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有種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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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行李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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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可智有四個行李箱。
一個男人,一個女人,一個小孩,一個老人。
這些行李箱被他擺在專屬的房間裡,每天,他都會帶不同的行李箱出門。

許可智自言自語著,一邊打開四個行李箱的專屬房間。
女人行李箱被他排到了第一個,其他則按照男人、小孩、老人的順序排好。
他伸出食指一遍又一遍清點這些行李箱,同時在腦中複習明天的工作計畫。做完這些,他才關上了燈,退出房間。
「晚安。」他柔軟地對大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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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有種籽
3 months ago
許可智有四個行李箱。
一個男人,一個女人,一個小孩,一個老人。
這些行李箱被他擺在專屬的房間裡,每天,他都會帶不同的行李箱出門。
他不喜歡和其他人有過近的距離,而且帶著行李箱走路並不是那麼方便,所以他會選擇開車去工作。
他將行李箱放在後車廂,確認過幾次是否擺正,這才心滿意足地關上車蓋。
這是一個很小的城市。只要你願意,並且足夠用心,你就經常能在特定的地方遇見同樣的人。
比如男人,總是會在他進行打掃工作的時候站在樓梯間,邊抽菸邊用一種看笑話的眼神打量他。
他充滿嘲弄和貶低的姿態讓許可智不是很舒服,他其實不太想和對方有目光的接觸,但他被教導過要有禮貌,所以他會勉強自己擠出笑容,和男人道一聲早。
「早啊。」男人嗤笑一聲,吸完最後一口菸,將沒有完全捻熄的菸蒂丟到他腳邊,用眼白混濁的眼睛盯著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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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可智頓了頓,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將菸屁股壓在地上轉了轉,然後才丟進手邊的垃圾袋裡。
他慢吞吞地下樓,即使他已經盡量靠邊行走,還是被從轉角處衝上來的女人撞到了肩膀。
「走路看路好不好啊!」濃妝豔抹的女人口氣很差地罵:「臭死人了!」
許可智低著頭不說話。
女人厭煩地嘖了一聲,洩憤似地用力踩著高跟鞋往上爬,許可智因為那尖銳的聲響加快眨眼的頻率,他縮起身體,抬高手上的垃圾袋繼續往下走。
「低能兒。」
他聽見站在上層的男人的嘲諷。
女人接在他後頭碎念:「真的煩死了,本來心情就差,還要看到他那張醜臉。而且他是怎樣?收完垃圾都不洗澡的嗎?渾身一股廚餘味,剛才和他碰一下我都覺得髒東西沾到我這裡來了……」
許可智努力加快腳步,漸漸就聽不到他們交談的聲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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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垃圾放到車上,擺在行李箱的旁邊。
忍一忍喔,對不起。他有些心疼地摸摸它,開車到附近的垃圾回收場,一一將垃圾做好分類,接著回家一趟,給自己著裝,畫上特殊裝扮,並將男人行李箱放回去,換成帶小孩行李箱出門。
停了車,他坐到一個小公園的長椅上,摘下帽子放到雙腳前,擺出一個直挺挺的姿勢就不動了,想辦法把自己當成一座完美的雕像。
早上和晚上是他正式的工作時段,除此之外的時間,他都會畫著藝術裝,到這邊坐好幾個小時。雖說這種方式賺錢很不穩定,最多只能拿到兩三百塊,最少連五十塊都不到,但能夠在工作之間的閒暇時段賺點外快,他覺得這就已經很好了。
反正他也沒其他事能做。
在這裡,至少還能感受到陽光的溫暖,人們的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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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夠欣賞風景,悠閒地回想自己之前和男人、女人、小孩、老人說過的話。只要不出任何意外,這會是他一天中最愜意自在的時刻。
