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唱卡拉OK吧!/カラオケ行こ!】
狂聰 - 逃避行(前篇)
* 3914 不穩注意
* 我流解釋注意
latest #40
那是高三的某一個晚上。
點著幾盞稀疏路燈的縣道路邊,杳無人煙的半山腰上,君臨著一整片大阪市區的夜景,岡聰實獨自一人,坐在路邊的長椅上。
時間是晚上九點,早已經是該待在家裡洗好澡唸書或睡覺的時間。但是他卻一個人坐在這裡,沒有人找得到他的荒郊野外,山腳下的繁華街燈看起來好遙遠,聰實心想,自己終究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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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他逃走了。他從山腳下一路走上來,路上除了他自己的腳步聲,再沒有聽到其他人的聲音。他不管不顧地一直走,盯著地板上的左腳右腳交換出現在眼前,好像那不是自己身體的一部份。回過神來,山間的空氣開始飄出樹木的氣味,腳下的柏油路變成了被人踩出來的泥土地,他不知道這是哪裡,只知道自己逃走了,逃離了他人的期待和關心,逃離了那些責任和壓力,逃離了他熟悉的世界所期望的正常和規矩,在這夜幕低垂的時刻,躲到了一個無人的邊境。
手機右上角的訊號提示寫著圈外,他漠然地看著待機畫面上顯示著那些他沒有回應的訊息:「如果岡同學真的不行,那就要請中村同學來頂替了。」、「真的不要勉強喔,要不要我找別人來幫忙?」、「讓你花這麼多時間真的很抱歉,但我們最後還是決定讓 A 組來了,所以……」,一條一條對自己的失望、拒絕和放棄,被他遺落在山腳下的電波塔。反正也已經沒有人需要他,他索性連手機的電源都關上,切斷和那些令他窒息的關係最後的聯繫,將自己閉鎖在音信不通的孤島上。
「……」

手機的畫面暗了下來,剩下遠處的街景幽微的光線映在他的臉上。被光害照亮的夜空看不到星辰,但是地面上有一條五光十色的銀河,他冷眼望著在當中閃爍的無數燈火,一盞一盞點亮著這個世界,茫茫燈海覆蓋了整座城市,就算少了他一盞燈,大概也不會有人發現的。
所以他逃走了,應該沒關係的吧。
如果是他的話,一定會說沒關係的。
他想起三年前的那一個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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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他的心情特別糟。
或許是因為早上起床發現喉嚨比平時還要沙啞,被媽媽追問是不是感冒時應嘴了幾句,讓他覺得很後悔。或許是因為中午獨自在樓梯間練習時咳嗽地特別嚴重,又一次被和田詢問需不需要他來頂替,讓他覺得很不甘。或許是因為練唱時走音得比往常還要多次,社課後被老師留下來叮嚀,讓他覺得很挫折。不管原因是什麼,總之這天過得糟透了,糟到讓他連應付黑道的卡拉 OK 課程的心思也沒有,即便成田狂兒今天的假音唱得比先前都還要噁心,他也懶得一一糾正,只是隨便敷衍兩句,甚至口氣還有點差。
自己歌也唱不好,也沒能讓狂兒有半點進步,他不知道繼續這樣陪著狂兒練唱的意義在哪裡。給不出有建設性的建議就算了,現在連態度都這麼差勁,狂兒差不多也該對這樣的自己感到厭煩了吧。一定是這樣的,所以狂兒才會比平時還早說要下課,八成他也覺得繼續看自己的臉色聽自己敷衍的回應沒有什麼幫助。在離開卡拉 OK 包廂的走廊上,感覺狂兒和自己的距離比以往都還要更遠,像這樣長滿尖刺的自己,任誰都不會想靠近的吧。
踏出卡拉 OK 天國的門口,天空一片黑壓壓的,滿天的積雲遮蔽了夕陽,整個城市籠罩著死氣沈沈的鐵灰色。內心的沉悶被天色給具現化,心情又變得更糟了一些,潮溼的空氣攀上他的眼鏡,剛離開冷氣房還冷冰冰的鏡片碰上水氣後結了白霧,把他黯淡無光的雙眼藏了起來。
きのえ@蒲田四疊半
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啊-不會又要下雨吧,我車子才剛洗耶……」
「……」

他沒有力氣回話,就連應和個「嗯」、「是喔」之類的常套句都發不出來。無言地跟在狂兒身後走向他的黑頭車,坐上他的副駕駛座後繫上安全帶,之後他便把頭撇向車窗這一側,躲避任何可能的眼神交流或言語互動。
他這樣很過份吧,狂兒也沒有對他怎麼樣,卻得要無端遭受他的冷暴力。他並不想這樣,但是心中已經毫無餘裕,所剩無幾的精神力只夠用來維持臉上陰沉的表情,其餘那些正常人該有的社會化的舉止,他都已經無力負荷。狂兒似乎也發現了這一點,平時明明最喜歡沒話找話聊,今天卻反常地沒跟他說上幾句話,回家的路程沿途只有廣播的主持人的聲音,自顧自地和空氣聊著天。
「下午的五點十五分,外頭的天色越來越黑了,好像快要下雨了呢。準備要回家的聽眾朋友,離開辦公室前記得檢查自己身上有沒有帶傘喔。下雨的日子總是讓人有種憂鬱的感覺,這種時候都會希望能夠有人陪伴在自己的身邊、給自己一些溫暖,一起度過難熬的時光對吧。聽眾朋友們有沒有過這樣的經驗呢?為您帶來這首雨天的歌曲:《雨の街》
復古的小調旋律接著開始迴盪在車廂當中,平淡的女聲帶著一股壓抑的哀愁,牽動著悲傷情緒的歌詞,淒涼得叫人心痛的伴奏,聽了連天空都難過地落下了一兩滴淚水。
泣きながら雨の街を
一人きりで歩く
水玉のかさの上を
悲しみがはねる

