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塵暴沒日沒夜。

困在封鎖區的第三天，伊斯喀依舊沒管他的蛾是死是活，今天又被風吹到哪去。



就是如此平凡的一天，平凡的蛾普通地經過了緬因貓，從上空三十公分處順風飛行——

沙漠對貓來說是巨大的廁所。

一開始還沒有非常習慣這樣的環境，只敢在卡伊洛斯腳邊逗留的緬因貓，熟悉了隨時能踩踏到沙地後、貪玩的本性就顯露了出來。

所有會動的東西都能吸引貓的注意，而卡伊洛斯正背靠岩石翻看著文件，顯然沒有注意到他的貓被空氣中飛舞的某種生物吸引——

只見餘光一抹殘影，焦糖朝某個方向猛地撲了過去。

躲閃！

白鉤蛾順著貓掌落下的風壓振翅迴避，堪堪躲過被擊落的命運。

牠搖搖晃晃地飛高，試圖遠離底下危險的毛絨生物。這一拍一晃間，和緬因貓拉開了 公分的距離。

捕獵本能被激發，緬因貓的長尾巴甩了幾下，後腿發力朝上猛蹬，在空中劃出一道弧度。伸出的肉掌像是碰到了蛾的翅膀，又似乎只是撥動空氣，將輕巧的昆蟲朝氣流的方向搧得更遠。

牠來了興致，不知不覺遠離了還在遠眺沙漠篝火的主人，朝著振翅的蛾繞起圈子，伺機等待下一次向上跳躍的機會。

time111:

差點被拍到！

白蛾撲閃著翅膀躲閃，但在大風的沙漠也不太好控制方向......！

搖搖晃晃的往自家嚮導那裡飛行！

過程中有不小心降到能被摸到的高度嗎（紅黑有）

當白蛾好不容易來到伊斯喀身邊時，伊斯喀正在帳蓬外打盹。



......似乎沒有發現白蛾在周圍急得亂飛？

被挑起玩心的緬因貓沒有絲毫猶豫，沿著白蛾搖晃飛行的軌跡向前，在沙地上留下轉瞬即逝的淺淺掌印。

當它在另一名人類附近停下，才察覺面前是不熟悉的氣味，而自己的主人似乎還沒有發現它離開得太遠。

焦糖開始緊張了。

它想後退，又對撲閃著翅膀的蛾依依不捨，委委屈屈地嗷了兩聲，嘗試將主人召喚過來，一邊又再一次嘗試用兩隻爪子抓住亂飛的昆蟲。

飛起來！

完了完了完了被夾在肉球之間了死定了！

緊張的蛾試圖從毛絨絨的貓掌中間鑽出來，灰白色的鱗粉在貓毛上留下痕跡。

「......？」與此同時，睡夢中的嚮導皺了下眉。精神體受壓迫讓他感覺腦內抽痛了一下，似乎再受一點刺激就會醒來。

抓到了！

蓬鬆長尾巴搖晃幾下，緬因貓張開爪子將白蛾按在肉掌下，低頭輕輕地嗅聞這個令它好奇的生物。與此同時，終於察覺精神體距離過遠的嚮導也跟著感應前來，看見的就是貓咪低頭正在撥弄什麼的姿勢。

大概是挖到沙地裡的石子或是小昆蟲吧。他猜得也沒錯，只是那只小昆蟲是其他人的精神體，那就有些尷尬了，幸運的是卡伊洛斯還不知道這件事。

不幸的是，緬因貓張開了嘴，開始嘗試叼起白蛾扭動的身軀。

慌張的白蛾奮力掙扎，翅膀在緬因貓嘴前狂拍！！

...... 伊斯喀睜開了眼。幾乎在同時就起身並下壓重心，精神識海防衛性的擴散開來，右手按住軍刀——然後透過回傳的精神波紋，意識到現場只有他、蛾、貓精神體，和另一個陌生嚮導。