才剛這麼想,他面前就有兩個小孩嘻笑打鬧著跑來。
「怎麼又是你!」他們叉著腰,似乎很不喜歡許可智佔據這個位置。
許可智眼睫毛一顫,將視線聚焦在遠處的建築物,假裝沒發現他們的存在。
「他很怪。」比較矮小的男孩子說:「不管你怎麼推他、跟他說話,他都不會理你。」
「他是傻了嗎?還是死了?」高壯一點的那個用充滿懷疑的眼神看向許可智,他繞到旁邊的路上,撿了些什麼東西,隨手就朝許可智丟過去。
一個小碎石砸到臉頰,他的嘴角微微抽了下,餘光瞥見有人在看這裡,於是忍著不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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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會不會說話?快點動一下看看啊!」動手的孩子又丟出幾個石子,許可智的指尖悄悄蜷起,脖頸下意識縮瑟些許,孩子們卻沒發現這微小的變化,開始把丟東西當成一種玩樂。
「看我的帶殼攻擊!」高壯孩子用投棒球的方式甩動手臂,某種東西在許可智的額頭上碎裂開來,流下黏稠的液體。
許可智像個生鏽的機器人,一點點垂下眼去看。黃綠色的汁液從他的鬢角滴落到手背上,無辜犧牲的蝸牛殘骸就在他的腳邊。
他呼吸顫抖,就在這時,矮小的男孩有樣學樣,卻沒好好挑選石頭的大小,從路樹下拿了一個拳頭那麼大的石頭,兩手一砸,石頭便直接將他的膝蓋磕出一個破口。
皮膚被石頭粗糙的表面磨去,傷口馬上流出了血。許可智疼得發出一個小小的嗚咽,兩個小孩剛才製造的動靜太大,有看不過去的人在後頭厲喝了一聲,調皮搗蛋的小鬼們知道闖禍了,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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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可智看見出聲喝止的那個人越走越近,他心底生出一股難堪和恐慌,緊張地從椅子上跳起來,手忙腳亂收起帽子和銅板,只想趕快離開這個地方。
「先生等一下!你還好吧?」那人抬了下手,小跑步過來。
「我沒事!」許可智用雙臂緊緊抱住他的帽子,姿勢彆扭地側身鞠躬兩次,「謝謝、謝謝。」
「可是你流血……」
沒等人說完話,許可智埋頭就走,直到坐回他的車裡才鬆了口氣。
你怎麼了?稚嫩的聲音說。
許可智猛地抬頭,盯著照後鏡。他的行李箱就在照後鏡能映照出來的後車箱裡。
「沒事,不用擔心。」他安撫地笑了笑,從座位下拿出面紙擦了擦臉。
還有你的腳。那聲音提醒道。
「嗯……」許可智查看了下膝蓋的傷,目光在髒兮兮的面紙和傷口之間游移。
另一個存在知道他在猶豫什麼,調皮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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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一點的那個吧。他說,畢竟是他先出手的。
「好。」許可智溫順地點頭,但是他得先回家梳洗一番。
今天的計畫被兩個孩子打斷了。他沒賺多少錢,還受了傷,不過沒關係,至少他有和他的行李箱聊到天。
他很開心。
不過他一天的工作還沒結束。到了夜晚,對普通上班族而言應該歇息的時刻,許可智的第二份工作才正式開始。
他開車到白天收垃圾的同一棟建築,接那個態度不佳的女人上車。
當然,他後車箱放的是女人行李箱。
這件事緩解了一些許可智的焦慮情緒,讓他得以在女人唸唸叨叨的時候避免精神耗弱。
他在一家工廠前停了下來。接下來女人會在裡頭待上一兩個小時,他一如既往地耐心等待,內心希望他的行李箱能再和他說說話,可惜,通常它一天內只會用一種身分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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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許可智心想,等到他把女人塞進那個行李箱裡,就又多一個人能和他說話了。
思及此,他有些雀躍起來,手指在方向盤上飛舞,就連女人回到車上之後都沒有停下。
女人一臉疲憊地癱在後座,她每次從工廠出來後都會這樣。她緊皺眉頭從包包裡翻出一盒藥,囫圇吃下。
「到店裡之後叫醒我。」吩咐完後,她雙手環胸,自己調整姿勢睡著了。
許可智踩下油門。這個時間路上沒什麼車,他很快抵達他經過了無數次的幽暗小路。
許可智下車去取自己珍貴的行李箱。即使他上下車了一次,女人依舊睡著,甚至發出了輕微的鼾聲,但這還不夠。為了能讓女人永眠,他從行李箱裡取出注射盒,將裝有植物性毒素的針頭插進女人的手臂裡。