獨自一人流著淚水
漫步在雨天的街道
點點斑紋的雨傘上
落下的悲傷在跳動
「什麼啊…要下雨就已經很煩了,還放這種難過的歌……」

他聽不到狂兒在自言自語些什麼,樂曲中的憂傷淹進了他的腦中,對周遭的感知逐漸變得模糊,在一片混沌的意識之中,一道揪住他的心頭的話語,在他的腦內清晰地對他控訴:

『好難受。』
脖子像是被人掐著,難過的情緒像是潮水一樣灌進他的胸腔,連呼吸都好痛苦,他甩了甩頭卻無法讓那指責的聲音停下。

『都是你害的。』
心中的挫折感如漩渦一般,翻攪著把他困在裡頭,思緒在腦中亂成一團,車內愈是安靜,腦內的那些雜音便愈是喧鬧。他不想要聽,但是摀住耳朵也無濟於事,自我否定的低語像一道高聳的海嘯撲面而來,就要把他給壓垮。
『你什麼也做不好。』
『唱歌也已經不好聽了。』
『得銀賞都是你害的。』
『獨唱一定也練不好。』
『老師已經不指望你了。』
『還整天和黑道混在一起。』
『爸媽知道了一定很失望吧。』
『明明就沒辦法教人唱歌。』
『狂兒如果被刺青一定都是你害的。』
『每件事都糟透了。』
『還要繼續這樣給大家添麻煩嗎?』
「……不要了。」
就在到家前的一個路口,車子在紅燈前停了下來。

廣播的歌曲和引擎的轟鳴也跟著停了下來,車內的空氣像是凝結了一般,在震耳欲聾的寧靜之中,他不自覺地開了口。

「…嗯?」
「我不想回家了。」

他緊緊抓著自己的書包,沒有發現眼角有淚水滴了下來,虛無的眼神望著擋風玻璃外的紅燈,家門就在咫尺的對街,卻禁止通行。

「明天也不想要去學校了。」
狹窄的空間裡迴響著他空洞的話音,對於他突如其來的情感崩解,狂兒什麼也沒有回應。靜止的引擎低調地在他腳下嗡嗡作響,修長的指頭勾在方向盤上,狂兒只是靜靜地跟著他一起看著窗外。豆大的雨滴一顆一顆掉了下來,摔在他的擋風玻璃和引擎蓋上,黑色烤漆淋滿了雨水,散射著紅燈的光線,淌著一條條血色的涓涓細流。
他已經受不了了,無論是這雨下個不停的悶溼得叫人窒息的國三初夏,還是卡在他的喉頭上無法控制的緊繃和嘶啞,還是那些關心著他叮嚀著他卻將他的努力全都給否定的話。那些在乎他的人所寄予的期望,成了勒緊他要將他絞成碎片的枷鎖,那些本應給予他溫暖的人際關係,成了刺在他心上要將他千刀萬剮的利刃。他已經無法承受這些苦痛,他必須逃走,無論是哪裡都好,只要可以逃離這一切,是什麼地方都沒有關係。
所以他不想管了,就算告訴眼前的黑道這些荒誕不經的念頭也沒差。最好他就這樣把他綁走,他就不必自己想一個消失的好理由。他支離破碎地如此想著,想要把自己的失控都嫁禍到眼前這個離經叛道的大人身上,明知道狂兒絕對說不上是一個值得信任的大人,但是在這一刻,他卻覺得只有眼前這個站在深淵門口的男人才是他唯一的避風港。
過了半晌的沉默,行人穿越道的號誌燈開始閃爍,就要綠燈了,再過一個路口他就得要下車。狂兒大概還是會叫他回家吧,畢竟他沒有道理要承擔他的煩惱,也沒有義務奉陪他的無理取鬧。他看著號誌燈的紅色小人亮了起來,路口的所有燈號都轉成了紅燈,他可笑的鬧劇該結束了,綠燈之後,接下來的路程再怎麼難走,他終究得要自己面對。
本以為是這樣的。
但在綠燈亮起前的最後幾秒鐘,狂兒打了方向燈。

「……這樣啊,那就別去吧。」
綠燈了,狂兒把方向盤往左打,黑頭車偏離了回家的方向,開始往市區駛去,熟悉的公寓在後照鏡中變得愈來愈小,漸漸消失在雨霧之中。
他看著車窗外的景色,狂兒從沒有帶他開車經過這些地方,街道上的店家和建築慢慢變得陌生,路牌指示著幾公里外就是要通往鄰近縣市的高速公路。
他正在偏離正軌的路上,而握著他的方向盤的男人雲淡風輕地說:

「走吧,我們要去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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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寫完……但我就想發("˘︶˘")
希望アニカ!第五話出來之前可以寫完……
(先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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