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皮箱裡的世界》安息日‧其五:牽線

──問心有愧的人,在桃紅的牽線下,見到了追尋過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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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箱裡的世界》角色主線

※殷玉軒&倪侒中心

系列故事時間線(含劇透)

※系列故事脈絡-心智圖(僅單人,含劇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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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箱裡的世界
4 months ago @Edit 4 months ago
  透過徵信社的損友,與名為葛書澤的編劇相約,已經是屬於晚秋的時節。

  嫩綠的葉片轉為易碎枯黃,酷熱的艷陽披上少許涼意,十一月的天空總是灰濛濛的一片,瞧不見讓人舒心的蔚藍,自然也尋不遍令人欣悅的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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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值平日的下午一點,在分針與秒針的原地打轉裡,殷玉軒百無聊賴地撐著頰,試圖用廉價而苦澀的連鎖店咖啡提神,那雙琥珀色的目光匿在過長的瀏海間,順著隔開咖啡廳與人行道的落地玻璃向外望去,試圖在紅綠燈的彼端找到與之約好要碰面的人影。

  然而,違反生理時鐘的作息讓習慣晝夜顛倒的他忍不住屢屢打著呵欠,才剛想專注個幾秒,誘人的睏意便拉扯著思緒,讓人幾乎想朝桌面趴睡著進入夢境。

  ──葛書澤已經遲到一個小時了。
  如果不是因為損友之前確實見到了那名編劇,也取得了對方的聯繫方式,甚至還有聊天紀錄為憑,否則殷玉軒肯定要先扣一筆委託費下來,順道懷疑黃家彥那傢伙是不是在戲耍自己。

  常人在這種狀況下或許會生氣,但是殷玉軒向來不在乎這種瑣事。更何況,被人爽約這種事情常發生在金絲雀的工作中,就算是做為夜間俱樂部的服務生,朝令夕改本也是家常便飯的常態。

  所以,他只是覺得有些新奇。

  新奇於並非是為了一夜好眠或微醺惑人,而是像這樣為了要試圖醒神而喝下飲品的體驗。
  只是,他委實是想睡得不行,在打了大概是百來餘個呵欠、連一個半小時前點的咖啡都喝完之後,青年終於任憑那頭梅鼠色的翹髮貼到桌面上,木頭的質感硬中帶涼,隔著細密的髮絲透出隱隱冰涼,卻又不至於像玻璃或金屬那樣是無機質的冷硬。

  動作慢而準確的纖長手指不再枯等,而是點開了與損友的聊天室視窗,看著訊息默背了一串十個數字的號碼後,再拉回通話撥號的頁面,一數一頓地撥打出去。
  在這將近兩個小時的空等中,快要墜入夢鄉的殷玉軒,想過很多種打電話過去後的可能。

  比如最常見的轉接語音信箱,或是有通未接,甚至可能直接被人掛斷,又或者來一個「您撥的電話是空號……」也挺符合常理。

  但是,他沒想到那通撥出去的電話鈴聲,會直接在自己背後的圓桌響起。
  青年頗感意外地睜大了差點要完全闔上的眼睛,琥珀色的雙眸望著那從「撥號中」轉為接通計時的螢幕畫面,連咖啡都提不了神的思緒在此時轉為逐漸清明。

  彼此的呼吸聲在略顯嘈雜的咖啡廳內蔓延,即使店內流淌著曲調柔和、能緩和氣氛的輕音樂,卻仍不減此刻接通電話後被硬生生隔離出來的尷尬境地。

  「您好。」在無比僵持的沉默間,自桌前默默直起腰的殷玉軒率先開口,平淡的語氣聽不出情緒,「原來您已經到了嗎?葛先生。」
  此話一出,他明顯聽見電話對面──準確來說是背後那桌拿著手機、不知道已經悄悄待了多久──的人心虛地倒抽了一口涼氣,而後才顫著聲音說:「嗯、嗯,是我……請問,你就是安森先生提過的『伊恩』嗎?」

  「是的,葛先生。」被稱為伊恩的青年偏過頭,用餘光及玻璃倒影觀察著自己身後,天生的微笑唇讓他即使面無表情,嘴角看上去也像噙著笑意,「能請您轉頭過來看看我嗎?或者──還是讓我們直接同坐一桌,進入正題呢?」

「──比如說,您曾經見過『邪教聖子』的原型,見過那個叫『倪侒』的孩子嗎?」
  這將近半年的時間以來,葛書澤幾乎忘了自己是怎麼過來的。

  誰能想到,他所寫的文藝片劇本,竟引來了針對兒子的殺機。

  如果不是為了要兌現童年時期的諾言,演員「唐路」不會答應擔任主演,自然也不會遇到那位對「偶像」偏執的寫詞人,進而導致殺身之禍。

──你為什麼會來演這部文藝片?

