，等等這位女士會坐在你旁邊，穩著點啊。」
利維坦對著領頭的商隊車伕說著。
被稱為飆哥的這位水牛人聽完之後憨厚的點點頭，並向奧莉塔點頭致意後拿出抹布擦拭著身旁的位子。

「大家準備繼續出發了！」
「奧莉塔小姊請上車吧。」
立維坦向後方三台車呼喊了之後，朝奧莉塔招呼著。

「各位都是本地人嗎？」奧莉塔望著車外的風景，警戒的心情終於緩和了一些。
「剛結束戰爭就要幫忙送貨品，真是辛苦各位了。」

「我們四兄弟都是從冽風堡，跟著會長一起去南部打拼的。」飆哥一邊驅使著馬車前進一邊回應著。

四台馬車就這樣向前行駛，周遭的景色從一般的道路慢慢轉變，破碎的甲冑、斷裂的長茅、焦黑的土地，他們行駛於戰場的殘骸之中。
繼續向前，斷垣殘壁之間似乎開始飄起陣陣的霧氣，馬匹慢慢停了下來，似乎在畏懼著什麼，此時周遭的霧氣也越來越濃。

原本在最後一台車壓陣的利維坦到了前頭來，面色凝重注視著前方。
「飆哥，讓兄弟們把馬車靠再一起，有些麻煩的東西來了。」
「Dimittis！」
下完指令後他將兩顆黑色寶石砸碎在地上，死氣蔓延瞬間周遭的溫度又下降了幾度，兩頭巨大的白熊亡靈四腳著地朝著前方的濃霧奔去。
而利維坦依然盯著濃霧，等待著戰果。

奧莉塔聽見一個從未聽過的咒語，下車跟著查看狀況。
奧莉塔撇去了平時笑臉迎人的樣子，嚴肅且凝重地看個兩隻白熊亡靈朝著濃霧奔去。
「那是亡靈對吧。」奧莉塔拿起短杖，朝著濃霧的方向走去。
她的確感覺的到周圍的氛圍變得詭譎，但現在更加令她感到畏懼，且憤怒的便是那個「亡靈」。
「鱷魚先生，莫非會使用黑魔法。」

「是亡靈沒錯。」
狼嚎與熊吼從前方傳來，霧氣似乎變得稍微稀薄了一些。
「如果您指的是死靈法術，我會使用沒錯。」
利維坦依然緊盯著濃霧深處，沒有回頭，也沒有感受到奧莉塔的憤怒。

「您用這個黑魔法是打算做什麼。」奧莉塔的短杖指著慢慢散去的濃霧。身體周圍浮現出熟悉的水魔法觸手三隻。
「黑魔法在這片大陸來說，是禁忌唷。這位先生你應該知道吧？」奧莉塔的喔目光仍然在前方的濃霧，而水觸手比起以往來的還要粗大，甚至已經圍在奧莉塔的身上。
這是少數奧莉塔進入備戰狀態。

「用亡靈對付亡靈是最簡單的辦法。」
利維坦沒有解釋使用死靈法術的緣由，禁忌與否對他來說在這個當下也不太重要，他將腰間的祭刀握到手上，繼續緊盯著慢慢散去的霧氣中那慢慢浮現的巨大輪廓。
那是一隻兩米半左右的狼人，散發著濃厚的怨氣，雙眼發著綠光看向兩人，而兩隻白熊早已不見蹤影。
「安息吧，達米、達洛。」
利維坦小聲地悼念著兩頭白熊，手上的祭刀三顆增幅寶石已經隱隱發亮，等待著即將爆發的戰鬥。

「雖然不知道妳會用什麼魔法，總之黑魔法這類的希望還是不要再展現出來了。」奧莉塔高舉著手，烏雲開始聚集，為周圍的景色再添一陣肅殺之氣。
沒事的，能用的魔力比以前還多，沒事的。
「請您盡全力輔助我吧，就樣就夠了。」
她舉起短杖。
「黃色閃光、藍色幻影、白色光芒、由烏黑天際降下吧！雷之魔法——ουράνιο βέλος φωτός`」
一道巨大的閃電打在狼人身上，貫穿了狼人的身體。隨之，開始下起大雨。奧莉塔再利用雨水，將狼人關進巨大的水牢中。

利維坦聽著奧莉塔的發言，對於充滿偏見的言論不以為意，但也沒說出口。
看著對方將怨靈狼人困在水牢之中。
「所以，需要我怎麼配合您呢？」
被要求不要使用「黑魔法」利維坦暫時打消直接將亡靈收編後解放的簡單作法，想知道對方打算如何處理。

