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柔和，美酒醇香，靜謐而溫暖的酒吧空間流動著時間。五生相當沉醉其中，彷彿自己早已成了這裡的一部分。

吧檯下方映出的斑斕光影幾乎灌進他那雙金色的眼眸——那一抹鮮明的色彩驟然使他回神。他下意識地驚呼：

「……品味好神奇的襪子？」

目光落在一旁青年的褲管下，一截毫不掩飾地露出色彩強烈的長襪，在酒吧的氛圍中格外引人注目。

克雷爾將杯中的酒緩緩送入口中，冰塊輕撞著玻璃杯壁，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他靠在吧檯的高腳椅上，頭微低，額前一撮捲髮垂落，遮住了他半邊藍色的眼。

這是個神奇的酒吧，出現在一個平日下班推開的門之後，燈光昏黃的剛好，點歌機正在角落低聲撥放著藍調曲目。
他並不是特別想喝，只是被這樣的氛圍影響而點了杯酒。

不過，卻好像有某個視線黏在自己身上——不，是在看他腳邊。

他沒有立刻低頭，只是用餘光掃過四周，那是一個坐在不遠處的年輕人。

克雷爾皺了眉，他慢慢地轉動身體，低頭一看。
地板上什麼都沒有——至少，從他的角度來看。
他放下酒杯，只是安靜地把雙腳收回椅腳下，並再次看向那人。
「你在看什麼？」

