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C】法朵
3 months ago
【限定交流|dys65|一枕荒涼的夢】

法朵需要一截浮木。

足下得至少有塊堅實的地,他才能獨自面對夢中那一枕無邊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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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C】法朵
3 months ago

意識飄浮在虛空之中。
仿佛被溫暖的洋流包圍著,他將自己縮成蛋殻中小小的一團,只是隨波逐流,如此便好。

法朵已經很久沒有睡過這麼好的一覺了,沒有哭喊聲,沒有血腥氣,自然也沒有充斥著前兩者的夢境。雖然孤獨,但如此安靜寧人,他只想一直貪眠。

可有誰呼喚著他的名字,一聲一聲,比陽光更加堅持,誓要讓聲音穿透至那幽深的海底,將沉沒其中的鳥兒喚回。

『法朵!』

他緩緩掀開沉重的眼皮,重新飛入僅有昏黃微光的世界。
如同初生的幼鳥一般,法朵囁嚅著,覆誦記憶中對眼前人的稱呼:

「先生⋯⋯?」
索貝克
3 months ago

岩蜥死亡,代價是法朵的腹腔破了個大洞。在席爾瓦軍營做了應急處理,又昏睡了兩天,軍醫才批準轉移。其中索貝克除了往傭兵管理的上級報到,一直把法朵放在視線範圍內。

他想把法朵轉離戰場,那就該回去飛鳥鎮。雖然戰爭仍未平息,但至少不在戰線中心。他想到法朵的酒館,以及酒館老闆。說不定老闆也清楚法朵的另一份工作,以及其帶來的危險。

他僱了馬車,把法朵暫時帶往他在飛鳥鎮暫居的家。只是暫時而已,至少他這麼告訴自己。他也去了酒館,見到老闆,替法朵報了平安。法朵還有些最後工作要完成,他這麼說。
索貝克
3 months ago @Edit 3 months ago

他的家不大,沒有多餘的床,他把法朵安置床上,自己湊合在躺椅休息。索貝克遵照醫囑,按時餵不省人事的法朵營養和恢復魔藥、更換繃帶、清潔。

之後又過了幾天,法朵不只還沒醒來,中途更發了燒。即使醫生說發燒是正常反應,滾燙的肌膚還是讓他憂心不已。索貝克沒離開過家,亦不知不覺長了鬍渣。

法朵今天可算退燒了。索貝克坐在床邊,看着消瘦不少、臉色蒼白的法朵,喃喃對方的名字。

之後的一刻可算奇跡。當他重新看見那雙灰眸,帶着剛醒的矇矓,郤仍能找到他,呼喚他。

「......嗯,是我。」數天未有使用,鱷魚以略顯沙啞的聲線,回應鳥兒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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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C】法朵
3 months ago

大腦昏昏沉沉,身體各處隱隱發疼,鳥兒剛醒就開始後悔,只想沉回方才無夢無痛的睡眠。

法朵仍記得那日在金絲森林發生的種種,清楚自己本該已經死去,可眼前木紋模糊的天花板讓他明瞭,他大概是被救回來了。至於把自己從死神手中搶回的人是誰,他動作遲緩僵硬地扭頭,望向身側一臉憔悴的人,哪怕腦袋迷糊著,也能猜出一二。

「⋯⋯先生。」再次開口,喉頭的乾澀讓法朵嗆咳幾聲,可好勝的鳥兒還是咧出一抹道不清情緒的笑容,堅持把逗人的話講完:「有幸見到您這副不修邊幅的模樣⋯⋯法朵可真是、咳、相當榮幸呀。」