狼人缺意外的將水牢撕扯開一個洞，並掙脫出來。
奧莉塔第一次遇見被閃雷魔法貫穿身體，卻沒有死的情況發生。
奧莉塔將降下的雨水化作利刺扎在狼人的身上，但狼人依舊不為所動。
狼人朝著奧莉塔的方向仍一顆巨大的石塊，雖然水觸手輕鬆的將石塊破壞。但局勢仍沒有改變。
「你有辦法在不使用黑魔法的前提下，和我一起擊倒眼前的怪物嗎？」奧莉塔的語氣明顯變得焦急。
「莫非這個怪物也是亡靈吧？」
必須用到光魔法嗎……？

「他是亡靈沒錯。」
利維坦聽到確切的指令後快速將幾顆儲存了光元素的寶石丟入刀柄之中。
「那還請您小心瞄準，不要打中被封印的我。」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獸化比例提高並衝了出去。

四公尺高的鱷魚戰士轉瞬來到兩米半的狼人面前，順著衝勁，光元素暴漲的刀鋒斬斷狼人的左掌，落地的狼爪散發著死氣並高速腐敗。
吃痛的狼人右爪向上一掃直朝鱷魚戰士的脖子而去，但佔盡體型優勢的利維坦上身稍微後傾順勢退了兩步輕鬆躲開。

「你說的真簡單呢。」奧莉塔有些不滿的抱怨著。
看著眼前兩隻大目標搏鬥著，加上大雨干擾著視線，使得奧莉塔很難瞄準目標。
「黎明之箭，以日輪之名，射穿漆黑，聖光啊，請賜我一矢，引來曙光吧！光之魔法——聖弦！」
奧莉塔緊握著一把被金光環繞的弓矢，並朝著兩具龐大之物的方向射出耀眼閃爍的矢箭。
矢箭精準的命中狼人的額頭。

光之箭矢貫穿狼人的頭顱，留下了一個筆直的孔洞，同時帶走了狼人頭上的死亡氣息，狼人癱軟在地卻遲遲沒有潰散，嘶啞裂嘴嗚嗚噎噎的似乎在說些什麼。

利維坦變回人形在他面前蹲了下來。
「你放心，弟兄們不會責怪你。」
回想起方才被兩頭白熊撕碎的狼群們的話語，利維坦低聲對著狼人說。
「他們是相信你的，而你也戰到了最後一刻，好好休息吧。」
語畢利維坦站起身來，看著狼人似乎心有不甘的繼續嗚嗚噎噎，同時也看著他開始逐步潰散，直至消失。

確認了狼人消散，利維坦轉身漫步走回車隊前方。
「在奧莉塔女士的神射之下，解決了，跟沒存在過一樣。」
利維坦做出了一個拉弓的動作後雙手一攤。

奧莉塔退了好幾步。
「你跟那些亡靈是什麼關係。」奧莉塔抑制著自己狂暴的水觸手。
水觸手因為奧莉塔的情緒波動，變得無比的暴躁。
「你剛剛，在那個怪物死掉前，還有跟他對話對吧？」
天氣像是呼應了奧莉塔的情緒，雨漸漸變大。

「蛤？喔。」
利維坦對於對方的質問先是困惑，但想來又是對死靈法術的恐懼與歧視。
「沒有任何關係，最多只是在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聽到他們怨念的人。」
「送他們上路的人。」
利維坦清楚的說著，他清楚自己並沒有做什麼對不起人的事情，不需要因為別人的質疑而畏懼。

「你要怎麼確定，他們的怨念不是來自於妳將他們重新喚回到這世界上。」奧莉塔身邊的水觸手吸取了大量的雨水，不知不覺已經變成巨大，且外型非常扭曲的拳頭。
「我知識淺薄，即便讀完近乎這座大陸的書，都不能理解使用亡靈黑魔法的人們，究竟有何目的。」
「你們不就只是在褻瀆他們嗎？」奧莉塔露出憤怒的神情。
「告訴我，為什麼要對死去的靈魂如此慘忍？」

「因為，他們根本不是我召喚的。」
看到對方如此憤怒，為了避免更多的誤會，利維坦席地而坐，將祭刀放在地上。
「我無意與你戰鬥，如果你願意冷靜下來或許我們可以談談到底發生了什麼誤會。」
「如果你執意認為能跟亡靈溝通的人都是褻瀆死者，那大可不必繼續同行，你很強，根本不需要我護送你。」
面對排山倒海般的指控利維坦心理相當不是滋味，眼前這個初次見面的女人自從知道自己會死靈法術之後就沒給過任何好臉色，他選擇靜靜地說著，露出一副要聽也好不聽也罷的態度。

