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花與碎冰浮沉,無傷大雅的噪音在杯中旋轉。
隔著三個座位,一人份的甜點與酒擺在桌上,被看不見的存在取用。
「您似乎很喜歡甜食?」兩輪深淵瞇起,艾芭克莉森微笑著,將面前的派切成五份。「我的丈夫也喜歡甜食,還有您常點的酒。」
浮於空中的酒杯停下動作,而後傾斜,酒液少了一些。
數次相遇,艾芭克莉森不急於知曉對方是誰,保持不近不遠的距離。切成小塊的派大小不一,她從最小的那塊開始食用。
落筆幽深的墨,浸潤時流,勾勒出濃烈深沉的身段優雅,正落座於吧臺前;淺笑淡淡,揭起些許深不可測的溫和。
座位相隔,是各伸出一隻手,亦無法觸碰的距離。常人眼裡漂浮的酒杯,在荒川看來,正被另一抹冰涼身影持拿。
髮色是淺亮的淡金,輝映闃黑,彷彿反照光芒的月。
「--呦呼、荒川先生,又斷訊了嗎?需不需要幫你接個行動電源?」一隻手在眼前胡亂揮動,打斷觀望的思緒。
二十步雙手環胸,細眉輕挑,順著他的方向看過去,「原來是在看那位美人啊?怪不得對我剛才的提議毫無反應。」
還來不及反駁,向來樂於搭訕的白髮青年,已從兩人的座位站起,在他驚慌失措的阻止聲中,快步走向那名黑髮女性。
手臂斜靠在吧臺,身軀側倚,介入座位間原本無礙的視線,二十步笑瞇起眼,「晚安,美人,方便占用一點時間嗎?」
「人們會為觀測的天體命名。而像美人這般剔透的明星,請容我詢問您的芳名?畢竟,您是我第一次看到這樣分派的人。」
到底在說什麼東西。聽完全程的荒川只覺得頭很痛。
似冰、似雪、似純白鳥羽。
皚皚白影闖入視野,彷彿空洞的眼抬起,將淺紫光芒映入其中。艾芭克莉森維持若有似無的笑弧,朦朧不清。
「我是艾芭克莉森,很高興認識您。」比起凝視,她的視線像是要穿透白髮男子,牢牢盯著那雙花瓣般的色澤。「我不趕時間,除了我的名字跟可憐的派,您還想聊什麼?」
砰。
很輕很輕,酒沒灑出半滴。飄浮的玻璃杯放上桌面,突兀響聲格外有份量,她不禁笑出聲。
「我也是第一次聽見有人這樣形容我。那邊那位是您的朋友嗎?他似乎希望您回到座位上。」拉起掛於臂上的長條布料,艾芭克莉森往一旁看去,向黑髮男子微笑示意。
一人份的甜點與酒擺在桌上,他起身來到艾芭克莉森身後,注視白髮男子的是寶石般的藍。
雙眸漆黑,如持續膨脹的黑洞,稍不留神,便會全然吞沒。與之對望的淺紫沒有退卻,反倒讓進駐的笑意加深幾分。
「艾芭克莉森?真是美麗的音節,令人聯想到高貴的水晶。」面前的兩輪影,卻是密不透風的深邃。他笑著向人伸手:
「我是二十步万凜,你可以叫我万凜就好。我的朋友是荒川冬,直接喊他荒川或冬都可以的。我該如何稱呼美人呢?」
談及來意,他側過身子,抬手指向牆壁的圓形鏢盤;環繞的數字形同時鐘,但以飛鏢代替指針,二十取代了十二。
壓低音量,手虛掩著唇,「我想邀朋友一塊玩射飛鏢。但他一直心不在焉地看著您,我便代替害羞的他,前來邀約同樂。」
「或許美人享用完美味的派,會願意加入這場遊戲?」語畢,偏移的目光,才注意到懸浮的玻璃杯,已回歸桌面。
「誒、是我失禮了。原來美人也是和朋友一起來的?」目光停留在早已空蕩的座位,二十步頗為熱情地輕輕揮手。
倒是站在不遠處的荒川,視線始終追隨月亮,是公轉亦是自轉,當挺拔身姿站到女性身後,他得以望見深海。
圈於女子指上的銀環,亦爍閃湛藍,他暗忖片刻,接收到友善的微笑,立刻點頭回應,木屐邁至吱喳的白鳥身旁。
「不好意思,打擾兩位了。」拽住二十步的手,準備離開。
「非常感謝您的稱讚,万凜也可以叫我克莉絲。」
寒意竄上背脊,她忍著笑,並未直接收下邀約。「真貼心呢,但兩位似乎都不是坦率的人?不必如此拘謹。」
順著指引望去,她卻站了起來,留下不完整的派。「我正好也想活動一下,派會等我到遊戲結束的。」
兩位?
他的警覺被這聲稱呼提高,藍眸打量著荒川,正想說些什麼,艾芭克莉森先問了。
「荒川先生看得見嗎?在我後面?」由荒川的視線方向推測,她回頭一看,什麼也沒瞧見。「我在這裡遇到看不見的客人,總覺得他似乎想跟我說什麼。」
有什麼好說的?
放棄解釋,他將注意力挪動到標靶上。
——或者,是留意著標靶旁的女性,似乎懷抱著什麼。正要上前,卻被叫住。
「看不見的客人,若您還在這裡,要不要一起射飛鏢?」
……想罵人。
被看見後便難以脫身,同時也對那名女性抱有疑問。他拿起擺在派旁邊的餐具,於盤上書寫,刮出細微卻尖銳的聲響。
「真彆扭。」神色毫無厭惡與嫌棄,艾芭克莉森朝著兩位新朋友微笑。「他答應了。」
確實答應了。
噙笑頷首,將稱呼收放於心,二十步一時改不掉習慣:「面對美人,心音失序,容易亂了分寸。謝謝您願意同樂呀。」
停駐靶前的身姿纖柔,呈霧狀朦朧,懷摟嬰孩,淺紫眼波正好奇地浸潤飛鏢。然則,與之熟稔的兩人,對此渾然不覺。
「……是的。」眼前二道身影,於他眼底是如出一轍的清晰,並無區分。荒川猶豫片刻,在被打量後,率先心虛地移開目光。
「是一名淡金髮色、藍色雙眼的男性,身形高挑。」見二十步仍在徒勞無功的睜大雙眼,通靈者溫聲啟唇,再度補述。
細微響聲自碟盤傳來,像是故意為之、似有若無的抗議。荒川眨眨眼,對此難掩疑惑,尤其是對這兩位客人的關係。
二十步向來喜歡熱鬧,立刻叫好,「那就四個人一起玩吧!剛好是我喜歡的數字。最先取得兩百分就是贏家,如何?」
……四個人?荒川壓下吐槽的念頭,以沉默表示同意,並慎重看向仍保持沉默的陌生男性,「請問,先生的名字是?」
她想起第一次見面的事,稚嫩少年取走籃裡最後一份餅乾,說起話來溫和有禮,卻帶有一股執拗。
想起燈光灑在淺色髮絲裡,照亮瞳中蒼穹,最終染成一片污濁的紅。
艾芭克莉森的表情未有太大變化,卻十分複雜,被精準描述的幽靈則是愣了一瞬,整理起身上衣物。
「和我想像的一樣呢,荒川先生看見的莫非是我的心思?」黑裙女子露出明確的笑靨,以左手輕掩,環上寶石透著敘述中的藍。「我也喜歡四這個數字。不過,為何是兩百分,而不是一百分或四百分?」
受不了這女人。
知曉荒川能看見自己後,幽靈忍住失禮的嘆息,直直看往對方雙眼。
「我叫做——」
「阿法萊伊。」
艾芭克莉森往標靶踏出兩步,回首看向兩人。「他是我的丈夫。」
或三人。
