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安
3 months ago
《無聲的試衣間》

夜已深,工作室裡只留一盞檯燈。窗外是潮濕的七月空氣,蟬聲遠了,蟋蟀近了。

寧安坐在椅子上,正替自己那把摺扇換新的骨片,動作一如既往地細緻、優雅。他換扇的手法像在拔劍,快,準,不容干擾。

門被悄悄推開。寧諾探頭,看了一眼,見是寧安,遲疑片刻後還是走進來。

他抱著東西——那件罩衫,黑地銀鶴的那件。

寧安沒抬頭,只是道:「你還沒睡?」

寧諾沒回答。他走過來,將罩衫輕輕放在工作桌角落,沒說為什麼來,寧安也沒問。

沉默持續了近半分鐘,只有扇骨斷裂聲清脆。

「我今天不是要故意拒絕她的。」寧諾忽然開口,語氣很平靜,像是在說明一場天氣而非辯解。

寧安停下動作,眼神沒有太多波動,只回:「我知道。」
寧安
3 months ago
又是一段沉默。
「那你為什麼今天還是擺臉色?」
「我不是擺給她看,是擺給那件衣服。」寧諾回答得很快。
寧安終於放下手中的扇骨,側身看著弟弟。他眼神一向銳利,連笑都像是試探,但這次,語氣意外柔和:「你怕它?」

寧諾搖頭:「我怕穿上它之後,我就不會說『不』了。」
寧安盯著他,沒有馬上接話。他記得寧諾小時候很聽話,那種「聽話」不是出於溫順,而是一種「我不想讓別人為難」的習慣。直到有一天,他忽然開始拒絕穿特定衣服、拒絕某些場合、甚至拒絕開口。
寧安一直知道,寧諾不是不知道自己要什麼;他只是不知道,說出來之後,有沒有資格得到。
「所以你寧願臉臭,也不想假裝喜歡。」寧安說。
「你也討厭假裝。」寧諾看著他,語氣不帶情緒。
寧安沒否認。他輕笑一聲,靠回椅背:「是。但我比你多學了幾年怎麼笑著拒絕,然後別人就以為我同意了。」
寧安
3 months ago
寧諾沒笑,只是忽然問:「你那時候穿上凜雪鴉的衣服,是什麼感覺?」

寧安頓了一下。

「像戴面具,但那副面具正好也像我。」他語氣平淡,卻有種自我認知的冷峻。

「那我不一樣。」寧諾說,「我穿上那件罩衫的時候,只覺得——我要去演一個不是我的人。那鶴太高了,我像被它踩著走路。」

寧安看他一眼,沒說話。

寧諾低下頭,彷彿在向那件罩衫道歉:「它真的很漂亮。我知道妳(羽君)為我們挑選這些花了很多心思……但我如果穿上它,就會忘記自己為什麼來到這裡。只會去想,我夠不夠帥、走得夠不夠像、別人會不會說『不搭』。」

寧安輕聲:「你不喜歡比較。」

「我不是不喜歡比較。」寧諾糾正,「我是怕,一旦開始比,我就會輸給你——然後我會選擇不站在你旁邊。」
寧安
3 months ago
這話讓整個空氣都靜了一拍。

寧安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說:「輸給我,你怕什麼?」

寧諾看他:「我不是怕你贏。我是怕我一旦輸了,我就會選擇退出,而不是堅持成為自己。」

兩人都沒說話。燈光落在罩衫上,那鶴翅像要飛卻又定格在空氣中。

最後還是寧安先動了。他起身,走到罩衫前,輕輕將它舉起,對著寧諾說:

「這不是阿契努斯的衣服,也不是羽君的舞台裝。你想怎麼用它,就怎麼定義它。」

「今天不穿,可以。明天不穿,也可以。」

「但我希望有一天——你會用自己的方式,馴服它。」

寧諾看著哥哥,眼神複雜。半晌,他點了點頭。

「那一天來的話,我自己打版、自己縫它。」

寧安笑了:「最好也別縫太好,不然我又要輸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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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安
3 months ago
寧諾難得挑眉,露出一絲久違的調皮:「那我會縫得剛好……贏你一點點。」

兩人相視一笑。

燈沒關,門沒鎖,但夜晚的試衣間,不再壓迫。罩衫還是罩衫,角色還是角色,但此刻,沒有誰要成為誰。

因為他們,早就不是對立或搭配的關係。

他們是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