「我在看小雞游泳呢。」他笑出聲回答，視線稍微上下打量一會青年⋯⋯有型文青的穿搭風格，就襪子格外突兀。

悠悠地有感而發：「看你這打扮⋯⋯大學生？研究生？」會穿出稚氣未脫的可愛亮色襪子，估計是和他一樣想要穿出自己風格的大學生吧？

聽見那句話裡的關鍵字，克雷爾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對方是在揶揄他的襪子。

他笑了一聲，帶點自嘲地搖了搖頭。
「還好你說的是襪子，」他撇開視線，仰頭又喝了一口酒
「不是什麼……看不見的東西。」

雖然嘴上說著輕鬆，克雷爾心裡卻忍不住竊喜。平時根本沒人注意這雙襪子，是他自己挑了好久才買的。

他眨了眨眼，把杯子緩緩放下，再度轉頭看向那人
「……我看起來像大學生嗎？」

「哇⋯⋯嚇到我了，難道你能看到『某種東西』？例如說——窗邊的那隻大黑鳥？」手指晃向牆面，昏暗燈光下的窗台周圍空無一物。

手撐單頰，指頭輕點著臉，若有所思的直視著克雷爾。語氣自然且不怕生，彷彿在學堂上巧遇同班同學，稍做了玩笑上的調戲。

「挑選的品味挺像的，稚氣未脫，活力又——可愛？」

克雷爾沒跟著看，反而盯著對方那副若無其事的神情。這陌生人像是在調戲試探，又像是對這場邂逅早有安排。

「你平常也這樣搭訕人嗎？」克雷爾挑了挑眉，語氣平淡，帶著點挖苦和防備。
「不過——」他低頭瞥了一眼自己腳邊的襪子，藍瞳在酒吧的光影中閃著淺亮。

「可愛什麼的，講太快可是會被誤會的，先生。」

「真直接。」
他瞇起眼，無聲笑著同意了搭訕的答覆，隨後了以敬佩的口吻稱讚人。

五生哼著長音，捕捉了克雷爾多次疑問句當中的一次肯定句，轉換立場的由他拋出疑問。
「既然是搭訕，那還能誤會些什麼呢？」

他手指輕繞著克雷爾的酒杯邊緣，語調像酒液一樣緩慢流淌，含著些許曖昧的笑意。

「來這裡的人啊⋯⋯多半都是為了那種虛幻卻迷人的快感吧。」

「明知道它轉瞬即逝，像酒精一樣揮發，醒了之後還是得回到現實⋯⋯可那一點點微醺的逃避——」

五生靠得近了一些，嗓音低柔，像呢喃似的誘惑。

「就算只是片刻，也足以讓人再一次沉淪。」

「這種感覺啊……和『誤會』很像，你不覺得嗎？」杯子輕輕一旋，移至了眼光含笑的他面前。

克雷爾微微偏了頭，眼神落在那根繞著酒杯邊緣畫圈的手指上，像是在觀察某種反覆出現的現象。

「那你覺得沉淪，是來自酒精的濃度，還是話語的設計？」

語氣輕飄飄地吐出，不急著防備，也沒有回應那句明晃晃的試探，只是不動聲色地將杯子往前輕推，淡淡地打斷了對方那條旋轉的軌跡。

「你說得對，誤會和微醺確實很像……人在意識模糊的時候，反而容易說真話。」
他抬眼看向五生，眸光靜靜流轉，帶著酒氣與思緒交織後的浮動。

「你呢？醉的時候……會說真話，還是說得更漂亮？」

揚起饒有興致的笑意，指節勾著杯梗。
「是兩者交織一起的『氣氛』呀。」
兩人間談話像是酒精逐漸發酵，他幾乎有問有答著每一句，暗暗期待沉淪之如誤會般的快感。

舉手向吧檯要了杯特調雞尾酒「Vesper」，捲曲檸檬皮浸在清冽純淨酒液，散發清淡的檸檬香。

這一杯Vesper，他遞給了克雷爾。則自己舉起了克雷爾原先那杯調酒，準備與人乾杯。

「由你來告訴我是哪一邊吧。」

看到對方舉手點了杯 Vesper，還特意配上那圈檸檬皮，克雷爾終於沒忍住，低低地笑了一聲。

「這名字直白得很……」他接過那杯特調，酒面微微晃動。
「不過我可沒說，要讓你搭得這麼順。」

語氣是認真的，卻不咄咄逼人，反而像是清醒地玩著一場還沒說明規則的遊戲。他舉杯，與五生的酒杯輕輕碰了一下，隨後像意識到什麼而補上一句：
「你別誤會……我可不會陪你一起走出這間酒吧。」

喝下一口酒後，他抬眼直視五生。
「倒是你——點這酒前，就那麼篤定會有人陪你乾杯？」

上一秒還淘氣的眨眼，下一秒面頰染上了紅暈，令五生看得開心笑出聲。
「哈哈這是『誤會』呀，我只是覺得這特調很適合你——外表理性冷靜，談吐沉穩愈加深刻。」

Vesper的酒水冷冽純淨，前段清澈、尾韻微妙，帶給人一種——
「『沉靜地留下印象』的感覺，大概吧？」

舉起已乾杯的酒，小飲一口後順起了不帶指定的善意提議。

「……不過，我倒是能扶酒醉的誰走出去，幫忙叫車回家……哦、差點忘了，這裡是『夾縫酒吧』了，先生只能自己想辦法回家了。」

五生的話意飽含曖昧，捉摸不清意圖，似有意圖又人畜無害的氛圍流露出他娛樂性的調戲樂趣。
「能篤定答案的不是我，我能提出的只有膽量。不過你這不是相當認可我了嗎？」

克雷爾沒立刻回話，只低頭看著杯底空了的酒，一瞬間像是忘了自己已經喝完。
眼尾有些泛紅，那是輕微醉意攀上來的痕跡，他自己察覺到了，卻沒表現得慌張，只在內心默默做了個註記。