「……不,我並沒有讀心術的能力。」輕輕搖頭,向來溫吞的嗓音,出現少見的確信,「那位先生確實存在於此。」
一雙篤實的黑,迎上與戒飾色澤相仿、楞神片刻的藍。
「誒--怪不得總是聽到聲音。」雙眼笑的瞇起,二十步的雙手在胸前輕輕合掌,沒有錯過女子臉上那抹難解。
「真意外,還以為美人更喜歡五。」瞥向吧臺桌面的派,「因為我也喜歡200。而且,這個公式適用於任何遊戲--」
「『不能結束的太容易,不能進行的太冗長。』」
複誦著誰的話語。二十步將手背到身後,正欲走向標靶,名字和緊隨其後的言語,令步伐停頓,細眉訝異的輕挑。
「呀、原來--」,「我很抱歉。」搶在任何緩頰的閒賦前,先開口的是荒川,神情顯得不自然而窘迫。
他先看向名為阿法萊伊的男人,又轉向他的妻子,「……不知道兩位發生了什麼事,希望我的發言,不會太失禮。」
不是很有趣嗎?二十步識相地暫且閉唇,眼神卻兜轉著饒富興致。喪偶、看不見伴侶,且這伴侶還默默守在身旁。
「不必道歉,謝謝您告訴我。能確定那位客人就是阿法萊伊,我很開心。」
喜好、舉止、若即若離的距離感,她把臆測藏在心底,似是期待他人給予答案。儘管線索模糊,艾芭克莉森選擇相信那就是早已死去的丈夫。
「希望我們能在適當的時間內享受遊戲。對了,五是我最討厭的數字。」將礙事的布帛放在座位上,她拿起飛鏢,問道。「要怎麼決定順序?」
艾芭克莉森肯定早就發現了一切。阿法萊伊如此認為,既焦躁又無奈。
見妻子走向標靶,他也隨著移動,在經過荒川身邊時,輕聲說了。
「不要為了事實道歉。」
在遊戲開始前,他靠近牆上的靶,相隔兩步,詢問陌生女子。
「怎麼了嗎?」對方似乎盯著飛鏢看,他則被懷裡的嬰兒吸引目光。「不好意思,我……他們說要射飛鏢,站在這裡有點危險。」
知曉答案的女子依然從容,回覆未見失態,和他輕而易舉的動搖截然不同。荒川輕推鏡框,掩飾表情的僵硬和不自然。
「……那就好,嗯……」低頭略思片刻,「假如阿法萊伊先生有什麼想說的話,只要不嫌棄,我都能進行轉達。」
見荒川仍在自省,二十步順勢接上其他話題,「為什麼呢?是因為這樣,才把派切成五塊,吃掉討厭的數字嗎?」
「這個嘛--女士優先,由克莉絲先開始?我剛剛感覺到一陣風,假設走過去的是阿法萊伊,第二棒交給這位神祕的朋友。再按照距標靶的遠近,先是冬、最後是我,大家覺得如何?」
分配順序的方式沒有太多道理可言,純粹是作為警官,推動事情進行下去的本能作祟,讓他笑容滿面的提議。
「謝、謝謝?」安慰嗎?荒川眨眨眼,目光跟著淺金色的軌跡,游離而過的影,似乎正在對空無他物的標靶說話。
「……那裡還有其他的『朋友』嗎?」摘下鏡片,景致依舊不變。通靈者困惑的往前幾步,順便取走飛鏢。
在荒川靠近的同時,將黑髮綰成低馬尾的女子,先是後退一步,才用溫潤的淺紫色瞳眸,望向好心提醒的紳士。
謝謝您。唇瓣張闔,幽靈的虛影道出感謝無聲。懷裡同為黑髮的嬰兒,感知到視線,笑容滿面地朝阿法萊伊伸出手。
母親遂捧著嬰兒輕晃,慢慢走向遠離遊樂範圍的座位。
黑白相間的蘆葦開滿道路兩側,彎腰垂首,風一吹就交頭接耳。儘管不理會細碎聲響,她一直都知道蘆葦躲在哪。
或許是習慣,艾芭克莉森總感覺有什麼在貼附靶盤的牆邊,視線隨著某種感觸移動。
「万凜能接受討厭的東西在肚子裡嗎?」回答得模糊,她放下飛鏢,後退一步。「阿法萊伊似乎很興奮,讓他先吧。」
他不明白那些形狀代表的詞語意義,猜測對方是在道謝。不同於他曾看過的嬰兒,圓滾滾的臉上盈滿笑容,阿法萊伊想碰觸朝他伸出的手,最後僅是微笑示意,回到三人身旁。
……又變冷了。
艾芭克莉森撫了撫沒有衣物遮掩的手臂,說得漫不經心。「你剛才在跟誰說話嗎?阿法萊伊。」
被提及的男子沒有回應,拿起飛鏢,瞄準牆上靶心。
隨後,往荒川的方向看去。「我跟這女人沒什麼好說的。」
憑空浮起的鏢往前射出,全身漆黑的女子笑了笑,默認順序,將飛鏢擲出。
淺紫映出的世界總是殘缺。黑白陰陽的隔線太分明,無法踰矩的人在彼岸眺望,羽毛散失,落水亦無聲、無痕。
穿行過分空曠的視野,是某人的妻子、亦是某人的姊姊,捧著嬰孩的黑髮女子,端坐附近,靜候遊戲開始。
「這個嘛,我沒有討厭的東西,所以有點難想像。」漲湧的疑問暫且退潮,浸濕的指尖,接過嚴冬取回的飛鏢。
對順序毫無異議,荒川對目光回以注視,一種微妙的直覺油然發酵:「……我沒有在標靶前,看到其他說話對象。」
「阿法萊伊先生有看到誰、或者什麼存在嗎?」改變了先前的提問方式,不解的通靈者再度開口,摩娑手裡的飛鏢。
破開疑問的尾音,起點不同的利器依序命中,皆落在分數偏高處。一旁的二十步拍手叫好,「看來兩位都很拿手呢!」
以四為輪替單位,『他們』和『我們』才能組成,不孤獨的數字令人憐愛。荒川首先投擲,墊後的是二十步。
小小的紅心被刺中,艾芭克莉森側過身,輕拍雙手。
「荒川先生真是厲害,第一回合就命中紅心了。万凜倒是……」看著最後一支飛鏢所在,笑得曖昧。「分數最低的人要接受輕微的懲罰,例如吃掉最討厭的食物,怎麼樣?」
不過,她才剛得知白髮的男子沒有討厭的東西。
落後了。
阿法萊伊瞪視靶心,望向荒川時,蒼穹恢復以往的平靜。
「我看見一名抱著嬰兒的女性,黑髮,綁著馬尾,大概這麼高。」抬起手比劃,思索那淺淡的色彩。「眼睛很漂亮,紫羅蘭……不,薰衣草?不對,像是丁香花的顏色。」
不知不覺講得很詳細。
「荒川先生看得見阿法萊伊,卻也有看不見的存在?」視線往浮起的飛鏢瞟去,她依然笑著,薄唇彎成調侃的弧度。「是因為阿法萊伊只讓荒川先生看見嗎?交到新朋友就排擠我,真討厭。」
啪。
鏢身快速飛出,擊在靶上,似是某種抗議的手段。
即使如此,艾芭克莉森以笑容回應。「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好可愛。」
為追討布匹,而跟隨牛隻到善光寺的老婆婆,就是這種心情嗎?看著正中紅心的飛鏢,荒川心中升起不必要的俗諺。
「我只是想讓遊戲進行的久一點,才能多跟兩位有趣的新朋友聊聊啊。」故作若無其事地眨眼,紫眸閃爍笑意粲然。
指尖旋轉尾呈扇狀的鏢身,單薄卻足以劃空的翼膀,「既然如此,從下一局開始怎麼樣?先放我一馬?」
精準確切的描述。昭然若揭的身影。嬰兒。丁香花。本該連貫的字句,散成支離破碎的布穀鳥,腦中轟然迴盪。