──就不能當作是,小路喜歡這個故事嗎?
  葛書澤當然知道那個孩子最初是為何而來,因為,「唐微行」雖然總是在說謊,答應了人之後卻不喜歡食言,哪怕只是童言童語的玩笑話都能當真。

  演員「唐路」是最了解他的劇本的人,正如「唐微行」是最喜歡他的故事的人──或者說,那孩子只是笨拙地喜愛著編織文字的創作者,愛屋及烏,僅此而已。

  葛書澤本該明白,早該明白,卻因為懷著私心,始終無法發自內心地告訴那個孩子,對他說一聲:謝謝你,我也愛你,我相信你。

  最後,作為他兒子的「唐微行」死了,身為明星的「唐路」也以偶像的身份死了,「他們」都被人懷著偏執的戀慕殺害了。
  這麼荒謬的事,怎麼就這樣發生了呢?

  他想不明白,亦不想明白。
  而後,在收揀唐微行的遺物時,葛書澤發現了許許多多寫在手寫筆記本上的「人物小傳」。

  每一本「人物小傳」都在封面處寫下角色名姓做為區分,並且在右下角註記獨立而連續的編號。騰寫了無數筆記的頁面裡頭,記錄著演員對每個角色的理解與分析,甚至還有前傳及隨著劇情發展追加的雜記。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一貫連續的編號在靠近尾聲時有了一本的空缺,無論男子如何翻箱倒櫃、歸納整理,都尋不見那本該存在卻消失的筆記

  ……並且,是的,在那些還被留存下來的「人物小傳」中,自然也包括了那部文藝片中的「邪教聖子」。
  從那之後開始,將日子過得渾渾噩噩的男子,幾乎每天都會做夢。

  夢到孩子對父親的失望慍怒,夢見父親對孩子的愧疚迴避。

  夢到與現實無比接近的場景,夢見某個人無法改變的結局。

  他突然就理解了,為何「邪教教主」會開始逃避「邪教聖子」,又是為何要明知故犯直到無可挽回時,才會被有愧於心的罪惡感打擊。
  到後來,到如今。

  葛書澤忘記了這些日子的自己是怎麼過來的,不敢面對與那部文藝片有關的一切,連兒子的葬禮都沒能鼓起勇氣,彷彿只要這樣就能不去面對過於可怖的現實,可以裝聾作啞地活下去。

  而只要有誰試圖關切,男子就會以喪子之痛為由,拒絕多說、打馬虎眼地敷衍過去,將那份深深的愧疚與罪惡感藏在厚重的外殼裡。
  就這樣,將近半年的日子過去了。
  他以為可以就這樣粉飾太平,在電影口碑愈發差勁,即將被大眾淡忘,也逐漸失去影響力時,卻意外遇見了一名自稱「偵探」的青年。

  那個將頭髮染成桃粉色的青年笑得吊兒郎當,以正當理由繞過警衛、入侵無圍牆校園的人,將想要逃避現實的編劇,攔在高中社團課即將下課散場的教室門口。

  看似不正經的偵探先生笑瞇了眼,在無數屬於學生的注目禮之中顯得無比自在,語調輕快而愉悅地低聲說道:「你好啊編劇先生,我是偵探安森!我的委託人在看完某部電影後想要見你,並請我這麼問……」

「──那部文藝片,是以解散的『天堂聖諭會』為創作原型吧?如果有個當初的倖存者想要見你,你意下如何?」
  於是,一個問心有愧的人,在桃紅的牽線下,見到了一個追尋過往的人。

  從未在乎過旁人,也從未提及過往的殷玉軒,第一次願意提起往昔。他說,他想將自己的過去做為交易的籌碼,向「編劇」交換屬於「邪教聖子」的真實。

  由此,故事從兩人交會的此刻倒轉,回到五年前、十年前、二十年前……回到青年還沒成為金絲雀,也還未被人稱為「殷殷」之前的日子──

衍生閱讀:盜鐘者掩耳‧其二之間:常客

──今天的他,依舊造訪了位處夾縫之間的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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