暈眩。

剛開始他還以為自己病了，但他身強體壯，從小就很少生病。
額際緊接著一陣突突地疼，腦子像被大手緊握在掌心裡一抽一抽的緊縮著，根本沒辦法集中注意力好好上課。莫名其妙的熱意緊接而來慢慢升溫，從腦袋開始，如漣漪般一點一點擴散到軀幹、再到四肢末梢，最後浪潮似的席捲而來，在血管裡沸騰一樣越演越烈，讓他痛得差點叫出聲。

好像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伴隨著疼痛向外翻湧，他卻無法形容。

或許他的臉色真的很差。亞伯納注意到鄰座的同學轉向他說了什麼，然而耳膜像是浸在水裡一樣，傳進來的聲音模糊得聽不真切，他只能勉力扯著嘴角搖頭，讓對方不用擔心。

但說實話，真的很痛。不像朋友間的打鬧，連正經的格鬥對練被打、被摔也都比不上這種痛楚，他咬著後槽牙忍耐，視線緊緊鎖著桌上的課本。
隨後有什麼落下，圓圓的深色痕跡印在了米白的書頁上。

硬生生熬過半節課，痛楚逐漸褪去後亞伯納才緩緩舒出一口氣，也顧不得會不會被任課老師關心，他趴在了桌子上。
濃郁的氣味轉瞬間湧入鼻腔。
先是首當其衝的木頭，再來是零食嗎？似乎是上一節課間吃過的口味。
然後是各式各樣的，皂香、沐浴露、洗髮精，甚至或許是老師的乳液、化妝品等等各式各樣的味道一鼓作氣被大腦所認知。轉筆掉落、翻頁摩擦，遠處的蟲鳴、鳥聲啁啾，來自操場的體育老師正在吆喝——成堆不必要的訊息透過感官湧入腦海，將神經具現化似的繃緊，他幾乎能感覺到有什麼正在崩潰。

亞伯納皺起眉頭，使勁捂住了耳朵。但一切彷彿只是被籠上一層薄霧，依舊聽得清清楚楚，甚至由於用力過猛，雙耳都被按得有些疼痛。

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亞伯納自己也不太確定。大概是老師終於發現了他的異樣，請人扶著他去一趟保健室吧。

總之回過神來，腦袋已經輕鬆多了。

「果然是覺醒了。你的嗅覺很敏感吧？老師先幫你調整了，今天剩下的時間會輕鬆一點。」
「你們這些小哨兵還找不到嚮導，有需要的話再來找我。」

保健室老師笑吟吟的，親切地向他囑咐。

「好的，謝謝老師，麻煩妳了。」於是他報以笑容，確認沒有其他異狀後跟著幫了他的同學離開。

「……也謝謝你，菲利克斯。抱歉，還讓你犧牲課堂的時間陪我過來。」他向金髮的同窗道謝，然而還沒等對方回應，變得敏銳的聽力卻捕捉到了隱約的話音。

「都那麼大了還要開燈才敢睡，真可愛啊那孩子。不知道會不會要抱著娃娃才睡得著？」

「噗哧、可惜沒看到類似的記憶。」

保健室老師的聲音遙遙傳來，似乎是在講電話？

為什麼要擅自窺探別人的記憶……不，就算是不小心看見的，也沒必要分享給別人吧？職業操守呢？

羞恥感讓面色脹得通紅，他不快地回頭看一眼保健室的方向，又忍了忍才轉而專注在菲利克斯所說的話。
幸好對方聽不見。

「幹嘛道歉啊，陪你去保健室可比上課有趣多了。」菲利克斯正朝他嘻嘻笑著，眉眼彎彎，「是我要道謝吧！」

「嗯、你不介意就好。」鬆了口氣，亞伯納重新露出笑容，卻被忽然盯著他不放的視線看得有些心虛。
「有什麼問題嗎？」

「你的臉紅紅的，還有哪裡不舒服嗎？要不要再去請老師看一下？」

「沒有，我很好，放心吧！」
「……只是可以的話，我希望不用再找她幫忙了。」他咕噥著獨自加快腳步，丟下尚還一頭霧水的同班同學。

「別走那麼快嘛，等等我！」

他是班上最早覺醒的。
然而才過了兩天，他都還沒適應五感爆炸的生活，同學之中便又分化出一位嚮導，正巧還是陪他去了趟保健室的菲利克斯。於是趁著午休時間，他把人拉到了校舍後的一塊小空地，按著在長椅坐下。

「菲利克斯，可以幫我疏導嗎？」他也知道對著剛覺醒的嚮導說這句話有多麼古怪，但他實在沒辦法信任那位老師了。
……其他人也是，會在他聽不見的地方暗自議論也不一定。同儕無論如何都要可信得多。

「咦？我嗎？但是我才剛覺醒而已耶！亞伯納要當我的白老鼠嗎？」或許他只是在開玩笑，沒想到卻看見亞伯納認真地點了點頭。

「沒關係，現在只能拜託你了。」

「咦、這樣嗎……好吧？但是弄痛你的話我可沒辦法喔。我試試……哎、你別看我，閉上眼睛。」

於是他閉上雙眼。
本就不穩固的屏障在觸肢試探性的碰觸下敞開，露出一覽無遺的偌大岩洞。

「這樣就沒問題了！」

重新睜開眼，面前的粉眸盈滿了笑意。

圖景裡，海水從交錯的通道退潮，仔細地將雜質沖刷乾淨。幾年來菲利克斯一直都是為他梳理精神的固定人選，這回自然也不例外。
唯一的不同或許是這次做得格外徹底。

對方將要跟著大學教授外出探勘，恐怕得離開好一陣子，照亞伯納不願意找其他人幫忙的性子，不清乾淨一點恐怕不多時就要出事。

「謝謝，幫大忙了。」原先受到各樣訊息堵塞的岩窟重新暢通，腦袋的壓力自然減輕了不少，隨即感受到屏障緊跟著被加固，他更是鬆了口氣，不禁也勾起淺淺的笑容。

「對了，我還請搞生研的朋友幫忙做了這個！你猜猜這是什麼？」菲利克斯將一個小噴瓶交到他手裡，笑得有些神秘。
「登稜！我的嚮導素！真沒想到能弄出這種東西，我朋友厲害吧？我出去的這段期間就先用這個將就一下，有需要就用，不要逞強，知道嗎？」

「……真用心啊，好，我會的。」亞伯納看著噴瓶點了點頭，妥善地放進隨身腰包裡，隨後起身告別：「明天還要早起，休息吧。祝你們一切順利，早點回來。」

菲利克斯自信滿滿地笑著，也向他揮手道別。

一如往常的這一天便這麼過了。

他沒想到，對方這一去竟是音訊全無地消失了將近半年。
回來之後，甚至連他是誰也不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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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以為爸媽要捉i結果馬麻就這麼啪沒了

ZyklusCross: （上看下看）哪裡給了你這樣的錯覺？（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