他的聲音有氣無力,但至少話語仍然清晰。
法朵並未急於問清一切,不知是因為仍在逃避現實,抑或等待對方主動說明。
索貝克
3 months ago

「噓......」法朵的嗆咳讓索貝克反射性地安撫,郤止不住自己嘴角的笑意。「別說話。」一邊拿過手邊的水杯,遞至對方乾渴的唇邊。

他這才摸摸下巴,發現這段日子沒出門,忘了刮鬍子。

他想問人痛不痛,但他也知道肯定很痛,才使法朵不願醒來。

「這......是我家。」他決定先解釋清況。「我跟酒館老闆說過了,他知道你沒事。」雖然離恢復還差得遠,至少性命無虞。

「暫時......可以在這裡休息。」或者說在休息足夠之前,索貝克並不打算讓人獨自離開。「有甚麼需要都可以和我說。」

偏偏閉口不提法朵受傷的原因。他知道時間在倒數,只希望再拖延一下,讓他能照料法朵久一點。

「醫生說你需要多多休息,想睡就再睡一下。」但為了拖延,他搶先聊起別的事:「果然是你嗎?在學者鎮。」
【HC】法朵
3 months ago

法朵靜靜聽著對方說明現況,意識漸漸聚攏,那日的記憶明確地提醒他仇人已死,卻在墮下地獄之前,故意落下一個他一直不去直視的事實。自己雖贏了賭注,卻仍被對方打入了一記名為猜忌的猛毒,盤踞心頭的陰雨依舊綿綿,伴隨著讓人無力的強烈空虛與不甘,讓尚未徹底恢復的歌者感到眩暈。

聽索貝克提起卡卡波,一邊安心對方平安,他下意識打趣道:「原來我算沒事嗎?」話剛出口,法朵都佩服自己此時還有心情開玩笑,許是太習慣及時把情緒抽離在外了。

法朵當然知道索貝克在顧左右而言他。他眨眨乾燥又疲憊的雙眼,緩聲回道:「睡了好久,不睡了。」鳥兒選擇看破不說破,順勢聊了下去,「是我沒錯。難得我故意對您那麼兇,您怎麼還是認出我來啦。」

話畢,法朵一頓,仍是在話語間漏下了半點諷刺,「先生這是,急著要報那天的救命之恩?」
索貝克
3 months ago

沒聽一會,索貝克差點忘了法朵有多伶牙俐齒。雖然被問得語塞,索貝克還是不住為此對方神智恢復暗暗高興。

「......當然不是。但你很幸運。」他只能一板一眼地回話。

他搖搖頭,還繫於頸上的寶石隨之晃動。「你很厲害,法朵。你不需要我教。」他輕捧起胸前的金黃羽毛,「但是你用了刀。」

在救下法朵時,他在紛亂中仍注意到岩蜥身上插着的刀,以及發紫潰爛的傷口,那是帶毒的證明。「你做得很好。」彷彿是身為對方教練的最後評語。
索貝克
3 months ago

雖然想拖延,但一向直接的傭兵只覺渾身爬滿蟲蟻一樣難耐。他轉了個坐姿,嘆口氣。本來就是他的罪孽,拖廷又能改變甚麼?

手細微地顫抖、心跳又響起來,他終於開口:「當年那是我。我也是剛確實的。」他眉頭一皺,不滿自己的說辭。「對......不起。」與心裡的萬般不願背道而馳,他逼迫自己看着法朵。無論是排斥或憎惡,那都是他必須承受的。本來的疲勞因心情激動加劇,緊盯法朵的金色豎瞳此刻爬上血絲。
【HC】法朵
3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沉默瀰漫在一方陋室。

多年以來,法朵一直在悄然收集關於那一夜的情報,既然能查到傭兵團的下落,自然也知道,索貝克與那傭兵團脫不了關係。
只是唯獨這個人,他沒有繼續深查,而是選擇了直接詢問;他察覺到索貝克話裡透出的心虛,但下意識將其無視。

現在想來,一向敏銳的鳥兒主動遮住雙目,便是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那雙矛盾的金瞳。

他是救人者,但也無庸置疑地,是加害者的同伴。

那一晚,若是他來遲一點,自己必然也會跟著遭殃。
那麼,若是他來得早一點呢,媽媽是否也能因此得救?

「先生,那一天,您也像現在這樣救下了我。」

良久之後,當小室的空氣開始凝固,法朵才輕聲開口:

「⋯⋯那您為什麼沒有救下媽媽?」
【HC】法朵
3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這是遷怒,法朵知道,比起索貝克的遲到,他更怨恨那些畜生的不仁。

他明明知道,卻無法止住心裡翻湧的怒濤。蘊釀了十數年的一切恨意與傷痛,此刻如潮水般沖散了用理智堆砌的堤壩,直指面前愧疚而落魄的恩人。可當他開口詰問,語氣卻平靜得令人驚詫,一如那個晚上,向卡卡波發出詢問的孩子。

