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卡希亞會查，早在對方第一次提出這件事的時候，他就看見了那個人眼底的執念，而當那一步真的開始時，自己也不會再只是個旁觀者。

這是唯一他能確定的事。

席昂抬起頭，深吸了一口氣。
也許他應該先想想該怎麼開口，但當門被推開的瞬間，所有預先想好的語句，忽然都變得不重要。


他先聞到了不屬於這間辦公室的味道。

青草的味道，清新又溫潤，他只花了半秒就注意到卡希亞手邊那個倒下的瓶子。

「……你在用什麼？」
他本來想用平常的語氣，但聽起來還是太生硬。

下一瞬，香氣已經順著他敏銳的鼻腔滲進喉嚨——
那種氣味不刺鼻，但近乎催眠，讓他下意識放鬆了肩膀，有什麼話正蠢蠢欲動。

席昂看著桌上的那疊資料，目光略過被壓平的宣傳單，然後落回卡希亞臉上。

「我剛才在找你。」他沒有先問香水的事，而是先說明自己出現在這裡的理由。


「你已經要開始了，是嗎？」

聲音比平常低一點，他沒問為什麼，也沒有打算問想怎麼做，因為這些答案他早就看在眼裡。

　　草本調香依然在空氣中浮動，混雜著不搶戲的煙燻感，柔和的包覆住輕盈的青草味。

　　卡希亞慢慢走近席昂，眼神沒有飄移，把手掌裡的竊聽器順手放到倒扣的馬克杯中，動作明顯得可以，所以晚了一些才找到適合切入主題的語句。

　　「我確實已經有打算了。」香氣的效果來得很快，但他本就沒有打算隱瞞。

　　他靠得很近，沒有別的原因，卡希亞只是不想讓其他人聽到這段對話。

　　「只是還在想行動的細節⋯⋯」肯定句的尾音下降，卡希亞已經審慎斟酌這件事情很久了「而有你幫忙的這些，我想事情的進展應該會快一點。」

　　他湊在席昂的頸側，歪著頭淺淺一笑，壓著聲線，用近乎氣音說著，同時，也把手疊在對方拿來的那疊資料上。

　　威士忌的酒香猖狂地介入這片溫柔的草地，卡希亞這陣子真的喝得有點多。

他看著卡希亞走近，青草和煙燻的氣息在空氣中緩慢交融，像有一簇火苗在草原深處悄悄燃起。

席昂呼吸頓了頓，意識到自己正被那種柔軟的香氣逼到最坦白的境地。


他應該就這樣停住的。
他一向擅長把話斷在最安全的距離。


可是那瓶香水破壞了最後一層防線。


「但我還是會擔心你。」

話說出口的瞬間，他才意識到自己說的，是最不客觀的那種情緒。

「……你最近喝太多了。」

　　對於席昂的關心，卡希亞並不是不自知，保持著那樣微醺的笑容，把人壓上了邊牆。

　　「我可以當作你在關心我嗎？」

　　貼著牆的手掌收緊，指尖泛白，似乎想為話題找一個喘息的節點，卻被青草的香氣推著前進，讓實話隨著煙感呼出。

　　「我知道⋯⋯接近真相不是件安全，又或者理智的選擇。」

　　卡希亞簡單地陳述著，也沒有藏住語句間的自嘲「但我認同你說的，我無法留下一個不能問、不能談、只能假裝沒發生過的遺憾。」

　　他垂下視線，斟酌著下一句話。

　　「話說回來，與其為此留下惋惜什麼的⋯⋯」

　　卡希亞頓了頓，察覺這樣的語氣太過沈重，輕嘆了一口氣，重整自己的呼吸之後再抬起頭，他也沒想話就會這樣脫口而出。

　　「我喜歡你，席昂。」

　　從破掉的香水瓶內，流出的不只是香氣，還有那些不應該說出口的話「然而，我或許不需要你的回應。」

他愣住了。

不是因為沒預料到卡希亞會說這種話，而是他從來沒有想過，會在這種時刻裡，聽見這樣的告白。

青草和木質煙燻混著一點酒味，彷彿把理智都浸軟了，他卻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在聽見卡希亞最後一句話時，心口有一種很古怪的鈍痛，慢慢向喉嚨蔓延。

