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步寫寫
4 month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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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滄東《密陽》:嚴格來說不算喜歡。筆記下收(有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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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months ago @Edit 3 months ago
1. 對金老闆的矛盾:
起初:狂熱追求者,擅自作為女主角代理很煩
中後期:在女主角崩壞後的陪伴令人動容

訝異:原來我是那麼容易被這種癡情給打動的人嗎?或者說我不太懂當女主沒有實質給予什麼回應後,金老闆的無怨無悔(只有某一次被放鴿子而惱怒過)讓我同情於他的沒有回報。

但這個「認為要有回報」是否反應了我對愛情的認知是某種交換呢?又或者說,我感受到某種微妙的不對勁,金老闆對女主角的愛慕來自於大齡單身(39歲)的焦慮,而女主角是某種「可考慮的對象」——單親媽媽、來自首爾、人生地不熟、沒有人脈需要照顧,但我本來不覺得他是那麼奉獻性人格的人,所以到後面的奉獻讓我覺得非常⋯⋯工具人。然後可能也可憐於這個沒有回報吧?特別是女主太可憐了,可憐到金老闆沒辦法對她太生氣,但那個單方面付出的情緒積壓到最後反而讓我同情起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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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months ago @Edit 3 months ago
2. 李信愛的表演性人格

感謝小波提出這點,我確實感受到女主角不斷透過話語去自我形塑,從前期「從首爾來到過世老公故鄉尋根的單親媽媽」,到「痛失愛子仍堅強振作從宗教獲得慰藉的母親」,都可以感受到她一再透過話語去表達。

啊但身體性的表達不確定是否有表演成分,雖然探監後昏厥、或者在街道上浪蕩、在教堂發出鼓噪聲等等很誇張,但我也認為,有時痛苦是超脫語言,所以必須透過身體去表達(像是女主的作嘔)。我覺得那個尋求注目,既是表演,也是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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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months ago
3. 關係的轉變

我不確定電影是否有明確點出,但我的確感受到,女主是在喪子後才真正融入地方。在之前她是從首爾來的、有錢又打算買房買地的年輕媽媽,雖然有積極參加地方團體(應該是家長會),一起吃飯、唱歌,但都有些疏離。但在悲劇發生後,她跟街坊鄰居的關係變親近,教會的支持與鼓勵確實讓她「融入社群」。

當她是從首爾來的「高位者」時表面親熱,當她成為痛失愛子的「低位者」時才能融入——導演是否有意圖去諷刺此事呢?這部分我認為導演處理地很模糊,但不可否認有時悲劇是關係的旋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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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months ago
4. 教會的接納與異質

女主起初對教會的警戒、在需要哭號時被教會接住的短暫融入、意識到自己沒辦法原諒後的距離,我覺得很有意思。導演似乎要述說某種心境的轉變,當主角積極渴望康復、渴望得到平靜時,教會成為她的庇護,讓她在團體中扮演一個獲得救贖、能夠原諒他人的人。但當她意識到自己對兇手的恨,而那個恨來自於對上帝的質疑——上帝為什麼,要在我原諒他(兇手)之前就原諒他,怎麼可以——教會的慈善讓她的情緒無可宣洩,沒人同理她的憤恨,但繼續祈禱,希望她度過難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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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months ago @Edit 4 months ago
但某方面來說,教會在此一直在一致的,它所提供的包容與接納一直都在,只是主角需不需要而已。她以為需要時,她熱情擁抱,她不需要時,她試圖去戳破其虛假。我覺得兩次宣教行為對比起來,非常有意思,第一次,她非常投入,哭號、哀悼、晃動身軀,被撫摸接納所有一切。第二次,她冷眼看著如同當時自己的教徒沈浸其中,身軀擺動,然後刻意放了「愛情都是假的」情歌去破壞宣教。但女主放音樂破壞的行為,確實讓部分信徒困惑,但仍有信徒沒有被打斷、依舊沈浸其中,那彷彿暗示了讓人信仰的並非話語、音樂、氣氛,而是要一個能夠自然發洩的場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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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months ago @Edit 4 months ago
5. 如何處理傷痛

某方面來說,我覺得教會的存在對於女主角處理傷痛這件事,是有所幫助的。確實在悲劇發生後,需要一個被接納的環境,教會提供了女主原來欠缺的人際依靠、情緒支撐。但女主太快地投入、太快地渴望恢復,她太快扮演一個「因為宗教獲得平靜與救贖的人」,而且那並非外在環境逼迫她的,當她要去監獄「原諒」犯人時,也有一些教友與金老闆表示不妥,沒必要如此,但最終拗不過她的執念。某方面而言,比起宗教,我覺得她是被「理想的自己」給壓垮了,自己誤以為自己可以,加速了傷痛恢復的時程,最後被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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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months ago
6. 導演先行(?)

