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你問我，簽名要簽什麼名字的時候，我在那幾秒中彷彿穿越這十年的長河，看見了一葉之秋，看見你從始至終都缺席的奪冠記者會，看見你在網吧裡抽菸時將你眉眼吞沒的雲霧，看見你手裡的帳號卡換成了君莫笑。

　我看見你方才從長廊那端走向我，眼裡有著意外，腳步卻沒停。

　我說：葉修，我不想，也早就不會再用別的名字叫你了。

　我知道你不過是在開玩笑，我本可和你一樣笑著帶過，就像你前八個賽季那樣雲淡風輕，但我卻不合時宜地認真起來。

　很多人以為你是退役後改名又復出，可你讓我知道葉秋這名字從來另有所屬，如果不是當年非不得已，你也不需要如此周折。我忍不住要想，如果你能用自己的姓名，能出現在眾人面前，興許，後來在嘉世的種種，也未必會發生。

　你拿著筆的手頓住，大概沒想過我如今突然較真，卻沒有問我緣由，也不調侃什麼，只是靜靜地看著我。

　我面上一熱，悄悄斂下眼睫迴避你的目光，而後聽見頭頂上落了道聲音，話裡帶笑，是你慣有的那種既輕浮又帶點柔軟的語調，說這樣很好。

　我原先打算從包裡拿出簽名板，最後不知為何竟鬼使神差地向你伸手，攤開掌心。

　你失笑，「簽在這啊？明天就糊了。」

　「那你明天再給我簽一個。」

　你沒批評我的不講理，只是微笑著抬手就要替我圓了心願，寫在手上不比紙上容易，落筆的第一劃斷了墨，我想著若不好寫那就作罷，想把手收回來。

　「別動。」

　你卻彷彿早有預感攥緊了我，原本虛浮在我手掌外緣、隔了一段距離的拇指，忽而屈指內扣，壓住我的拇指根部，像怕我反悔似的，整隻手被你確實地握牢。

　我怔了一下，沒有再動。

　你寫得過分認真，幾乎不像是在簽名，倒像是將你的姓名一筆一劃地鏨刻於我的手心上，筆尖遊走之處感覺有電流在皮膚底下竄過，我從來不曉得原來自己手掌這麼怕癢。

　我更不懂不過兩字，你怎麼能寫得這樣久，從你掌中傳到我手背的熱度，溫暖地讓人難安。

　你終於願意結束最後一筆，對上我的目光，給了我遲來的答覆：「我明天沒辦法幫妳簽名。」

　其實我不是真的要你回答。

　我莫名感覺血液開始倒流，強烈的預感向來會在最糟糕的狀況下成真，可你分明都已經奪冠了，還能有什麼我不想聽到的消息？

　我想搖頭，但最終只是看著你的嘴張闔，仁慈地讓我不必在兩天後的記者會再一次透過冰冷的螢幕，知道你的退役。

　我在你望向我的那一眼中沉默，發現自己沒有可置喙的身份，沒有能挽留的立場。

　你要回家了。

02.

　我其實清楚不會有人能永遠留在賽場上，你不是例外。只是總有像我一樣的人，相信你回來，就不會再輕易離開。

　所以，當你主動說時間到了，你要回到家裡所謂的正軌上，除了祝福，我竟無話可說。

　「這樣很好。」我不是有意為之，卻下意識把你才說過的話，原封不動還給你。

　「不帶這麼挖苦的吧？」你笑了笑，這回卻帶點無奈。

　「我沒有，我是恭喜你，帶著冠軍回家。」話剛說出口我就感覺愈描愈黑。

　你聽完神情並沒有好轉，目光還摻著懷疑，但我知道你不是真心誤會，只是突然在犯戲癮，因為你過了幾秒便放過我。

　「恆。」

　你喚了我一聲。

　天花板上老舊的燈管，在此時閃爍起來，我不動聲色地眨了眨眼，感受到有水氣在眼眶蒸騰。我望著燈光在你眼中明滅，你沒有移開的目光太亮太堅定，映得我無所遁形。

　我不懂你為何只是喊我名字，語氣卻像是我們還有下文。

03.