「……她還在嗎?在這裡嗎?那個人,我是說、眼睛的顏色跟他一樣?」語速明顯急促起來,荒川指向二十步。
噢--?即使未聞其聲,光從慌不擇言的反應,便足以推斷被看見的人是誰。二十步偏著頭,唇邊笑意加深。
一聲擊靶清脆,像是否認、像是發洩,換來得卻是佳人笑容滿面。荒川肩膀輕顫,迫使自己拉回渙散的目光。
「是啊,真奇怪。」搖頭晃腦,二十步跟著發出疑惑,「但是,聽完克莉絲的話,我倒是想到一件事。」
「我們所熟悉的幽靈,都只能被通靈者看見。」
定理、常態。遵循著規則,向前投擲:「阿法萊伊也是這樣嗎?或者是像克莉絲說的,是自己決定想被誰看見呢?」
紊亂語句顯現急切,晴空閃過疑惑,阿法萊伊循著荒川的指尖看去,微微頷首。「沒錯,跟他一樣,是淺紫色的。」
回頭望著不遠處的座位,輪廓模糊的女子仍靜靜坐著。「她還在,就在那裡。你們認識她嗎?」
在她聽來是自言自語,不介入其中,艾芭克莉森留意著第二支射中靶心的鏢,將手裡的武器輕輕往上拋。
「我打算等結算分數的時候再懲罰,您看,我也射中偏低的分數。」
笑容消退些許。「我不太清楚,若他想讓万凜看見,應該也是辦得到的?」
只是覺得沒必要而已。她對他的認知是如此。
黑色倩影似乎更介意圓盤上的勝負。見荒川擲出的飛鏢連中兩回紅心,她情不自禁地舉起單手,無聲歡呼。
慶賀也好、陪伴也罷。寒冬眼裡映入的均是虛無,唇瓣微微繫張,或許是因為沒有人能代替回答,他終於自己開口。
「澄衣。她的名字是澄衣。是我的妻子,万凜的姊姊。」強揚起唇角,明知故問,「請問剛才,你們有說到話嗎?」
模仿將鏢身上拋的動作,向來靈巧的指尖,卻讓失足的鳥羽墜落於地。万凜故作若無其事地拾起,肩線緊繃。
空拍幾秒後,他笑著接上話題:「……帶點運氣成分的遊戲,總是這樣的,有輸有贏,我贊成最後結算的想法。」
「這樣啊、我請冬替我問問好了。不過,不知道克莉絲會不會有這種感覺--」微微拖長尾音,瞄準在荒川之後。
「明明知道對方存在,卻看不見那個曾經很親近的人。」脫手的飛鏢跟話語一樣,有去無回,「有時還挺寂寞的。」
他應該在意勝負,但此時的情景於他來說相當混亂。
座位上的女性看來十分喜悅,若不是難以名狀的隔閡,此般光景應是甜蜜溫馨。
「原來如此。」實際上,他只明白了這幾人之間最基本的關聯,猶豫該不該更加深入。「算是有吧?澄衣小姐有回應我,但我沒聽見聲音。她好像在為你祝賀,非常安靜地祝賀。」
輕巧的鏢在沒有溫度的指縫之間轉動,阿法萊伊與妻子的黑眸對上視線。
真狡猾,只能被對方單方面看見。
或許丈夫正看著自己。懷著猜測,艾芭克莉森坦然接下若有似無的視線。同時,跌落的鳥並未碎裂,在言語來往之間,飛向終點。
「要是能看見早已不在的愛人,確實會比較安心,但對我來說,看不見阿法萊伊反而讓我感到有趣。」摩挲飛鏢尾端羽翼,思索靶上何處會成為這支鏢的命運。她抬起頭,望向柔軟的雪白髮絲。「万凜現在也有看不見的、曾形影不離的人嗎?」
舒適的暖黃燈光在一片墨黑裡顯得礙事,太過耀眼明亮,令白色不再純粹。
思緒動搖、鳥羽偏斜。看不見的手是唯一命中命中核心者,二十步笑瞇起眼歡呼,「紅心的是阿法萊伊嗎?恭喜!」
「……祝賀……嗎?謝謝您。」似乎對此感到不可思議,燦爛的笑容卻在腦中浮現,令闃寒嚴冬升起春日的暖。
即使無法言語,即使沒能相望,她依然存在於此,如深埋厚土下的種子,他期盼終有一日,能看見盛開的她。
「……我能看到所有幽靈和妖怪,唯獨妻子除外。」拉近與月影的距離,壓低音量,「您和克莉絲小姐,也類似如此嗎?」
不確定通靈者在低喃些什麼,二十步偏著頭,迎上兩輪墨黑的視線,勾起似有若無的笑意,伸手抹開耳飾的冰涼。
「有趣嗎?為什麼這麼說?」唇角抿著好奇的笑痕,「有哦,我的姊姊。剛剛偷聽到你先生和我朋友的對話--」
這是偷聽嗎?他只是在汲取言語中的力量,「我姊姊似乎也來酒吧了,而阿法萊伊能看到她,真不可思議。」
拒絕承認這是偶然,阿法萊伊卻不為此感到滿足,他離勝利仍有段差距。
「為什麼?澄衣小姐不是幽靈或妖怪嗎?」再次看往那道朦朧的女性身影——那是幽靈沒錯。並不覺得有何異常。阿法萊伊往一旁移動,維持彼此的距離。「……也許吧,但我覺得她看得到我,只是假裝沒看見。」
畢竟,藍與黑確實對上了一瞬。
「原來那是您的姐姐。說來有點失禮,我也偷聽到了荒川先生說的話,万凜的姐姐同時是他的妻子?」
從語句中推測,荒川看得見幽靈,卻無法看見妻子。相似的情況使她笑了笑,視線始終停留在靶心上。「明明知道我看不見他,卻不斷徘徊在我身邊,我認為這樣的阿法萊伊很可愛。」
啪。
飛鏢又一次表達不滿。
為什麼呢?答案是湖面倒映的月影,朦朧綽約,既觸手可得,又遠在天邊。荒川搖搖頭,示意自己也不甚明白。
「是幽靈沒錯,我一直想知道箇中緣由。」低頭凝視手裡的飛鏢,一想到她正看著,他的手便不由自主地顫抖。
對方的話令他納悶不已,「假裝沒看見,有什麼好處嗎?您的妻子似乎很在意您,時不時便會跟您搭話。」
「哈哈、既然這樣,我們一比一,雙方都不算偷聽吧?」豎起食指輕輕搖晃,二十步笑著撥開話語的定義。
他看了對方一眼,又將視線慢慢移至靶心,「是啊,他和我一樣關心姊姊,所以現在,大概是又驚又喜吧。」
即便如此,他卻沒有轉頭,像是早已接受自己不可能看見的事實,「是嗎?兩位的感情真好呢--」
抬手,瞄準上一輪正中的紅心,「美人的丈夫,肯定對你放心不下吧,或者有什麼事想傳達給你?你覺得呢?」
先是察覺,而後焦急、執著、想抓住無形的事物。
阿法萊伊望著荒川的側臉,這位情況相似、立場相反的男人與他截然不同,一時找不著適當的語句做為安慰或鼓勵。
「你想知道看不見澄衣小姐的原因,但你真的想看見她嗎?畢竟她不像是刻意躲著你。」
與他截然不同。
阿法萊伊對這番質疑似的言論不甚滿意,儘管是自己說的。面對荒川的提問,別開湛藍視線。「她想測試我的反應,就像在玩遊戲一樣,樂在其中。」
黑眸確認每一支飛鏢的分數,當她捉弄或稱讚阿法萊伊時,對方射出的鏢總落在不理想的數字上。
「雖然荒川先生看不見妻子,但知道對方在場,已經算是往前一大步了吧?不過,為什麼他看不見妻子呢?」
難道他的妻子和阿法萊伊一樣,懷著某種執拗?