他本能地想退一步，卻退無可退，背後是冰冷的牆。


「……你現在為什麼要說這個？」

他低下頭，聲音壓得很輕。

他想說的是：『我不想毀掉這種關係。』
想說的是：『你不知道這有多危險。』
想說的是：『如果有一天，你也跟著他們離開呢？』

但那些話即使是在經香水催化之後，最終仍只在喉頭盤旋一圈，還是沒能夠說出口。

席昂慢慢抬起眼，看著卡希亞。
「你覺得，這樣會比較輕鬆嗎？」
他聲音比想像中沒有起伏，只有指尖輕微地顫抖。

「你說完這句話，就不用管我的想法，就能去做你想做的事……」

　　「⋯⋯是啊，時間點不太好，對吧？」

　　香味鑽進對話的間隙裡，把過多的情緒一分一分的牽引出來，但卡希亞卻不想把錯怪罪到香水身上。

　　「我太想要為這段『不可能』做一個了斷了，起碼，要在行動之前。」

　　他撇開眼神，視線飄落在地上碎裂的香水瓶中，同時試圖把那些要潰堤的淚水，收進牆上再次握緊的拳頭。

　　也就只是卡希亞那藏了很久的，那該死的、狂妄的，自以為是。

　　「但也是我不該這麼誠實、不能這麼自私⋯⋯」
　　「是我擅自把這段感情走得太快、太深。」

　　話被說的很慢，因為情緒太重。

　　「因為都是我的錯。」
　　「所以，不想逼你回應。」

　　卡希亞把手從牆上收回，放在自己的胸口，彷彿想要撫平什麼無痕的傷口。

　　這一段極度克制的坦白，尾音顫抖，是他不願讓任何人看見的赤裸。

　　「謝謝你的資料。」

席昂不確定是哪句話先讓他無法呼吸，香氣還在空氣中蔓延。

他愣愣地看著卡希亞將手放回胸口的那個動作，彷彿是在按住一個無法止血的地方——那一刻，席昂只覺得他眼前這個人徹底誤解了一切。

他的指尖微微顫了一下，然後握緊。

「你為什麼要……這樣說？」

「你說是你的錯？你說不該誠實？那你為什麼還要說——」

語氣突然被自己的情緒扯高，然後終於察覺自己失控，猛地閉上嘴。
沉默幾秒後，席昂低下頭。

「我從沒想過……我們之間居然會因為一句喜歡就要被改寫成結束。」

席昂語氣冷了下來，站在原地，將資料交給卡希亞後，他雙手插進口袋，遮掩那雙顫抖的手。

「如果你是想讓我以後什麼都別說了——」
「好，我照做。」

　　卡希亞緊抿下唇，突然明白了告解時的情緒

　　「因為我是真的喜歡你！」這句話從他的喉間迸發出來。

　　是的，他在發抖，席昂也是。

　　卡希亞從沒有預料到『他們』會變成這樣。

　　「對我而言，一旦開始了，就會讓人很難放手。」

　　一粒粒的單詞混在突如其來的雷聲與暴雨中。

　　「不過，我也已經沒有容錯空間了，所以才一直沒有跟你說，不是不想知道答案，只是更情願你什麼都不知道。」

　　好委屈。

　　「你不知道我有多不想跟你講這件事⋯⋯」

　　卡希亞猛地抬頭，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他顫抖的唇瓣剛好能停在席昂的面前，只差幾釐米就能吻上去。

「也因為我想要的從不只有如此。」

　　這是卡希亞第一次覺得席昂的冷臉如此磨人，他抱緊懷裡的資料，試圖汲取上頭一點餘溫，而片刻之後的溫柔，就只有自己轉身收拾著凌亂的桌面時藏得拙劣的顫抖。

席昂只是靜靜看著卡希亞轉身收拾的背影，手指從資料邊緣慢慢滑下，指節泛白，像是努力抑制一個不該做的舉動。

窗外的雨聲打得急促，不知道什麼時候，外面下起了雨。
而那雨線斜斜地劃在玻璃上，就像席昂此刻心裡感受到的那些雜訊，擦不掉。

「……我以為，我們這樣就很好。」

雨聲更密了，彷彿整間辦公室都被困在一場細密的降雨裡。

「你現在最該做的，是活下來。」

他不再多言，轉身走向門口，而就在拉開門時，頭也沒回，只留下一句：

「我不想這段關係就這樣毀掉。」

門開了，雨聲瞬間變得更近。
然後又被關上，剩下一室淡淡的青草味，以及——

那錯綜複雜的精神波動。

　　門被關上的瞬間，卡希亞也把桌上的馬克杯翻了，露出裡頭閃爍著紅燈的竊聽器。

　　不過，在他想把桌上那些更重要的資料也一起翻了的時候又瞬間收手，咬破了嘴唇卡希亞才忍住這些不理智的決策，脫力的身體靠著桌腳滑落。

　　他的雨林正在燃燒⋯⋯帶著淡淡青草味的－－

『實話。』



𝘗𝘳𝘦𝘷𝘪𝘰𝘶𝘴 《 ｜ 》𝘕𝘦𝘹𝘵

感謝奧尼的香水！！！終於讓他們走到這一步了，劇情上也快到了屬於他們的尾聲，不管是卡希亞還是卡希亞的朋友們接下來都要好好的！

謝謝席昂跟席昂中的交流，這篇真的很難對但我對得好爽（好有挑戰性），接下來也是慢慢把故事銜接上主線的部分了！奧尼的香水真的是很棒（謝謝謝謝）
劇情上卡希亞的行動我會慢慢寫，之後就是⋯⋯對⋯⋯席昂你辛苦了（喂）

太好看了我發瘋........明明是碎玻璃為什麼老闆還是這麼色情這麼好看啊我要發瘋我要死了😭😭😭😭😭😭.....兩位的交流一如以往的有畫面感，掩飾不了脆弱和激動的卡西亞和表面依舊冷靜但其實暗潮洶湧澎湃的席昂對比超級好看，外頭的大雨也反映了老闆圖景的狀態真的太好看了😭.....（激動到差點用本帳回應的人（ㄍ

takahashiazami:
差點WWW把紫苑中的本帳藏起來~~~老闆為什麼還是這麼色情我也不知道，但我很喜歡他們之間的反差，果然是個性使然，即便有誠實香水的效果之下，席闆的展現方式也都不一樣，我超級喜歡的!!!再次大感謝紫苑中的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