　和你約好的再聯繫並非難事，只是你回北京的這幾天沒消沒息的，對話框毫無動靜，我也怕投了石子進去，卻連半點漣漪都冒不出來，於是就這麼擱著，也不知道心裡在等什麼著落。

　你弟倒不像你那樣沉得了氣，他看著精明，可藏不住事，也不知道是真的沒藏住，還是就等人來揭。見他個簽上留了句「又跑了」，我忍不住探你的近況，沒問幾個來回，就套出你才剛回家連床都沒鋪，便被父親趕出門當國家隊領隊去了。

　世界邀請賽的消息這兩天傳遍了全聯盟，都感慨你偏偏在這之前退役，但誰能想到，你會以這樣的方式，重新回到這個舞台。

　「你沒騙我？」葉修是為了回家才退役，怎麼還能參加國家隊？

　「騙妳的話，蘇黎世來回機票幫妳報銷。」葉秋證明自己絕不是戲言。

　「我沒說我要去。」

　「少來，妳現在沒在查機票？」……竟然被他說中了。

　我看過世邀賽的規則，清楚你若真的當了領隊，大概率不會上場，除非有突發狀況，才能作為額外的一名隊員出賽。

　卻還是想去。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賭你上場的萬分之一，還是只是想見你。

04.

　你回過頭時，我原以為你會錯愕，會訝異，會像奪冠那晚我不該知道你在哪一樣，問我為什麼在這。

　可你什麼都沒說，只是像篤定我會出現在蘇黎世這樣，笑了一下，朝我伸手。

　「我看看名字還在不在。」

　「你那天是簽名，不是刺青。」而且這都隔了多久，怎麼可能還在？

　不曉得你葫蘆裡到底賣什麼藥，我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你卻執意要看我的掌心。

　「果然隔天就糊了吧！」

　「所以我說了『你明天再幫我簽一個。』」我承認我那句話摻有私心，但我當時以為你還會繼續待在興欣，我們總會一直見面，「是你不要的。」

　「我說的是沒辦法。」

　你立刻退役回家了，當然沒辦法。可你又為什麼要再提起呢，反正我們就算分隔兩地也不會斷了聯繫，這件事不過就只是個無關緊要的插曲，不必賦予其意義，你的字裡行間卻彷彿都在否認。

　我試探般地開口：「那你現在簽。」

　你從襯衫口袋取了支筆，這回不是虛扶著我的手，而是直接牽住，緩緩地在同一個位置落筆。

　我垂眸看著你專心的動作，開口道：「這種藍筆寫的，明天就掉了。」

　「那就再簽一個。」

　「後天、大後天呢？」已經知道你會答應，我便得寸進尺。

　「聽說世邀賽的冠軍戒指，會刻名字。」你終於簽好，抬起頭對上我的眼，「怎麼樣？」

　「妳答應了？」

　「你這話有歧意啊，我是答應幫你打領帶，沒有答應別的，而且我是怕你堂堂領隊領帶還不會打說出去會被笑才幫你的。」

　「我可沒說別的。」

🎨 繪師：小唯

太喜歡了再來看一遍

恆～～真的好喜歡簽名字在手心，也好喜歡你們一開始是他說明天就糊了，而你說那明天再簽一個、後面卻是你說明天就糊了，而換成他說那就再簽一個T_T

在看第一段的時候，真的有種恍惚的感覺，十年好長啊、但也好短啊，回過神來十年就這麼過去了

最後葉修說的：我可沒說別的。
也真的好有他一貫的感覺，真的好喜歡你們的相處T-T
也真的好喜歡恆的文字 ！

txt0703: 我自己寫完也好開心嘿嘿，雖然之前寫的都是交往後的故事，但現在才是真正在一起了

Utsugi1015: 嘿嘿謝謝懷……愛你 我自己也滿喜歡那段的，對我來說很有意義

從前面比較像是紀念性的簽名，雖然有曖昧但並沒有更多，直到後來再相遇把簽名這件事轉為定義彼此關係的詢問，彼此心知肚明，從試探變成已經得到答案後的確認……

後面恆其實是有點，天啊這人前兩天還都不主動傳訊息，結果一見面就問這個嗎的感覺 所以沒有立刻給一個正面答案（但心裡已經答應了 ）
然後葉修也是處於一個看破不說破，等著恆自己自投羅網（？）暗暗在言語上看恆什麼時候破功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