「奪走別人的東西,有意思嗎?」

事情過去了太多年,法朵赫然發現,就連憤怒,竟都可以變得如此靜謐。

他甚至無力去大吼大叫,也無法讓感情藉淚水湧出,法朵覺得自己的靈魂仿佛已帶著塵封多年的怨恨,脫離這副身體,正淡漠地注視著眼前相對無言的兩人。

真可笑。他如今大仇得報,那日久的仇怨,卻仍不肯放過他。
【HC】法朵
3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力氣從重傷未癒的身體中一點點流失,法朵頹然閉眼,撿拾起自己的失態。

或許,這才是命運真正想開的玩笑。

「⋯⋯不,那一天,殺死媽媽的不是你。」他像是在告訴自己般喃喃自語,又忍不住抬手,遮住充斥複雜情緒的眼睛,「我只想問,先生⋯⋯如果你在場,你也會參與他們的暴行嗎?」

他或許應該為自己的遷怒道歉,然後感謝對方再一次救了自己;可當法朵想起那一日在馬車旁,索貝克望向自己的眼神,話就變成了帶著一絲希冀的疑問。

抱歉,媽媽。法朵想,我是個軟弱的人,甚至無法辨明自己的愛恨。
事到如今,他還是想聽對方給出自己相信的那個答案。
索貝克
3 months ago

沒有預期中的厭惡,法朵的反應非常冷靜,索貝克郤頓時被一陣巨大的悲傷籠罩。

看來法朵早就猜到了。如此諷刺又荒謬的事,法朵問得正中紅心。

索貝克無法回應。如果他來早一點,他會出手阻止嗎?一名無辜、沒有力量的陌生女性,他會為了法朵的媽媽與當時的傭兵團為敵嗎?

他沒有救任何人,他只是隨口說了些話。他沒能阻止年幼的法朵目睹母親被害,沒能阻止法朵失去應有的童年,沒能阻止法朵步上殺戮的路。他以無所作為,奪走了法朵的人生。

傭兵頹然,他沒法回應任何詰問。任何辯解在血淋淋的真相前都顯得蒼白無恥。

他知道法朵的平靜表面下藏着巨大憤怒,從獵豹的死狀可見一斑。但現在甚至無法對他釋放出來,是習慣忍耐、長年麻木情感的結果。他非常清楚,因為他也曾短暫地身陷其中。
索貝克
3 months ago

他該感恩,至少他能回答最後一句。

「不會。」他是懦弱的旁觀者,但他至少能答應對方,他不是參與者,他沒有參與過。

如果是現在的他,他會以自己的力量出手阻止。但那是無賴的辯解,法朵不是要聽這些。

「絕對不會。」 他只能重複這句話,祈求法朵能從中聽見他的真心。
【HC】法朵
3 months ago

法朵安靜地閉目,他才剛醒來,卻已對一切感到疲累不堪。

但至少,他相信男人的答覆。
憑那一天,年輕傭兵為母親披上的舊衣;憑馬車外,男人對自己說有事就找他幫忙;也憑熱鬧市集旁,鱷魚望向寶石時柔和的微笑。

如自己所想,傭兵的心軟讓他無法淪為沒血沒淚的惡魔。

歌者的胸膛起起伏伏,腹腔的傷讓他連呼吸都覺得痛苦,只是他並未將疼痛表現在臉上,如他一直所習慣的那樣。或許是休息,又或許是思考,在片刻無聲過後,法朵重新睜開那雙深潭般的灰眸,昏暗的光點映在其中,如潭中虛弱卻仍一息尚存的游魚。

「你來到的時候⋯⋯媽媽已經斷氣了嗎?」他話音輕輕,親手挖開未曾結痂的傷口,想要尋到最後一個他所執著的答案,「她⋯⋯有對你說什麼嗎?」
索貝克
3 months ago

法朵閉上了雙眼,索貝克無從窺探其中情緒。等待判刑的時間感覺如此漫長,不安焦慮在他心裡瘋長。

當他快以為法朵重回夢鄉,法朵睜開了眼,再次叫他面對兩抹讓人悲傷的灰霾。

問題讓索貝克短暫地閉了眼,喚回那段最近一直反覆思量的記憶。他睜開眼,開口。

「沒有。她、你媽媽還有一絲氣息,但身上已經有數處致命傷。我沒辦法、當時已經沒有……」他蹙額,制止自己無關緊要的敍述。「……她沒說話。」更準確的描述是無法說話,但索貝克這刻認為沒必要追求精確。「她是拼了命要掩藏你。」接下來的話夾着猜測,但亦是他親眼所見。請容許他這麼說吧,索貝克想。「不過,在生命的最後,她看向了你的方向。那也是我立刻發現你的原因。我想她捨不得你,法朵。」
【HC】法朵
3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那是法朵沒能看到的一切,透過傭兵的話語,拼湊成一段虛幻的、僅能想像而無法實證的故事。

