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夜◆あ與シ與ヱ的古董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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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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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時間點
latest #15
「感覺兄長大人就不是會輕易去到彼岸的人呢。」
聞言,禮式將頭從一大堆自己蒐羅來的研究資料中抬起,望向眼前容貌跟自己有八分相似的青年。
只小自己幾歲的弟弟臉上掛著一如既往、依舊讓他摸不透的笑容。
「為什麼突然這麼說?」
「該怎麼說才好呢……就只是種直覺吧。」
青年手中的摺扇被緩緩收攏,最後輕輕抵在下巴上,深黑色的雙眸瞇起。
「沒有來的地總覺得,兄長大人會活得很久很久……比家裡的大家都還久。」
禮式啞然,好半晌才擠出聲音。
「啊……母親去世以後就好久沒人跟我說過希望我活得長長久久一類的話了。臭老頭絕對巴不得我趕快死一死讓他眼前清淨點。」
父親討厭他這個整天埋首於雜七雜八研究裡面,不願接手家主繼承權的長子。
其他僕人們也隨著上頭的意思對他很冷淡。
至於弟弟……小時候他們總黏在一起,長大後父親就開始有意地隔開兩人的距離了。他們的感情絕對不差,但因為其他人的插手而變得有些疏遠——這也是他同樣厭惡父親的理由之一。
聞言,弟弟臉上總是雲淡風輕的笑容斂起,眼中帶上了些許複雜的情緒。
「請別說得好像我也不希望兄長大人身體安康似的。」
「呃、我不是那意思,只是……該說是很懷念還是很開心……」
搔搔臉頰,他焦躁地在腦海中尋找合適的詞藻,但實在找不到可以確切形容自己心情的話。
弟弟按上他的手,深如潭水的眼睛望向他,勾起一抹淡然卻落寞的笑。
「——」
那時他說了些什麼呢?
他記不清楚,弟弟那抹笑容卻深深烙印在了他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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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時,自己和柰伊正並肩坐在某個月台的座椅上面,眼前則是難以置信的光景。
看似即將沒入山後,卻絲毫不動的夕陽、高掛在混雜夕陽餘暉和佈滿璀璨星星的夜空中的一輪明月、在鐵軌旁同時盛放的彼岸花與向日葵,以及倒映在水窪中的月牙跟彩虹。
掛在牆上的牌子寫著「彼岸」,前後站都是從未聽聞過的車站名字。
他明明記得上一秒自己還跟柰伊在列車上的——轉頭看向隔壁的青年,對方臉上絲毫沒有突然闖入異地的驚訝,反倒一副興味盎然的模樣。
這下禮式徹底確信自己是被拖下水的了,兇手就是旁邊那只信天翁。
「關於這裡的情報你知道多少?」
「嗯……」
紺青色長髮的青年悠哉悠哉地將視線從一旁的景色挪到他身上,微微偏頭。
「原來禮式不知道嗎?最近很有名的彼岸車站呀。在指定的月台搭上指定的車、在指定的時間閉起眼睛就可以到的那個車站。」
回想起方才說著他睫毛上沾了東西,要他稍微閉上眼的對方,禮式只是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原來氣到極點的時候真的會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
「除了這個以外呢?」
「這個嘛……據說景色很奇異、很美。嗯,確實。」
「……還有嗎?離開這裡的方式一類的。」
「這倒沒聽說。不過——」
青年黃褐色的眸子感到無聊似地瞇了起來。
「果然傳說就只是傳說,跟真正的彼岸比起來差得真多。」
「你去過彼岸?」
柰伊沒有回覆他的問句,只抿唇露出一如往常、對他而言難以理解的微笑。
「……算了,當我沒問。」
禮式無語地扶額,按著隱隱作痛的太陽穴,站起身準備去找找線索。
半舊的佈告欄上頭貼著地圖,但上頭的地名全是只存在於過去的名字,而且地理位置和他所知的現實相去甚遠。
在車站內繞了一圈,沒找到些什麼的禮式走回月台,只見柰伊蹲在月台邊緣,正在往下看。
「……你在看什麼?」
月台下方蓄著一大灘水窪……或者該說是水池比較正確。裡頭倒映著湛藍的天空、烈陽,以及和天空中的圓月相異的弦月。
「剛才這個浮在水面上頭。」
柰伊遞給他一把摺扇,扇柄上還掛著他再眼熟不過的吊飾。
木頭雕成的圓盤上刻著三日月模樣的家紋,底下綴著淺紫色的流蘇。背面上用楷書寫成的名字稍有磨損,卻依然能清楚辨識。
——鐮月司義。
小他數歲的親弟弟。
「……」
久遠以前的記憶倏地被挖了起來,他一瞬間覺得頭暈目眩、難以呼吸。
他記得,那時對方表示,這是自己做的,是世上不會再有第三個的東西。
然後,他要他好好保重。
更久以前,對方帶著落寞的笑容向他說,他覺得自己或許是不會輕易去到彼岸的人。
那句記憶中模糊難辨的話語此時突然清晰了起來。
——我比誰都希望兄長大人能好好活著,雖然……雖然可能會讓您很寂寞吧。
他不得不感嘆對方的直覺實在神準地宛如預言,他確實活了很久很久,比家人、比領民都還要久。
不過寂寞……
那個呆子可能還真小看了自己討厭和他人交流的程度。
捫心自問,他並不曾感受過寂寞。更別提現在自己旁邊還有個三天兩頭給他添各種驚喜跟驚嚇的柰伊。
握緊扇子,他站起身。
「剛才我已經在站裡找過一輪了,裡頭沒有出口。」
「這樣啊。」
對方一樣蹲在原地,雙手撐著下巴,漫不經心地回答。
「所以柰伊,要跟我一起賭一把嗎?」
「喔?」
信天翁抬起眼,露出饒富興致的眼神。
禮式將他拉起來,緊緊抱住對方以後,帶著他一起跳進了水池。
再次睜開眼,兩人已經回到了列車的車廂中,車掌的廣播迴響著。
「看起來我們賭成功了呢。」
捲著鬢角的髮絲,柰伊似笑非笑道。
「謝天謝地我的直覺是對的。」
對此,禮式只長長呼出一口氣,感嘆地說。
自古至今,鏡子就常常被當作異世的出入口,但那座車站的鏡子全被不知道誰給砸碎了,完全沒辦法當成出入口。
於是他心念一轉,賭了一把平滑如鏡的水面也能有相同的效果。
以結論而言,他賭對了。
望向左手握著的扇子和吊墜,禮式輕輕摩挲著吊墜上的紋樣,然後闔上眼。
讓他選擇跳進那汪水池的原因還有一個。
他想起在水面上一閃即逝、和自己面容有八分相像的身影。
我確實還沒到要前往彼岸的時候……謝謝你,司義。
我會——好好活下去的。
就像你許願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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