女人的肌肉反射性地抽搐了幾下,卻沒有醒來。
當然,她再也不會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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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可智平靜地將身材嬌小,並且仍保有呼吸的女人塞進二十八吋行李箱中。她的身軀和四四方方的盒子如此貼合,在徹底拉上拉鍊的瞬間,許可智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他擁抱住這個行李箱,原諒了女人之前一切無禮的行徑。
結束了一個目標,許可智興沖沖地開車回家,卻被家門前的一道身影打壞了難得的好心情。
許可智拖著行李箱,跨步上前,板著一張臉對流浪漢說:「請、請你不要在我家前面隨地小便。」
頭髮都白了的老人身體佝僂,看都沒看他一眼,慢悠悠拉起褲子的動作簡直是在挑釁。
「我見過你很多次。」許可智試著架起凶狠的表情,威脅道:「再、再這樣的話我就要報警了。」
聞言,老人斜眼瞪了他一眼,說了句他聽不懂的台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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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肯定不是什麼好話。許可智一時之間也不能對他怎麼樣,鬱悶地抬著行李箱,跨過老人留下的一攤尿漬進到家裡。
明天得刷個地,不然他的行李箱進進出出,要是沾到那些尿就糟了。許可智自言自語著,一邊打開四個行李箱的專屬房間。女人行李箱被他排到了第一個,其他則按照男人、小孩、老人的順序排好。
他伸出食指一遍又一遍清點這些行李箱,同時在腦中複習明天的工作計畫。做完這些,他才關上了燈,退出房間。
「晚安。」他柔軟地對大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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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他再度和熟悉的男人打了照面。
這次,他主動向男人搭話。
「能請你幫我把這個抬下樓嗎?」這句話他練過無數遍了,說得相當順暢。
「哈?」男人皺眉,「你有手不會自己抬?」
許可智欲言又止地看他,站在原地沒有要走的意思。男人瞪著他,幾秒之後不耐地罵了一句髒話,伸手拉了一下拉桿。
「幹,這裡面裝什麼那麼重!」男人抽開手甩了甩,一臉莫名其妙。
「裝了你的女朋友。」許可智說。
男人愣了愣,接著往許可智的腦袋打了一掌,把他打得踉蹌了下。
「你是嗑藥了還是怎樣?」他用力吸了一口菸,警告道:「不管你智商有沒有問題,這種話都是不能亂說的你懂嗎?」
「我沒亂說……」許可智低頭,畏縮地將行李箱推到他腳尖,「你自己打開來看。」
許可智不像會拿這種事說謊的人,因此男人的臉色一下子變了。他夾菸的手指在顫抖,嘴角勾起的弧度非常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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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他媽是精神錯亂了。」他狠狠地抽進最後一口菸,丟到地上踩了踩,蹲下了身。他將沉重的行李廂放倒,捏住拉鍊。強撐著的背脊透露出他不想相信許可智說的話,卻也不敢不信。
樓梯間裡迴盪著男人沉重的呼吸聲。他雙手放在行李箱的蓋子上,下定決心翻開。
裡面裝的根本不是人,而是滿滿的舊書。
「我操你媽!」被騙了的男人惱羞成怒地轉過身,許可智早有預見地彎下腰,手中的折刀便分毫不差地刺進了他的側頸。
男人驚恐地瞪大眼,他一張開嘴巴,喉嚨處就開始冒出血水。男人大概是太痛了,加上血液向內流進了他的食道和呼吸道,導致他的手才抬起一下下,就無力地垂落,幾乎沒怎麼掙扎便往側邊倒下。
許可智面無表情地避開在地板擴散的血液,站到另外一邊,把行李箱內的書籍全部丟出來,抬起男人的腳放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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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理他比起處理女人要難多了。幸好男人身材乾巴巴的,沒有比許可智重多少,他才能順利將人塞進行李箱內。離開犯案地之前,許可智拿毛巾擦了擦汗,以及沾到手上跟行李箱外盒的血漬,捲一捲扔到了地上,揹起行李箱艱難地回到車上。