他不發一語,把傭兵的話聽完,也將對方被罪惡感煎熬的模樣盡收眼底。法朵垂下長睫,唇張了又闔,幾番欲言又止後,只是小聲呢喃:「⋯⋯我也捨不得她。」

那麼輕的一句話,卻連尾音都帶上了震顫。

法朵終於得知母親最後一刻的結局,巨大的悲傷哽在喉頭,他想流淚,眼睛卻異常乾澀;他想發聲,卻不知有何可說。

自那晚起,鳥兒不知倦意地飛入風暴而從未停竭;如今當暴雨暫緩,他卻反而念起一截得以佇足的棲木。

他太累了。

法朵專注地注視著自己擱於薄被上的翼手,不知在思考什麼,頃刻過後,方才緩緩開口:「⋯⋯先生,我有什麼需要,都能向您提出。」他終於抬眸,迎向那雙滿佈血絲,與自己一樣痛苦的金眸,確認般問道:「是嗎?」
索貝克
3 months ago

索貝克無法言語,只能安靜等待。同時他專注地看着法朵,希望能將對方展露的絲絲情緒都接住。

他坐得筆直端正,雙手下意識放到膝上。「是的,法朵。任何都可以。」
【HC】法朵
3 months ago

伴隨著一聲沉沉的歎息,法朵面無表情地舒出一口長氣,像是想把渾濁的思緒全都呼出體外。

「那就請留下來吧,先生。」他說著,艱難地挪動身體,朝床的另一側縮去。「躺在這裡。」

積年的沉鬱無法在隻言片語間消弭,但在法朵腦海裡,理智與感性早已分裂成兩個獨立個體:哪怕感情仍如暴風般翻攪著神識,理性卻冷漠地告訴他,戰爭仍未停息,接下來只會有更多的戰鬥等待倖存的他。

於情於理,他都需要休養生息。
法朵需要一截浮木。足下得至少有塊堅實的地,他才能獨自面對夢中那一枕無邊荒涼。

「您什麼都不用做,就這樣留下來,便好。」

鳥兒鎩羽而歸,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只能攀上鱷魚的背,將其當作一時的寢床。

法朵看向索貝克,灰眸黯淡,瞧不出一絲波瀾。
但你知道,他少見地,正向你發出一個未必能予以回報的請求。
索貝克
3 months ago

索貝克已經作好心理準備,假使法朵說不想再見,他就會立刻踏出這個門口。

法朵的話讓他愣住。看見法朵艱難地挪動身體,心裡第一個反應是關心對方痛不痛。文字真正的意思與他預想的南轅北轍,半刻沒能消化。

只是躺下而已。盯着法朵身旁的空位,索貝克思緒飛速運轉,嘗試用多年傭兵經驗算出現在該怎麼做。這張床對兩個男人來說有點太窄了吧?法朵能翻身嗎?有足夠空間休息嗎?

……都沒關係吧。這是法朵想要的。索貝克控制住身體抖震,有點僵硬地轉換位置,躺到床上。他貼着床沿,沒有碰到法朵任何一處。

法朵說他甚麼都不用做。不,他一切都該做。他必須做,必須讓法朵活下去。他奪走的過去,必須以保護對方的未來償還。

他甚麼都願意做。
【HC】法朵
3 months ago

待鱷魚躺在自己身側,鳥兒閉眼,遲緩地蜷起身,翼手折於胸前,似是用寬大羽翼來包裹保護自己。

兩人之間仿佛橫亙著一條無形的線,法朵同樣沒有讓自己的一根羽毛,碰到面前身體僵硬的傭兵;但他並未避開讓對方瞧見自己最無防備的睡顏。

思考沉入無光潭底,法朵張翼擁抱蕭瑟的夢。

但至少這次,他的足下仍有一片沉默的黃土,去承載輕飄飄的羽毛,與那顆沉甸甸的心。
【HC】法朵
3 month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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