並不這麼認為。艾芭克莉森不回應感情好壞,折起手指計算勝負。「阿法萊伊的表現,確實像是他想證明什麼,他一直想贏過我,不論在哪方面。」
兩支鏢先後擊中紅心,艾芭克莉森輕拍雙掌,沒有聲響。
「恭喜,荒川先生已經到達兩百分了,分數最低的人則是我。」轉身走向吧檯,她問。「荒川先生有喜歡的食物嗎?我幫您點一份吧。」
至少贏了艾芭克莉森。
阿法萊伊不曾為此感到滿足,看著荒川射中三次的靶心,回首望向抱著嬰孩的女性。
--你真的想看見她嗎?
直擊關鍵的問題,像射入紅心的飛靶,紮出細小的孔隙。即使裂痕不大,阿法萊伊的嗓音仍灌入耳畔,令他出神。
「……是的,問題、我想問題並不在她,我……」支吾其言,將罩衫的袖口捏皺,「我的確,有些缺乏勇氣。」
黑與藍的視線,是在相異軌道上總是錯過的衛星。荒川聽著那番描述,再次溫聲確認,「那您……為什麼會留下來呢?」
「為什麼--即使認為是這個可能性,您也沒有、沒有選擇逃避……?」問的或許是對方,也包含自己。
確認與幽靈交談的身影並無異狀後,二十步揚起微笑,搖搖頭,表情是毫無虛假的不解,「原理我也不是很清楚。」
「不曉得克莉絲生活的世界,是否存在魔法?我們那裡,有類似魔法的『靈力』,我想,或許是冬的靈力有所限制吧?」
聳聳肩,他將視線投向不遠處的鏢盤。其實到一半他便不再計分,比起分數高低,本就更在意聊天的過程。
「是嗎?美人的心算速度過人呢。這麼說來,您的先生倒是贏過您了。」跟著舉起雙手鼓掌,移動腳步。
「……誒?」若說二十步是不計較輸贏,通靈者則是無心計算。荒川愣愣地看著黑髮女子,「……您有推薦的嗎?」
「啊!那是不是要有懲罰時間啦?吃討厭的食物什麼的。」想起先前的賭注,二十步笑瞇瞇地介入對話。
看著飛雪將手搭在冬夜肩上、看著相偕多年的伴侶贏得勝利,綽約朦朧的紫眸倩影,拉著嬰孩的手,笑著嘀咕無聲。
注意到視線,她仰起頭,指尖先是指指標把,復又朝似乎是在場,唯一能看到自己的金髮男子,豎起大拇指。
無法形成聲音的文字是:『先生也很厲害噢。』
問題是在於勇氣嗎?
天色黯淡,阿法萊伊沒把握能說出多有意義的話,思索半晌後輕聲回答。
「你這麼問,是因為你選擇逃避嗎?」
勝負分曉,不遠處的女子比出手勢,他卻不解地蹙起眉,未能明瞭無聲的含義。
儘管模糊不清,女子神情溫婉柔和,他無法理解荒川缺乏勇氣的緣由。
「……你害怕確認自己能不能看見她?」
果然與他截然不同。阿法萊伊衡量著好奇心與距離感,沒有靠近,亦沒有後退。「因為我不想輸給艾芭克莉森。」
「我的世界存在魔法,但僅有少數人能精通。您所謂的靈力也是如此嗎?能否透過訓練增強?」
万凜的回覆相當誠摯,她的眼神卻透露少許輕蔑。
魔法、魔法,膽小鬼緊抓不放的繩索,不論是誰,最終都會墜落。相比之下,艾芭克莉絲對靈力較有興致,於是又問。「荒川先生的靈力是天生的嗎?」
棉花糖、冰淇淋、泡芙。
多年前,阿法萊伊察覺她困惑的表情,問:怎麼了?
我不懂這些東西哪裡好吃。她回答,將咬了一口的泡芙推給對方。
說不上討厭,卻也沒有更無法接受的食物。艾芭克莉森點了一份泡芙——留給自己;以及一份司康——送給荒川。
「我推薦這個。」
有人非常喜歡司康,他們都知道的。
即使不被理解也未顯氣餒。懷摟嬰孩的女子,不想打擾丈夫和『友人們』相處,始終在一段距離外守望。
「……我曾經向其他人請益過看不到的原因,是跟我在『靈力』上的限制有關。可我……仍然止步於此。」
他發出無聲的嘆息。月色照拂下,隱匿的膽怯毫無意義,「……我害怕承認,她不在了的事實。」
存在,即是不存在於現世;不存在,即是存在於想像。他低下頭,注意到阿法萊伊指間的藍。
與女子成對的指環,卻覆著裂痕與乾涸的紅褐。他下意識開口:「不想輸是因為,您的死因與她有關嗎?」
這句提問顯得特別小聲,連掌握言靈的飛雪都未聽見半分。二十步點點頭,被闃黑中流露的情緒,勾起興致。
「靈力通常是天生具備,但可以通過後天訓練來累加,也有少部分人,擁有轉移和吸收他人靈力的資質。」
「冬就是個例子,同時有自己和別人的靈力。」一雙淡紫笑得瞇起,「美人呢?你會使用魔法嗎?」
司康。知道但鮮少品嘗的甜點。向點單的艾芭克莉森道謝,荒川沒有馬上享用,而是默默端起瓷盤裡的精緻。
「司康和泡芙,都是您喜歡的甜品?」
他們相遇的冬季是一片皚皚白雪,潔淨明亮。
荒川眸裡的季節卻是滿地寂寥,草木枯萎,褪去所有生息。
「我不瞭解你說的靈力,不過……你要承認什麼?」往荒蕪土地前進一步,雲霧散去。「我說她在那裡時,你完全沒有質疑,也沒有否認。」
逝者歸於無形,生者以目能所及判別在與不在。若真想確認,為何被膽怯絆住?