「……能被這樣形容，也不算糟。」語氣沾了點酒勁，變得更軟了一點。
克雷爾將杯子輕輕一轉後放回桌上，思考片刻，還是接住了對方那句「扶誰回家」的話。

「我不太喝到需要人扶的程度。」
他轉頭看向吧台燈下那人，那笑意與醉意混在一起，有些淡，有些不確定。

「……不過我想這杯確實有點後勁。」
像是在對自己說，也像給這段對話一個緩和的尾聲。

「你呢？總不能讓我用『那個會點Vesper的人』稱呼你吧。」

「這酒的濃度挺高的，你能一口氣飲盡也不容易。」但顯然對方有些醉意，放下酒杯，杯內晃著所剩不多的酒液。

挑起眉頭，隨後揚起笑容。心想再次想著『真直接呀』的評價著克雷爾的直率。

「你可以叫我五生，你呢？」

「是人類吧？」拋出了一句較為唐突的提問，在夾縫酒吧裡穿梭各種的種族生命體，自然也成為他最一個想了解的地方。

對於五生最後的問題，克雷爾先是頓了一下。
……難道他這張臉，看起來真的那麼像妖怪嗎？

「不好意思，我是人類。」
語氣冷靜得像是從酒精裡被撈起的理智碎片，話語平平，卻意外拉開了與對方的距離。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這次沒那麼急，讓酒液慢慢從喉嚨滑下。

雖然是他自己提起的問題，報上名字這件事，還是讓他猶豫了一下。畢竟這地方太不真實了，就像一場延長的夢。他無法判斷對方是不是當真在問、還是只是調侃一種「存在感」。

但最後，他還是答了。
「克雷爾。這名字在這裡不算重要，如果你不打算記得的話。」

「……不過如果你是認真要記，也無妨。」

克雷爾輕輕地晃了晃杯中剩下的酒液，看著那些反射在玻璃內壁上的微光。

「……這間酒吧到底是怎麼存在的呢？」
他語氣不再像先前那樣帶著醉意，反倒多了一絲審慎與思索。

「是某種規則之外的遺漏，還是……某個人特意留給『無法承受的人』一個暫時逃離的空間？」說完他看向五生，眼神裡的酒意似乎在提出問題時消失殆盡。
「很高興認識你，五生先生。」

「嗯哼」一聲，顯然他不打算主動報出自己的身分。
意識到男人的醉意退去，取而代之是理性的聲音，五生便沒有再叫第二杯酒了。

他耐心等待著克雷爾，所幸等待是值得的。
「我記住了，克雷爾。」淡淡地呼喚，咬字清晰像是深深記住了名字的發音。

克雷爾漸以清醒的話語饒有詩意，五生微晃著杯身的咀嚼思索，可惜他無法馬上給予一個答覆。

如克雷爾所言，酒吧是客人們的遺忘苦悶，呼出宜人酒氣的醉心場合。
遠離塵囂的世界便值得令人停留，久久不願離席。

客觀來看是如此，但主觀而言，五生是怎麼想的呢？他答不出來，卻同意了克雷爾的後一句。

「一時之間答不上來，無法承受嗎⋯⋯來到這裡的人都有著那個『共同點』呢。」可他不像是掙扎現實之人，而是載浮載沉的飄揚在海面上。

「⋯⋯下次我在告訴你我的想法。」

他僅僅瞇眼笑著，表示高興認識了對方。

兩人間客套也好、真心也好，追求的是如同酒精般的片刻解放，沉浸迷幻的氛圍中感受著非凡，足以令人忘卻世俗塵囂。

走出酒吧的他們仍舊互不相識，今夜談吐中淺嚐了彼此，一杯Vesper之交——前段清澈、尾韻微妙，今夜帶給人一種「沉靜地留下印象」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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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五生找阿克喝酒啦

兩男…微醺的交織喝酒……克雷爾帶給人深不可測的感覺，但要慢慢喝，不然會一下就被他的魅力給弄醉了，克雷爾是酒的話，是一支要慢慢品嘗的美酒，回味無窮……

WTF557_2: 我才謝謝，不只交流你還畫圖

五生中太過獎了！也謝謝五生跟阿克聊關於酒吧存在的意義
很喜歡五生那種模糊（？）的對答，可以有很多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