已經塞滿了兩個行李箱,果不其然,男人出聲說話了。
老人很好處理,小孩你得多注意。
「其實還好。」許可智說:「我從來沒看過他們的父母出現。」
那倒是。男人笑了笑,不過公園會有很多目擊者,你打算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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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可智搖搖頭說:「昨天我被他們欺負,只有一個人出聲制止,大家都足夠冷漠。而且我看得出來,那些大人都很討厭這兩個壞小孩。」
是啊,誰能想得到光天化日之下會有人犯罪呢?男人呵呵笑道,不過以防萬一,我還是幫你轉移另一個小孩的注意力吧。
許可智驚喜地坐直了身體,和他一起下車,一個往公園裡閒晃,一個帶著行李箱走進公共廁所。
事情就像他說的,其實並沒有那麼難。賺外快的時候他可不只是在發呆。他知道孩子們大概何時來公園玩、何時上廁所,他也摸清了會來這座公園的人都有誰,大家各自有哪種行為規律。
他簡單地在公廁裡等待著,昨天往他身上砸蝸牛的孩子一進來,他便摀住他口鼻,將他拖進隔間,用一根繩子解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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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身體輕盈得很,許可智拖著小巧許多的行李箱離開廁所,輕輕鬆鬆把它安置到後車箱裡。
三個了。最後是老人。
沒有人會在意一個流浪漢的去向,更不會在乎是否有個流浪漢死了。
許可智隨手用磚頭將他砸暈,直接將他拖進屋子裡,用剩下的毒素注射劑殺了他之後,放進他專屬的行李箱裡收藏好。
這樣就集齊了。許可智重新替他們排序。
男人、女人、小孩、老人。
他要每天和他們說話。他興奮難耐地想,他有四個行李箱,不曉得明天坐到他車上的,會是哪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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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打擾了。」
敲擊的聲音打斷了許可智的回憶,他被穿著制服的人推搡到診療間的座位上,茫然抬起頭。
「又是一個會免刑的,對吧?」看管許可智的人嘲諷地說。
「鑑定結果沒出來之前誰也不曉得,而且還要等法院裁決呢。」身穿白袍的男人沒有正面回應,他溫和地說:「鑑定可能要一段時間,這裡交給我就好,你先去休息一下吧。」
這是好不容易得來的空閒時間,看管人呼出一口氣,擺了擺手,「辛苦了,那就交給你啦。」
男醫生笑著點點頭,迎上許可智探究的目光。
「許可智先生對嗎?」他翻閱桌上的一些紙張,「向你說明一下,你被檢方起訴犯下了幾起殺人案,現在我要對你進行精神鑑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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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可智的視線從他的面部逐漸下移。這名男人的臉對他而言有些模糊,他分辨得出他的五官,卻很難說清他和其他人有什麼面貌上的差異,但是面部以下,許可智就能辨別出他具有一個相對年輕健壯的身體,而他的體態,以及各種姿勢和小動作,對許可智而言,都稱得上熟悉。
「男人……」許可智喃喃,上半身基於內心的雀躍,微微地前後晃動著。
男醫生立即停下了說明,從紙張上抬起眼,「你說什麼?」
「男人。」許可智盯著他,開心地重複:「今天是、是男人……」
男醫生張了張嘴,他重新將注意力轉回紙張內容上,指尖在桌面敲了兩下。
噓。許可智聽見笑意從男人的嗓音裡洩漏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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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months ago @Edit 3 months ago
你得乖乖配合完這一段。他說。等審判結束,我們再重新裝滿你的那四個行李箱。
他的行李箱!有男人、女人、小孩、老人……許可智不斷在心裡默數著。
他快等不及了。

<完>
無有種籽
3 months ago
希望這個小小短篇大家會覺得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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