見艾芭克莉森點了熟悉的品項,於荒川身側,他問。「止步的原因,是難以跨越的靈力限制,還是出於畏懼?」
抬起左手,光輝已然污濁。輪到他回答。
「我是因為艾芭克莉森而死,不想輸是因為她老是可憐我。」
聽著万凜的解釋,她輕輕點頭表示理解。
「原來如此,但同時擁有不同人的靈力,不會產生排斥嗎?」聽見魔法一詞,面上笑靨不減,消融鋒利敵意。「我不會魔法,在我的世界,不是人人都能輕易學會。」
小巧渾圓,是少數能讓他眨動翠綠的甜點。
「我討厭泡芙,這是我輸了比賽的懲罰。」將表皮切開,艾芭克莉森以叉掏取奶油內餡。「沒有特別喜歡司康,但很好吃。荒川先生有喜歡的甜點嗎?」
無須質疑,更不必否認。
如二十步所言,他對嚴冬何以荒涼,早就心知肚明。清透的月色愈發明亮,幾乎找到土壤的每寸溝壑與裂痕。
「都是。」他不再迴避,眼底黑夜對望白晝的晴藍,「……因為、我的妻子,在兩年前,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壓低音量,輕聲闡述來龍去脈,「……從您和其他人的描述聽來,我想,她應該--不記得這件事情。」
不確定該如何面對這樣的妻子。獨自懷揣記憶、懷揣自則的人,手上空無一物,望著對方左手上的誓約。
「……!」他的驚訝化成氣音,「這是……什麼意思呢?可憐、為她而死?難道克莉絲小姐對您做了什麼?」
「哎呀、美人果然才思敏捷,這都被您想到了。」小幅度的鼓掌,紫眸眼中漾過由衷的驚艷和嘆服,笑意更深。
「類似你們的魔法,有些人會排斥,而冬則是能順利容納的體質哦。除了魔法,您的世界還有什麼特殊之處嗎?」
向來對未知的事物、未知的世界充滿好奇,他接著提問,還夾雜了一句訝異,「很少聽到有人討厭泡芙呢--」
或許是還在思索前面的談話,荒川停頓片刻,輕輕搖頭,喜歡甜點的另有其人,「我對甜點,並無偏好……」
「謝謝您的推薦,那個、」或許是不好意思,他依次望向座位周遭的阿法萊伊跟二十步,「兩位要不要也吃點什麼?」
他止住回首確認女子狀態的動作。
懷抱嬰兒、舉止輕柔、不吝給予鼓勵。他所看見的女子是如此溫柔親切,阿法萊伊不追問理由,短暫沉默後說道。「很遺憾聽到這件事,不過,澄衣小姐在事發之前,應該是非常愛你的?」
那天的記憶鮮明清晰,刀刃的觸感、血液的溫度、難以忍受的劇痛,他記得自己為何而死,卻不明白這究竟是好是壞。
阿法萊伊抬起左手,堅硬寶石有著不深的裂痕,他不認為這是撞擊所致。
「艾芭克莉森做過的事可多了,擅自給我活下來的機會,一舉一動都像是在憐憫。」
他不該說這麼多的,即使妻子聽不見。
「那太好了,看來不需要擔心荒川先生的身體。」
內餡與外皮攪和,在將泡芙吃完前,艾芭克莉森點了不含酒精的鮮紅飲品,沒有立即喝下。「在我的世界,一部份的人可使用血液下咒,只要讓目標沾上自己的血,就能命令對方做某件事。」
她怎麼又點了那個?明明不喜歡喝?
阿法萊伊懷著困惑來到吧檯邊,與妻子隔著三個座位,點了不同口味的泡芙,留意艾芭克莉森說的話。
「這樣啊,我對甜食也沒有特別的想法。」看見丈夫桌上的泡芙,她輕笑著。「兩位有討厭的食物嗎?」
酸澀充斥著看不見她或祂的眼眶,指腹飛快抹過溢出淚液的眼尾,再將雙手的顫抖,藏進罩衫寬大的袖口。
愛意是晚秋時節,落在初雪上的丹桂花瓣,一邊急切地捧在掌心溫熱,一邊仰頭惋惜花落。他沒能答覆,僅是微笑。
「……這麼聽來,您對妻子似乎有不少埋怨?」他想起前些日子,同是在酒吧邂逅的黑夜與銀河,想起沙與晶的界線。
通向死亡的契機過於繁多,他一時不確定是否該繼續提問:「--是因為您和克莉絲小姐,有階級差異?」
「這種色澤的飲品不多見呢,看起來像鮮血一樣,好喝嗎?」或許是從話題產生聯想,二十步反射性地笑道。
指尖摩娑下頷,向吧臺點了千層蛋糕,眸光兜轉思量,「任何事都可以?不過,要把血抹到別人身上也不容易吧!」
……感覺很像某種咒術或巫蠱。一閃即逝的想法很是失禮,荒川低下頭,將切分成小塊的司康送入舌尖品嘗。
「我沒辦法……吃味道太刺激或強烈的食物。二十、万凜的話,什麼都能吃。在他的世界裡沒有討厭。」
有點意外會有人替他回答,二十步笑瞇瞇地點頭附和,「阿法萊伊選了泡芙呢?你們會為不同的喜好而爭執嗎?」
為什麼要問這個?通靈者不理解地蹙起眉心。
無色的淚彷彿融化的雪,自那片荒蕪景色裡滲出。
阿法萊伊將不應存在的氣息放得很輕很輕,或許他沒說錯,但或許他也不該這麼說——這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流淚,不知所措地後退一步。
雲靄之下,火舌迅速竄起。
他想否認荒川的提問,自那天起,他與艾芭克莉森是平等的存在,理應如此。
「如果我說,我恨她呢?」
若誠摯的愛能喚起懷念與遺憾,深沉的恨會凝結為何物?血漬無法填補裂痕,燈光難以在寶石裡停留,阿法萊伊不得不承認那些過往。
「沒錯,在成為夫妻之前,我必須稱她為公主殿下。剩下的就讓她跟你們說吧。」
派與泡芙被輪流取用,當万凜提起鮮血,艾芭克莉森以指尖摩挲杯緣。
「他的名字正好與血有關,有些人喜歡搭配龍舌蘭飲用,而我習慣搭配甜點。」不透明的赩紅裡是些許碎冰與檸檬片,未提起飲品名稱,她喝下一小口。「不合我的喜好,但味道還不錯。」
她肯定想起那雙綠彩了。阿法萊伊如此篤定,靜靜地享用泡芙。
但他不明白,無論困難與否,為何她沒把泡芙切成五塊?