怪了，嚮導不像攻擊姿態，那為甚麼他感受到的威脅性這麼重？

當他再更仔細看時，就從貓嘴下找到答案了。

「喂、別吃別人的精神體。」他喝斥，聲音低沉又極具威嚇。

突兀的陌生嗓音傳來，正在專注撥弄飛蛾的緬因貓立刻警惕地跳開，向後正好撞進趕來的嚮導懷裡。卡伊洛斯將難得不聽話的精神體抱起，低頭檢查地上撲騰翅膀的白蛾，確認它的身體沒有破損、看起來似乎也還挺有活力，才拎著貓起身道歉。

「......不好意思。」

焦糖很難得出現這樣的玩耍行為，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才最為適當，攻擊陌生人的精神體是容易被解讀成挑釁的舉動，只希望對方不要誤會才好，「它只是...呃，大概把你的蛾當成玩具了。」

捏著貓咪兩隻前爪，卡伊洛斯帶著歉意舉起炸了毛又被按下的焦糖，和緬因貓一起進行了尷尬的解釋。

高大黝黑的嚮導沉默著蹙眉。他的眼睛細長，眉骨在眼窩投下明顯陰影，銀灰色虹膜映照出毛絨絨的貓和陌生人。

嚮導的精神識海足夠敏銳，他知道面前的人沒有惡意。

他擰眉，將掙扎搖晃的白蛾收回圖景，順帶收回了外擴的精神感知。

伊斯喀來到嚮導和貓面前，視線垂落，盯著異常大的貓。

好像在思考什麼，盯著焦糖 秒都沒說話。

然後……

…… 「貓有這麼大的？」第一次看到，還蠻好看。

膚色黝黑的高大青年沉默時發出的壓迫很強烈，卡伊洛斯卻沒有太覺得被威脅，大概是對方散發的情緒不是負面的。若是要找一個比較精準的描述，似乎更像是在發呆。

他看著安靜凝視自己精神體的人，思考是否該繼續說點什麼來打破僵滯的氣氛，便聽見平鋪直敘又突如其來的提問——

「焦糖是大型的寵物貓。」被點名的精神體端正地坐下，長尾巴在身後無聊地擺動，失去玩具讓它有些不滿，但也無可奈何，「呃，焦糖是它的名字。」

卡伊洛斯補充，「緬因貓。」

time111:

伊斯喀依舊注視著焦糖，那隻大型的緬因貓。

牠的身體結實，胸腔結構寬闊。毛髮厚實，看起來有兩層，耳朵尖彷彿山貓般有簇狀毛髮......腳掌也很大，尾巴毛絨絨的，幾乎快和身體一樣長。

伊斯喀沒看過這樣的貓。

他被派遣至雪國時見過毛絨絨的貓，但也沒這麼大。黑街裡的貓又瘦又小，也沒有這麼亮麗的毛髮。而他所見過的精神體，多半又屬豹啊獅子那些，不太能歸類為貓的物種。

焦糖很恰好。體型大，但看起來又不那麼兇猛，確實很適合作為寵物。

「他有名字。你喜歡他？」他想起這名嚮導捏著焦糖爪子道歉的模樣。如果不是很親近，應該沒辦法這樣抱吧。

似乎察覺到青年的好奇，卡伊洛斯也跟著疑惑起來——這是沒有見過貓咪嗎？不對，或許是沒有見過緬因，畢竟對方對焦糖的評價是怎麼這麼大，而不是質疑它的物種。

他嘗試給予善意，將緬因貓抱得更近一些，好讓對方看得仔細。焦糖褐色的眼睛睜得很大，像是知道是眼前的深膚青年把自己的獵物拿走、目光不斷地在他身上搜尋著。

「焦糖...呃，對，這是它的名字。」畢竟是自己的精神體，會喜歡也不是什麼令人意外的事。他這麼想著，腦海中卻浮現方才被緬因貓壓在爪下的昆蟲模樣，難道對方不喜歡蛾嗎？

