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兩天後才是節日，但從11月中就進入聖誕氛圍的台北市，即使時近深夜街道仍熱鬧非凡。

楊承瀚垂頭，無神雙眼照映著街市霓虹的各色光芒，卻沒有一道讓他眼底發亮。

就如地上的手機不斷響震著來電也沒讓他回頭，只是任由視線向著遙遠的前方……越過101……越過那邊漆黑的夜雲。

已經沒有其他辦法了。
他不敢想明天他們將會如何。

對於自己犯下的錯誤必須自己承擔才行，只有他的死才能夠償還，也才有機會得到『他』的原諒……

快點，趁現在！

大碼皮鞋踩上邊界高點，
下一步是巷子的最裡面，
但下去的姿勢要多糾結，
才能讓理賠好過一些？

快一點快一點快一點，
疼痛是一瞬間。

接觸地面後楊承瀚感覺自己龐大的身軀正瑟縮著顫抖，密布的冷汗濕了最裡的白襯衫，刺骨寒風吹進連骨髓都覺得刺疼，——除此之外，沒了。

他緩緩睜開眼，發現自己被圈在一名男子懷中，他們所躺的位置也不是他以為的巷子裏，而是剛才頂樓的地面……

「你在幹嘛！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預料外的聲音讓楊承瀚發愣，他看著那個人將自己扶起，拍了拍西裝褲上的灰塵眼裡寫滿擔憂而不知該如何倡言：

「……你難受了一整天，肯定還沒吃飯吧，先吃飯，剩下的明天再想。」

男人這麼說，牽著楊承瀚的手離開了頂樓。

然後，就這樣讓他住下了。

「你要走了？再待一天啦！」

這麼說著，那人將他壓回床上。許久沒跟外人同床共枕的楊承瀚感覺非常害臊，但男人就像是渾身母愛無處發洩般地照顧他。

「今天也留下吧，我煮太多吃不完，你沒幫忙的話就沒人吃了。」

諸如此類的話，他一天待過一天，在這個三房兩廳的空間，與那個男人，和男人的妹妹。他們兄妹相依為命的這個設定總是刺激他的罪惡感，卻又因為那人的溫柔讓他越來越不敢自殺。

再待一天！
再一天嗎？

明天再走吧！
明天再走嗎？

他遺失的手機不敢去找回，為了在這個世界上再待一天他只能不去思考被他留在外面的一切。

但這樣就好了嗎？他的過錯、他的責任、他錯失的那一切，真的用無視就可以輕描淡寫的度過嗎？

一天，他鼓起勇氣告訴救命恩人，他之所以想自殺是需要錢，沒想男人只是眼睛都不眨的在他手中放了一筆應急金。

「我先借你，然後你明天跟我去公司看看吧！不想在我們公司上班也沒關係，我家可以讓你住到有穩定的工作為止！」

「……謝……謝……」
淚水漸漸模糊他的視線，楊承瀚握緊他的手泣不成聲，不只一次內心愧疚說著：我這樣的人，何德何能——

……

「聽起來，您是為了不知如何回報他的心意而困擾？」
店長笑著放下手中第8個透亮的玻璃杯。

「也有這層……畢竟我直到今天才去把手機找回來。」
楊承瀚苦笑著說，擺弄剛才邊說邊拿出來的手機，它幸運滑到當時位置附近的雜物推下又被蓋住，所以只是沒電而沒濕壞。

像是靜靜等待他的到來——

晚了，他該走了。
楊承瀚起身向店長道謝，聽好離開方法後走到門前握上門把，心臟在跳動，彷彿通往新的明天仍是一件讓他害怕的事。

但即使他停在這裡，時間也還是流動著，唯有他做點什麼，事情才會真正發生改變……

玄關門被打開，兄妹同時轉向與回來的楊承瀚對視。

他看見離他最近的烏三七手上拿著車鑰匙，跟在後面的烏珂穿著平常外出會穿的外套，下一秒，烏三七沒事般地將鑰匙掛回門邊的掛勾後伸手指向他：
「哇！你終於回來了！我還在想晚上咖哩太多吃不完怎麼辦呢！」

「對、對啊！瀚哥我去幫你拿碗！」
這麼說著的烏珂則是一個急轉彎走向廚房拿取碗筷。

楊承瀚轉頭看向餐桌，菜罩下的菜明顯都沒動過，從沒冷掉了的狀況來看，他們已經久候多時…… 登時，鼻頭一酸，他不好意思的笑開來。

「抱歉，我回來晚了！」

至於手上買的火鍋，明天再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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