「死靈魔法就是黑魔法，這是無可厚非，客觀的事實。」
奧莉塔的水魔法觸手滿滿的恢復到正常的大小。
「除非你能說服我，甚至是打破我對於死靈魔法的誤會。」
魔法是想像的世界，奧莉塔。
「即便如此，我還沒辦法想像有人的魔法是仰賴亡者。」
奧莉塔低喃著。

「……」
「剛剛那頭狼人，來自佛地杜多，最後戰死在這，他背負著下屬們的遺志，所以在歸隊之前都不願意倒下。」
省略了許多細節，利維坦簡略的說出怨靈狼人的故事。
「那兩頭熊，我救了他們在火場中的三個孩子之後，他們自願跟著我的。」
省略了許多，利維坦說著那年在狂焰島發生的事情。
「我從來沒有召喚任何已經離開的靈魂回到人世。」
「我只是看得到他們，聽得到他們。」

「我不能理解你所謂的客觀事實建立在怎樣的基礎上。」
「但我從來沒有用死靈法術去做我認為不對的事情。」
「換句話說，如果不是對手是亡靈，大多時候元素法術比死靈法術好用的多。」

「你的死靈法術不是你自願學的？」
「死靈魔法可以用光魔法去抑制，並不是沒有辦法解決的才對。」
奧莉塔指了地上的祭刀，
「左邊那顆寶石是光之寶石吧？」

雖然不太明白眼前的女人為什麼突然講這些但利維坦選擇忽略這些細節。
「那是光元素寶石沒錯。」

「既然有光之寶石，代表你也是光之魔法的使用者。」奧莉塔想到一個可能性。
「還是你也對光魔法有適性的問題？」
對方沒有正面回應是不是自願的，奧莉塔理所當然的當作是非自願的。
「黑魔法並不是一被書寫在正常邏輯的東西，如果能用別的魔法取代的話那是最好不過的。」

感覺眼前之人是個對魔法有一套見解的狂熱分子?研究者?
利維坦在手上凝聚光元素，塑造成一把跟祭刀同樣外型的光刀，藉此展示沒有適性問題。
「奧莉塔小姊，如果今天失火了，你可以用水把她澆熄，你會選擇用樹葉撲滅它嗎？」
「另一個問題，用水魔法殺人跟用光魔法殺人，哪個比較高尚？」

「高尚？」
奧莉塔皺了眉頭，上次把魔法跟高尚扯上關係的人，就是那些討厭的學者。
「這跟高尚無關。魔法是自由的，任何人都可以使用。」
「除了黑魔法。」
「你的舉例有嚴重的瑕疵。如果你是想提出魔法相剋的論點的話，那些都是建立在正常範圍的魔法。」
「亡靈、死靈、這種帶著暗質屬性的，通稱黑魔法。光魔法是可以有效克制這些，既然你會光魔法，也沒有適性的問題。我無法理解為什麼你選擇要使用屬於黑魔法的死靈魔法，因為你想跟怨靈溝通？」
「當作送他們上路的人？」

「這是效率問題。」
「至於高尚，就像你的但書，除了黑魔法。」
利維坦露出了不置可否的笑容。
「就像你無法理解我為什麼要使用死靈魔法，我也無法理解為什麼我要被你質疑，說到底，要用死靈魔法去作惡，還是用光魔法去作惡，都是使用者自己的決定。」
「這樣談下去我想是不會有結果的，我還要趕著送貨，抱歉打擾了。」
利維坦撿起刀子，起身朝著車隊揮了揮手，準備要離開。

「如果你花了十幾年徹底研究魔法的根本，你就會知道黑魔法的恐怖之處了。」
奧莉塔將手抬高，雨漸漸的變小，天空的雲也慢慢的散去。
「使用光魔法作惡？光魔法不是所有會魔法的人能使用的，光魔法會篩選使用者的。為非作歹的人根本不能使用。」
「既然你也會用光魔法，代表你的初心是光魔法認可的。」
「光與暗你終究還是選擇暗，是嗎？」奧莉塔嘆了口氣。

「我的選擇不是光，也不是暗。」
保持心中的善良。
「那我們就先離開了，祝您順利。」
利維坦像奧莉塔鞠躬道別後，便帶著車隊前進，繼續朝著利爪鎮而去。

感謝交流
辛苦奧莉塔沒有直接把利維坦淹死了(被淹死的鱷魚

感謝這個交流可以看到完全不一樣的姊姊
（偏執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