「任何事都可以。由於下咒必須付出代價,一般來說會在即將死亡、或是知曉死期時使用血的詛咒。」
艾芭克莉森接著回答,將最後一口泡芙吞下。「即將被刺殺、或是打算犧牲自己時,能抹上血的機會似乎不小?不過仔細想想,確實不容易。」
與丈夫相同款式的戒指仍乾淨完整,當艾芭克莉森向一黑一白的兩人展示戒指,阿法萊伊已能想像她會說什麼。
「我們的甜點不會出現在同一個盤子上,阿法萊伊的選擇與我無關。討論婚戒款式時,我挑了綠寶石,阿法萊伊卻強烈地希望我能選藍寶石,我很在意,也很生氣。」
他猜對了,無奈地側過身,不想理會。
湧上的情緒是開封的彈珠汽水,也是洩氣的氣球。在不經意失守後,很快被收拾乾淨,剩下一份無所適從的意外。
「……恨?」炙燙如火的字眼,即便只是兜轉舌尖,都讓人手足無措,寶石也是受此熱裂開嗎?他微微蹙著眉心咕噥。
「……為什麼呢?」尊貴顯赫的身分,與愛相悖的情感,他看著拉開距離的藍,「……您看起來,並不是只有恨。」
閱讀廣泛的二十步,在略思片刻後找到答案,拇指與食指指尖推磨著無聲的響指,「啊、味道濃郁,帶點辛辣嗎?」
確實是血呢。他似乎說了,也似乎沒說,聽到艾芭克莉森的解釋,他聯想到自己對他人的言靈介紹,忍不住輕笑。
「還真是效果超群,代價驚人的詛咒。美人舉的例子好具體呀,難道您身邊有這種例子?在被刺殺或犧牲前下咒?」
默默享用完盤裡的司康,寒冬阻止不了肆意碰撞的飛雪,只是默默將視線放在相對完整,能使光線駐留的婚戒。
「誒--我記得藍色和綠色的寶石,都能象徵愛情呢。還是對兩位而言,這兩種顏色有什麼特殊意義?」
明明與愛情絕緣,白髮青年卻點頭附和:「畢竟沒意外的話,戒指要戴一輩子嘛。當然想選喜歡的顏色。」
二十步看不見的世界中,荒川倒是有注意到阿法萊伊的眸色,不過無法確定那即是理由,「……看來您退讓了?」
紅色飲品首次擺在眼前,她問過店長,關於這抹鮮豔色彩如何組成,以及名字的意義。
「沒錯,是很難形容的味道。万凜曾聽過這種飲品嗎?要不要嘗試看看?」將剩餘的派吃下,艾芭克莉森再次披上輕薄布料。
那並非她首次見到這不長不短的名字,惦記的不是紅,而是春與夏的青翠。
「只是我的猜測而已,畢竟能確認詛咒是否施展的,只有施咒者跟被詛咒的人。」
隔著三個座位,幽暗視線投到阿法萊伊身上,艾芭克莉森只是抿著笑。
阿法萊伊試著將泡芙切成五塊,內餡因擠壓而溢到盤上,醜陋不堪,仍是不懂妻子在五片殘骸中看見何物。
除了恨以外還能有什麼?思索荒川說的話,吞下最小的碎片,他的目光越過三個月相,讓妻子指上的藍融入晴空。
「荒川先生有看見吧?阿法萊伊的眼睛就像這種寶石一樣,是非常美麗的藍色。他或許希望我能一直想起他吧,與其說是退讓,我更像是因為他太可愛、不自覺想順著他的意思做選擇。」
艾芭克莉森笑出聲,輕盈甜美,瞇起的眸再次睜開,又是兩輪沒有光芒的空洞。
「至於綠色……是我最深愛的、想珍惜一輩子的顏色。」
——殺意。
阿法萊伊得到了其中一個答案。
笑著抬手,女性的提議嗓音方落,便向店長點了相同的飲品,「我沒有體驗過單喝,剛好可以和美人一起品嘗。」
「那克莉絲和阿法萊伊有發動詛咒的能力嗎?」等待時,視線被酒杯倒掛的酒架吸引;玻璃顛倒,盛不住半點光。
眨眨眼,他忽然笑著歪頭,「還有件事我很好奇。你們怎麼都喜歡把甜點切五塊?這難道是你們的儀式或文化?」
「……確實,兩位婚戒上的寶石,和阿法萊伊先生的瞳色一樣漂亮。像天空、像大海。」也像『自由』的顏色。
凝視艾芭克莉森眼底的幽深,像黑夜、像深海。荒川實在猜不透這對夫妻的關係,乍似甜蜜的愛語,幽靈以恨為名。
「原來是這樣,戴著戒指,就好像先生一直在身旁,真好呢。」有別於陷入沉默的通靈者,警官坦然一哂。
半晌,荒川摩娑著劃開司康的餐具,緩聲提問:「藍色……讓您聯想到先生的眼睛。綠色是相似的道理嗎?」
融化的冰將艷麗的紅稀釋些許,艾芭克莉森攪著如同血與肉的液體,在談話間緩緩飲用。
「我沒有用過詛咒,倒是多次差點被詛咒。」瓷盤裡僅剩碎屑,四分五裂的、縱向剖開的,都被嚥下。「阿法萊伊或許曾發動詛咒,畢竟他討厭受委屈,就算要承受代價,也想給對方一點教訓。」
她說,那是輕重不等的愛,碎落滿地。見阿法萊伊笨拙地切泡芙,她只是輕輕笑著。
「只是我的習慣而已。」
純粹的藍似被詛咒,一方澄澈剔透,一方污濁破損。將其形容為丈夫眼睛的艾芭克莉森,難以分辨哪種色澤才是阿法萊伊的真心。
「阿法萊伊死後的四年,看到這枚戒指,我總會想起他。不過,他應該不希望一直被我看著,就像現在一樣。」
只能看見泡芙碎片慢慢消失,找不著那片提及無數次的蒼穹。
相同地,她也到處都找不到最愛的綠。
睫與眼瞼掩住眸裡升起的光,靜靜地,艾芭克莉森凝視著屬於兩人的黑與紫,說得平淡。
「不偏向黃、也不偏向藍,不深不淺的、鮮豔的綠。我的弟弟的眼睛就是這樣的綠色。」
從店長手中接過豔紅飲品。番茄、橙汁、細胡椒粉--成份相同,卻因冰塊稀釋而呈不同深淺。滋味濃淡,唯飲者自知。
「有人處心積慮想詛咒你,莫非是因為克莉絲身份尊貴?」淺抿辛香,二十步挺中意這種多層次的調味。
聆聽對話,通靈者默默望向無語的桂魄,無非是對女子所言好奇:「……阿法萊伊先生真的用過詛咒?」
四分五裂的碎片消失盤面,七零八落的對話仍未收束。二加倍為四,思念便會由恨意書寫?抑或誓約的起始與愛無關?
