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麗】久美子始終放不下麗奈的那一句說話。夜裡的思緒總被那失真的話語纏繞,像是她在潮濕的雨天中,永遠打結凌亂的髮絲,煩厭而無法捨難。
她好想問清楚,卻是難以啟齒的問題,若是像過去那樣脫口而出,必然要賠上代價。
久美子嘆了口氣,任由車子偶爾失靈的雨刮試著擦乾淨她跟麗奈之間逐漸微妙的關係。
車內不像往常收聽著新聞廣播,或是源源不絕地播放著學生們的演奏,寧靜的獨處空間僅剩單調的引擎嗓音,枯燥地連繫起她與麗奈的呼吸聲。
小小的車子又一次抵達高坂家的大宅。她沒由來地開始用依舊差勁的數學算起,以教師的年薪,不吃不喝多少年才能買起宇治的獨立大宅;自己要擁有多少台鈴木小車,才能抵得上別人家門前一台全新的寶馬。
久美子無助地看向坐在身側的麗奈,然而她仍沒有下車的意思,紫眸倒映街燈泛黃的一角,在兩秒後慷慨地分給她一記餘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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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久美子再度踩下油門,又一次延續彷彿永無盡止的行程。
一次又一次,循著山路到十字路口繞了一圈又一圈,最終無一例外地以高坂家為終點。
她甚至開始掩去自己的呼吸聲,以方向盤磨擦掌心的聲音取而代之。
真是難以忍受。對聲音極其敏感的她如此地想。
顯然地,她不想跟麗奈陷入那樣的關係。
她知道,不少人擁有類似於她和麗奈這樣的關係;她們是不可取締的朋友、合拍的工作夥伴、征服歡眾的指揮和演奏家,還有⋯⋯
她知道,像她們這樣的關係,有些人會訂下這樣的承諾:如果我們四十歲時依然單身的話,我們就住在一起吧。在剩下的人生中互相扶持守望。
或許久美子有時候會婆婆媽媽,連挑錯冰淇淋口味都會後悔莫及,可是此時此刻,就像她站在指揮台上以雙手在半空劃出的每一個弧度,她咬牙切齒地抗拒這一個想法。
她再一次踩下煞車,拉起手煞,停在她們這趟行程的終點。
現在,麗奈終於願意回頭看著她,低垂的唇角依然靜默,浸染晚霞的雙眼正在奢求天邊投在一寸餘暉。
「麗、麗奈⋯⋯我不想那樣。」
只是一切她像終究等來了一幕橫不講理的傾盤大雨。久美子不忍心想轉開目光,卻偏偏將眼前人錯愕地瞪大雙眼的模樣刻在心中。
車子的空調系統早就出了問題,夏天永遠不夠涼爽。久美子覺得,在麗奈奪門而出的瞬間,溫熱的夏夜也好,刺骨的寒日也罷,遠遠沒有麗奈待在她身邊的日子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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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縱使失去了四季,生命仍然在流淌。她們可以如膠似漆,亦能各有各的好。
長時間的相隔異地,她們已經學會了給對方空間。
如果,麗奈想要的跟她不一樣,那麼⋯⋯她願意再做一次抉擇。
「——好痛!」
腦海混亂之際,有什麼東西穿過降下的車窗直直砸中她的腦門,她不願從麗奈的寧情上分心,可是那東西似乎滾到煞車踏板下了,使她不得不解開安全帶,移後椅子彎身去撿。
——高二時她送給麗奈的生日禮物,儼然穿越了時間,重回到了她的手中。
不得她回過神來,偏頭一看只見麗奈氣喘喘地粗魯拉開車門,一個精致而攀滿了傷疤的木盒被丟到了她車上。
「我只想讓妳知道我有多在乎妳!」
一堆褪色的電影票尾、壓平了的乾淨糖果包裝袋、印上了郵戳的平凡明信片⋯⋯都像昔日歲月攤在了狹小的空間中。
這麼大的行李,可是放不進她這台小小的鈴木。
「等、麗奈!嗚嘩!」
久美子想趁麗奈轉身回去之前急忙跳下車,恰巧此時有車從她的車子旁邊慢慢駛過。待她終算下了車,也沒有人在這高聳的大宅鐵閘外等她了。
但願,在她明天作為行程的起點在此處等侯時,麗奈依然站在這裡。

——沒了
麗奈「為什麼她還不載我去她家呢?急,在線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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