霆翔提出不喜歡韓國電影的「導演霸權」,沒有展現出電影是集體創作,而只是導演意念的成果。就這點來說,我確實也多少有感受到《密陽》裡面,演員演得很好,但沒有讓我感受到「演員自己的詮釋」。當女主角哭泣時,我會覺得好強喔,一段接電話獨白,就把兒子被綁架的母親的焦慮恐慌演得活靈活現,但那個「好強」某方面來說也是我沒有真的投入、被打動,所以能夠客觀意識到的強。其他角色也是,像是「也信仰上帝的犯人」,我也覺得他那股異樣的恬適平靜很強,但沒有特別打動我。演員只是很忠實完成導演給予的任務而已。

但由於《密陽》的劇本,人物設定最完整的也只有女主角一人,其他人都有些破碎,所以這到底是因為導演意念太強烈,還是單純的劇本問題呢?可能還有待商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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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month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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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months ago

沒有很認同,但這段值得畫重點:

「李沧东在电影中展示了一个令宗教家尴尬的真相,an inconvenient truth,就是宽恕别人原来有个先决条件:你的形势要比对方强。你可以请敌人打完你的左脸再打右脸,那是因为你有能力有条件吃下这个小亏,而且吃亏后可以摆出大方不计较的姿态。这个姿态甚至不一定要外露人前,但必须能说服自己境界比人高。申爱见了杀子仇人后不能宽恕,反而整个人崩溃了,正是发现了仇人原来早已得道,根本无法居高临下地宽恕。」

https://m.doub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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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months ago
@yukino_hhwang - #2019電影 #密陽 說實話,李滄東我不是那麼吃得下,尤其是他虐主角...
見獵心喜一語好犀利,但我確實覺得女主喪子後,藥房老闆娘的傳教的確給我一種「逮住機會」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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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month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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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months ago
記錄一下影友的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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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months ago
(兩尾)
我後來覺得,那位女孩的遭遇或許是有對應信愛可能的過往,尤其在看了Suzie的筆記裡整理的這兩個角色的幾次相遇。
女孩最後說的那句「那裡不適合我」、默默流下的眼淚,以及他們最後看似將要和解但又再一次打臉觀眾(?),現在想起來或許都是導演巧妙的安排。
《密陽》在看完並與大家討論分享後,真的是餘韻愈來愈長,同意比剛看完時更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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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months ago
(威佑)
我認為信愛在劇中展現出的”表演型人格特質”其實沒那麼病態,應該是所有「感覺自己在某種目光注視下活著」的人共有的特質。

比如說,為了符合密陽這個鄉下小社會期待的目光中、她這個「首爾城市人」應該有的姿態,她把自己的人設營造成了”即便遭逢不幸而守寡也獨立堅強、經濟優渥、才華洋溢的新時代女性”,這也許和Leona提到的童年來自父親的創傷與性壓迫是關聯的,來自家庭權威的壓迫與要求,似乎可以用來解釋某種”迎合期待”和”逃避心態”共存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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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months ago
但當事件發生,她感覺自己讓”社會的目光”失望了,已無法從中取得力量支撐傷痛逾恆的自己後,她重新從上帝那裏取得了注視的目光,及那目光帶來的撫慰與力量。啊啊,無處不在的上帝看照著這樣苦難的我啊,苦難都是有意義的呀。當自己身上的苦難的歸因可以從己身的錯誤之中解放,回到上帝的計劃之中,被比自我更巨大的事物包圍,屬有,便能從中借得一種幻象,一種自己也是巨大的、可以對抗苦難的幻象。

雖然我在這裡使用”幻象”一詞,但我並不是否定那力量存在,而是他”可以不存在”,就如同信愛一開始從”不信”到”信”的轉變、可以讓力量無中生有一樣,當信念又轉為質疑,人可以一瞬間就進入失去支撐的狀態,可以又重新感受到”胸口如同被錘子反覆擊打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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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months ago
不像之前,還沒看到”世界的另一半”的她,可以透過發現新世界/新的無所不在的目光來支撐自己,如今她沒有退路,他只能用目光對抗目光——她自己的目光。所以她反過來凝視神,在野餐墊上,在流理台前,她凝視神對自己反抗行為的批判,在自己無所不在的傷痛裡感受祂無所不在的沈默,那股憤怒是她在信仰破滅後重新保持的、得以支持自我的力量。

但那股憤怒就是信愛「秘密的陽光」嗎?似乎不只如此。憤怒讓她走向最終的叛教—對自身生命的反叛,但把她拉回來的是什麼呢?是空蕩但明亮的房間裡的「無」和「有」嗎?是她重新解釋了自我的行為是反叛(神的目光)抑或順服(於命運)嗎?還是就是單純的生的執著在剝除掉所有值得表演的對象的目光之後在最後一刻湧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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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months ago
不論導演是沒有答案,抑或是選擇留白沒有明說,他沒有讓破散成碎片的意志成為這個角色的最終命運。她雖已不同於來時,卻用另一種方式拼合起來了,不靠任何外在的力量,僅僅只靠自己,不論那是憤怒或覺悟或任何一段過往的美好時光,你看她即便到電影的最後都還在抗拒”巧合”,抗拒某種命運之手暗示她應該走向的”與自我和解”。其實當我看到她毅然走出理髮廳的那一刻,我是寬慰的,因為我已堅信她會好起來,但不會是因為誰,他人或神的目光,僅僅是因為他自己,內心裡堅定而充實容納著的,秘密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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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months ago
密陽的餘韻很長 好像比剛看完的時候更喜歡了

角色曲線和薄荷糖有某種對反的狀態也很有意思
小步寫寫
3 months ago
我剛看完的時候確實有氣忿的情緒,但氣的不是角色為議題服務的部分(其實是作者型的電影常有的模式),氣的是作者為什麽要重現讓”女性歇斯底里”成為女性角色應對創傷刺激的刻板模式。但在電影最後一幕呈現出來的角色狀態反而說服了我,原來都是為了要說這樣一個”在自我的廢墟上重新建造”的故事。

我也很喜歡最後信愛在鏡子裡的表情,直到最後依然是煩躁的,她沒有被某種”社會期待看到的、在大創傷劫難之後覺悟者”應當存在的「平靜」所誘惑,也沒有被”默默守望的愛”俗套式地折服。就好像導演這樣定調了他的愛情觀:他的愛就該是他自己的「秘密的陽光」,即便再怎麼無私,也不該有人有回應的義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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