「……冒昧請教,」荒川將銀叉輕放,將話題重提,「能否知道……四年前,阿法萊伊先生遭遇了什麼呢?」
黑與紫迎上無眠的夜,影中微光像蝴蝶鱗粉,參差不可見。
「原來如此,聽美人這麼說,想必很珍愛自己的弟弟吧。」二十步露出理解的微笑,「不過,你們的眸色不同嗎?」
目光停留於沙發區,彷彿知曉那裡正坐著,眸裡同樣開滿羽扇豆的身影。柔和的視線不偏不倚。
詛咒總隨著利刃與血的氣味迎面而來,無論手持刀刃的人是不是她。
「万凜真是敏銳。在我的世界,我毫無疑問是個尊貴的人,但在這裡,我只是克莉絲。」
誰的家人、誰的女兒、誰的姐妹——他們的克莉絲。
對她而言,這個身份最方便建立良好而能隨時捨棄的關係。
接下詢問,她望著處境相似的荒川,隨著浮現的記憶描述。
「那天,我和他一起出門,卻被歹徒襲擊。阿法萊伊為了保護我,以肉身擋下所有攻擊。」
往丈夫的方向瞥去,未看清他的表情。「我曾在書庫找到關於記載我的世界——薩德林弗歷史的書,兩位有興趣的話可以看看。」
那名女子似乎還在不遠處的座位上。循著万凜的視線看去,她問。「万凜跟姐姐的眸色是相同的嗎?」
有點羨慕,又不太羨慕。
人們說那是狡猾的蛇,她卻說,那是脆弱的蝶。
「弟弟繼承了母親的髮色與眸色,而我……」欲言又止,如同她總將蛋糕上的鮮奶油挑起,於躊躇間取捨。「我跟他並不相似,各方面都不相似。」
餐具輕刮盤面,再怎麼小心翼翼,仍是發出不協調的聲響。
阿法萊伊嘗試清空所有奶油,妻子的話語緊緊揪住他的注意力。
「阿法萊伊,你要說說使用詛咒的經歷嗎?」
他總懷疑艾芭克莉森能看見自己,投過來的視線直直射穿碧空。
沒什麼好說的。對於不熟識的黑與白、對於她、對於整個世界,他的答案只有一句話。
「很有效,但代價難以預測,可能導致反效果,最好不要用。」
卻選擇了其餘的可能性。
答案出乎意料,記憶被豔紅渲染。手臂上浮起一層細密的疙瘩,通靈者為每個世界共通的惡意和傷害感到悲傷。
「原來如此……阿法萊伊先生真是勇敢,竭盡所能地保護您。」情緒興起波瀾,向三個座位外的幽影投以敬佩。
代為承受,以生命為代價。這是他沒能為妻子做到的事。
薩德林弗。默默將關鍵詞記下,被遺憾浸潤的目光,垂落桌面,「……兩位出門的時候,身邊沒有其他的護衛?」
導因於身分尊貴的前提,對當下情境不免疑惑,更多的仍是惋惜和感嘆,那或許即是婚戒出現裂痕的理由。
「是呀,我們都繼承了母親的眸色,也可以說是擁有『靈力』的證明。」分支的朱雀,晚霞殘餘的紫。
鮮血的紅、雙瞳的藍與綠,色光三原色混合,即成雪白無暇的光,但映入眼底的是沉默、欲言又止的墨黑。
「我跟姊姊也不太像哦。母親總是希望我能多跟她學習,更加穩重。」偏頭輕笑,「美人的弟弟是怎麼樣的人?」
製錶師聽不見時流、聽不見過往。餐具與盤碟共譜的不諧和音階,像是某種似有若無的反擊或回應。
「……那、」,「對了,克莉絲剛才提過,死前有機會使用血的詛咒--」無意間截斷荒川的發言,二十步靈機一動:
「阿法萊伊先生是在被歹徒襲擊時,使用詛咒的嗎?全心全意,只為了不讓重要的妻子受傷!」
荒川的答覆與書中記載相同,艾芭克莉森面上笑意不減,纖白指尖輕捲髮尾。「阿法萊伊的舉動令我訝異,隨從們未能將歹徒當下一事,也讓我相當困惑。」
異常晴朗的那天,藍與紅在記憶裡破碎,似萬花筒變化萬千,湊不出完整的形狀。
「您的提問很值得思考,當時圍繞在我們身邊的每位隨從,都經過嚴格訓練,若有狀況發生,他們的反應不應該比阿法萊伊還慢。」彎曲的指抵住下頜,她思索著那片混亂的色彩。「或許是受到驚嚇,我不太記得事件的細節,但就像万凜說的,阿法萊伊極有可能發動詛咒。」
她一直都記得,噴湧而出的紅不僅來自阿法萊伊。
「歹徒自盡時一臉驚恐,也許阿法萊伊發動詛咒,令他不得不自刎。那時真的沒想到,他會做出這些事。」
將手放回膝上,她望著荒川。「剛才我請阿法萊伊說說使用詛咒的經驗,他有回答嗎?」
空盤擱置在一旁,阿法萊伊沒有接下荒川的欽佩,僅是靜靜聽著談話。
被認為勇敢也好、遭到質疑也罷,艾芭克莉森的話語中,完全沒有提到愛。
「真抱歉初次見面就讓兩位聽這麼嚴肅的事。」神情並無太大變化,她稍微調整坐姿,提起另一個話題。「靈力的證明……也就是說万凜、姐姐以及母親都擁有靈力?但您似乎看不見阿法萊伊,万凜的靈力是體現在何處呢?」
腰桿前傾,將一片淺紫花畑映入黛黑。「儘管性格不相似,您與姐姐的眸色卻是同樣的,真是美麗的色澤。」
平凡的用詞在阿法萊伊聽來,似乎藏有某些情感。
「我的弟弟是個孤僻、邋遢、態度惡劣的人,要是他在這裡,兩位肯定不會相信我們是雙胞胎。」
他聽見嫉妒。
很長一段時間,他不敢抬頭,深怕聯想起垂落樑柱的枯萎、凋零的金木犀。他如負荊請罪之人,匍匐於懊悔。
「……親眼目睹意外發生,您想必……受到很大的衝擊……」微啞的嗓音吐出斷斷續續,通靈者蹙起細眉。
無處安放的手指來回摩娑,鏡片折射悲傷的霧光,「阿法萊伊先生領先所有人做出反應,真的很了不起。」
間隔一小時間,平息情緒的眸才望回女子,「他只提到詛咒有效、但代價充滿未知,最好……不要使用。」
談話間,穹藍僅是不發一語,像畫布上被擱置的筆觸,任由不同解讀覆蓋、添色,卻看不透初始的色澤。
「請別這麼說,我們才是很抱歉,勾起兩位這段遺憾的記憶。」飛雪輕輕搖頭,嗓音低落幾度,帶著悲傷和歉疚。
職業使然,二十步發出沉吟:「兇手當場死亡,代表--他的動機、他從何得知兩位的行程等,都難以調查了吧?」
向晚空綻開羽扇豆色的笑靨,跟著轉換話題的人,將手輕放胸前,「謝謝,能得到美人誇讚是我的榮幸哦。」
「正如克莉絲聰穎的推測,我的靈力體現在『言語』。透過附加言詞的意念,讓說出口的事真實發生。」
「相對的,變數很大,不一定能百分之百成真。」聳聳肩,幾句雲淡風輕,將看似方便的能力說得破綻百出。
對弟弟的描述引起輕笑:「誒--怎麼好像都是缺點?」
「不過,美人在挑選婚戒時,仍想要綠色……您一定很在乎弟弟吧?」聯想起自己的手足,笑痕柔軟幾分。
她不認識突然竄出的男人,透過縝密調查,也無從得知歹徒身份。艾芭克莉森猜測兇手遭人雇用指使,線索卻斷得徹底,如同融於血紅的碎冰。
「聽起來是相當方便的能力,雖伴隨著失敗的風險,一旦成功則能滿足慾望。」液面隨晃動起伏,輕啜杯裡鮮豔辛香 。「與血的詛咒有幾分相似。」
或許,她想說的、不願說的是魔法。
了無生機的季節來臨,對於荒川的回應,輕輕點頭。「阿法萊伊這麼說的話,更讓人相信他在死前發動詛咒了。」
翩然飄落的雪笑得清脆,有那麼一瞬,她看見純白蝶翼撲振,沒有否認。
「是的,我一直惦記著弟弟。」指尖摩挲銀環底座。「若說阿法萊伊執意選擇藍寶石,是為了讓我記得他,我想選擇綠寶石,也是為了記住弟弟。」
幽魂無聲站起,穿過三個月相,抬起的左手晃入荒川的視野。
「你說,澄衣小姐結束了自己的生命,但她似乎忘了這件事。」環上殘破的藍劃出弧線,阿法萊伊指向不遠處的座位。「什麼都不說也無所謂,既然她還在那裡,不幫她點些什麼嗎?」
