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諾緊跟在後，步伐比他輕快一些，像一隻小獸追隨著熟悉的氣息。
「哥，是因為鈴鐺聲嗎？我覺得那聲音……不太像凡人會有的。」
寧安沒有回頭，只側過眼角，紅瞳映出路邊昏黃的光點，「你聽見了？」
「嗯，很清楚，好像從巷子那邊傳來。」寧諾抬手指向一條僻靜的弄堂，風從那裡吹出來，帶著檀香與舊紙錢的氣味。

他們停下，對視片刻，寧安衣袖一抖，像雪落一般，輕輕向那條巷弄走去。

這條巷子很深，深得像一條通向舊時光的河流，兩側都是紅磚與木窗，窗格裡有一盞盞暗淡的燈火，卻沒有聲音。
寧安走在前方，長髮垂落胸前，白銀的髮絲在昏暗裡泛出冷光。他的腳步無聲，卻像每一步都在敲打某種古老的律動。
「哥，你覺得，這裡有人嗎？」寧諾壓低聲音，眼神在那些半掩的木門間掃過。

「有人，但不是你認為的那種人。」寧安輕輕一笑，那笑容淡淡的，像月光落在冰面，「今晚是七月，魂燈亮起時，總有人會回來。」

巷子深處，果然有一盞燈。那燈不是現代的電燈，而是一盞古式的燈籠，紙面微黃，燭火在風裡顫抖，卻沒有熄滅。燈下坐著一個身影，穿著舊時的長衫，面容模糊，只有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
寧諾下意識想開口，卻被寧安抬手阻止。
「別說話，他在等人。」

果然，那燈籠旁，忽然響起一陣鈴聲——清脆、卻帶著濕潤的回音，像是從水裡飄上來的聲音。隨著鈴聲，一個穿白衣的女子慢慢走出霧氣，她手裡提著一個小盒，步伐輕得幾乎沒有聲音。女子走到那人身邊，將盒子放下，抬起頭時，眼淚卻無聲落下。

「你看見了嗎？」寧安低聲問，語調像是在試探。
「嗯……他們……」寧諾的聲音有點發顫，「是夫妻吧？」
「是吧。」寧安垂下眼，望著那一幕，神情淡淡，卻帶著一絲無法名狀的溫柔，「他回來，只為了收下她手裡的東西，而她來，只為了讓他看見自己還記得。」

鈴聲再次響起，女子將盒子打開，裡面是一塊小小的糕點，白糯的外皮上點著紅印。她輕輕將它放到燈下，抬手拭去眼淚，然後慢慢退回霧裡。那個模糊的男子，伸手去碰那盒子，卻怎麼也握不住。燭火忽然一晃，男子也隨著燈影，一點一點淡去，只剩那鈴聲遠遠傳來，像是誰在低語。

寧諾屏住呼吸，直到一切恢復安靜，他才吐出一口氣，「哥……我們為什麼會遇到這個？」
「因為我們也是過客。」寧安轉過身，衣袖掠過昏暗，像一道白影，「不屬於這個世界，卻被這個世界暫時容納。」

走回大街時，夜色更深了，燈火稀疏，店舖大多關上。寧諾低著頭，似乎還在想方才的場景，忽然開口：「哥，如果哪一天我們也只能留下那樣的盒子，你會……記得我嗎？」
寧安停下腳步，轉身看著他，眼神裡映著一抹微光，像星子落在湖面，「記得？不需要記得，因為我從未忘過。」
這句話像風一樣輕，卻讓寧諾怔住，耳尖微微泛紅，不再多問。

他們繼續往前走，身影漸漸融進夜色裡，像兩道雪色的光，靜靜穿過人間，無聲卻真實。

而在很遠的地方，隱隱還有鈴聲迴盪，不知是為誰而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