「是呀,而且使用前提比血的詛咒要寬鬆。」無須將自己的血液沾抹到他人身上,亦無須……面對死亡或犧牲。
將杯底的鮮紅慢慢飲盡,辛香在舌尖留下奇妙的餘韻,恍若一首上為填寫完,留待後續的詩,存在風險未知。
在旁靜靜聆聽的荒川,被一語驚醒,露出自嘆弗如的赧然神色,手足無措地起身:「……啊、是的,您說的對……」
「確實該替她點些什麼……您果然很紳士……她現在坐在哪裡呢……」斷斷續續的呢喃,被飛雪盡數捕捉。
邁步、伸手,雙手搭上通靈者的雙肩,約略察知地扳正方位,「應該還坐在沙發區,如果我的感覺沒錯。」
若隱若現的倩影,仍自得其樂地坐在一隅,似乎已習慣獨自度過漫長地、不斷流逝地時間,在滴答聲中徘徊不散。
「今天很感謝兩位美人,不只陪我們玩遊戲,還願意分享這麼多關於家鄉的事,我們會找時間去書庫看看的。」
二十步抬手輕指,「我們先過去給姊姊點餐囉。」
「噢對了、」臨行前,笑靨鮮灼炙熱的白,不由又說:「那個--克莉絲小姐,可能是我多管閒事。」
「不過我想……除了婚戒以外,其他鑲嵌綠寶石的飾品,例如項鍊,應該也會很適合你這樣的美人哦。」
單耳爍閃的金羽,正是金木犀花期亙久的守望。
光陰荏苒,她見過那抹深碧無數次,一顆顆皆是以名譽及威望琢磨、靜靜躺在人們胸前的寶石。
細長金屬繞過肉身,與銀環相同,皆是桎梏。
「非常感謝兩位……三位的陪伴。」突兀地改變話中人數,她向看得見的人們輕輕揮手。「感謝您們願意承受幽靈的任性。」
任性的幽靈不發一語,僅朝荒川微微點頭。
他們尚未看見杯底,即使答案不在那裡。
「你覺得適合我嗎?綠寶石的項鍊。」指尖於脖頸描摹,艾芭克莉森彎著笑弧,幾分戲謔、幾分譏諷。
無形的線條勾勒出陷阱,阿法萊伊不想理會,晴空往一旁傾斜,映照並不熟識的四人。
清冷的冬、恣意的雪、儚儚鮮花、奕奕嫩芽。
既相似,又迥然不同。
晦暗季節離去,她面向春季的預兆——剩餘半杯的紅,以及殘缺的藍。
尚未問出任何語句,空中的環緩緩靠近,破裂的、完好的,他們的藍碰在一起。
「任何飾品都不適合你,艾芭克莉森。」
她聽得很清楚。
回交流好慢星人先上來感謝凜冬中陪我跟恐怖夫妻玩

阿冬太會射飛鏢了吧一直命中紅心!彷彿因為知道澄衣在旁邊,所以快點結束遊戲去跟澄衣說話(?
凜醬真的好會聊天,對於薩德林弗各種特色(?)都抱持興趣,也謝謝一起點了紅色飲料
什麼婚戒中太客氣了,我才是回交流好慢星人

謝謝陰天夫妻(?)願意陪凜冬一起射飛鏢

可能是因為中之太想看阿法萊伊輸了(超過份?)……結果贏過艾芭真的很不好意思,我回去敲打他們

好喜歡艾芭跟阿法在每段對話中都暗藏玄機的感覺……!婚戒中真的超會寫比喻……每段回覆都好美

感覺阿法萊伊的死因真相有待商榷,綠寶石項鍊好像也觸發了什麼……劇情……我整個dokidoki

就算交流結束也還是要寫完日記哦!!(大聲
【婚戒中】
「我不趕時間,除了我的名字跟可憐的派,您還想聊什麼?」←這句很帥……(突然被打到是怎)我很喜歡從容的黑色幽默,這樣的自嘲會讓人感覺艾芭醬是個很有故事(確實如此!)的艾芭醬……
前半段看下來總覺得艾芭醬好像好奇寶寶(艾芭醬:我?寶寶?)喜歡問為什麼、會將派擬人化(那句「派會等我的」)……好可愛唷
阿法對於落後很不開心的樣子,明明比賽才剛剛開始www原來阿法如此好勝,但我能理解,既然比賽了,就會想往獲勝前進吧……!!!加油ㄚ阿法……!!!
先是「為她而死」再來是「擅自給我活下來的機會」,阿法的死因究竟會是什麼呢……後者應該是先於前者的(藍窗大師出動)「為她而死」→捨身或情感重壓;「擅自給我活下來的機會」→心理層面(曾動念自縊之類的)或生理層面(面臨了什麼意外或疾病)……?
𖥩弗洛因德
2 weeks ago @Edit 1 weeks ago
【凜冬中】
不只是阿法萊伊和艾芭醬是「喪偶、看不見伴侶,且這伴侶還默默守在身旁」,就連冬君和澄衣也是如此……我的天啊夾縫酒吧的鰥夫寡婦也太多ㄌ吧!!!讓我把你們都抱緊緊!!!(不需要)
凜君怎會沒有討厭的東西……這樣會讓人……很想找到他討厭ㄉ東西ㄟ……
冬君會猶豫「想不想看見」澄衣、會坦承自己缺乏見面的勇氣、請求阿法「為何沒有選擇逃避」的建議……他會對見到澄衣感到動搖,是害怕澄衣就像之前的惡靈一樣,其實是對他有所怨懟嗎?或是,他認為他也是讓大雪崩落的那片雪花呢?(看到後面)竟然是害怕承認不存在的事實……原來如此……確實,在還沒親眼看見以前,澄衣的存在有無都類似於薛丁格的貓箱,只要不打開,冬君就可以讓妻子介於生或死之間,一旦知曉結果、對冬君而言或許就等同於「承受第二次妻子已經死亡的震撼」了吧
澄衣……好萌……請問有朝一日我可看見澄衣還活著的世界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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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太好看了,我拍手……因為凜冬中的故事我已經閱畢,所以我懸著的好奇心就只有冬君究竟在這時去找澄衣做了什麼、說了什麼……
而阿法和艾芭醬的迂迴,讓我的好奇心已被深深勾起,非常期待能讀到接下來的日記將真相揭曉……這篇交流讓兩人的互動更為具體,我、我有喜歡……啥時結ㄏㄨㄣ、已經結了……怎麼辦……再更高級一點的是啥……啥時葬在一起嗎……(婚戒中:我要封鎖你ㄌ)
●數字5好像是阿法和艾芭醬的共同關鍵數字
因為一開始是艾芭醬切派讓5出現,所以我原本有在猜會不會是包含艾芭醬和瑟瓦、妹妹在內共有5個孩子,或是包含媽媽共有5人。但後來阿法也將泡芙切成5等分,而且也是先從小的開始吃起……那會是純粹因為阿法的好勝心導致艾芭醬做什麼就會想跟著做什麼嗎?或是在故事上面的隱喻手法?如果有敘事成分在,又如果答案一樣是人、是夫妻兩人的共通數字,那有沒有可能是他們的孩子?(艾芭醬有句台詞是「能接受討厭的東西在肚子裡嗎」)
非常好看!!!
furointo:
非常謝謝弗洛中來補番

艾芭醬很奇怪,都不好好講話,阿法在她身邊總是覺得很煩躁,雖然本來就不喜歡輸,但艾芭是他認定絕對不想輸的對象,我想這也是一種愛吧(?
如果真的有機會的話我想他們會葬在附近的……(???
怎麼辦我也好想知道凜醬討厭的東西、還有阿冬後來跟澄衣說了什麼,凜冬中歐內該我想看更多

(好意思#
弗洛中好敏銳,切五塊是在暗示人數沒錯,是跟劇情有關的隱喻

切了四刀,但碎片有五個……(小聲小聲)
阿法切泡芙也是想模仿艾芭,他想透過這個舉動理解妻子在想什麼,但後來依然是什麼都沒理解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