他嘗試猜測，「你不喜歡...你的精神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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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看貓。眼睛好大，咕嚕咕嚕的轉來轉去，在找東西？

「焦糖。」複述一次，然後目光又放回貓身上。嗯......很適合，毛色和漂亮的光澤，並且同樣讓人喜歡，而且，看起來高級。

「...」

「嗯，我覺得昆蟲很噁心。」非常坦誠。

會有人喜歡蟲子嗎，好難理解。

「焦糖很好，你們的相處也很好。」大部分的動物他都覺得還行，但焦糖特別好看。

不過自己的圖景會淹死大部分生物，也許他的精神嚮導不是哺乳類反而是好事。

「......」緬因貓盯著人類看，像是在叫他把獵物還來。

卡伊洛斯抱著貓維持穩固的姿勢，聽見青年評價昆蟲使用了噁心一次，有些情緒不明地抿了抿唇。他不討厭也不害怕昆蟲，卻難以想象精神體是自己厭惡的生物。

這樣的組合於個人而言是不是有些殘忍？

「呃、如果你很喜歡焦糖的話......」不擅言詞的人對自己的嘴笨感到無力，但是沒有什麼是嚕貓不能解決的，如果有，那就是嚕得不夠久，「要不要摸摸它？」

邀請其他人撫摸自己的精神體是有點唐突了，他希望對方不會因此而覺得被冒犯。

「……可以嗎？」對於這個觸碰精神體的邀約，伊斯喀似乎有點意外。

雖然依舊沒什麼表情，但透過嚮導敏銳的情緒感知能力，可以明確感受到伊斯喀是想試試的。畢竟，焦糖是那種一看就很柔軟的貓咪……他甚至連短毛貓都沒怎麼碰過。

緬因貓盯著人類，人類盯著緬因貓。

總之稍微把手靠近一點，觀察貓的反應。

「可以，你可以摸摸它的頭。」

說起貓就好像充滿勇氣的狂熱貓派，最想得到的大概是他人對焦糖的認同和稱讚，彷彿也是自己把貓養得很好的證明，「它不會抓你的。」

語氣就像是在證明自己的崽崽很乖，從一個大男人口中說出來竟然一點都不彆扭。

緬因貓扒拉著主人的手臂，向前嗅聞陌生人伸出的手，沒有在那裡找到剛才獵捕到的白蛾，鼻翼抽抽又縮回卡伊洛斯的懷裡。

既然對方說可以摸而且不會抓人，伊斯喀就放心把手放到貓頭上......

伊斯喀的體型比一般人高大，手掌也自然更寬、覆蓋範圍更廣。深色的肌膚輕輕壓平絨毛，撫過毛流與花紋。

觸感很好。他只有在疏導時偶爾碰過他人的精神體，但焦糖的毛髮......非常、非常柔順，軟綿綿的，有可能是他摸過手感最好的東西之一。

「他很好摸，比我接觸過的大多數東西都柔軟。」他這麼說，精神似乎也比剛才更放鬆。

焦糖頗有精神地咪了一聲，像在回應青年的稱讚。

它不是特別喜歡、或是熱衷於和人類互動的貓，大概是看在被主人抱在懷裡的份上沒有躲避的反應，而作為飼主收穫他人對寵物（儘管是精神體）的稱讚無疑是喜悅的，卡伊洛斯的眉眼舒展開來，像是對於精神體被自家貓攻擊的歉意被接納而鬆了一口氣。

「是的......它很好摸。」他搔了搔焦糖的下巴，緬因貓舒服地眯起眼睛，「你可以揉揉它的耳朵。你有這麼摸過你的蛾嗎？」

昆蟲摸起來應該也是毛茸茸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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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喀讓手從焦糖頭頂滑向帶有毛簇的耳尖，先是用指尖輕輕滑了幾下耳背，而後才用拇指撫摸附近的毛髮，最後像蓋住耳朵那樣揉了幾下。

貓的體溫比人高啊。

伊斯喀想著，漫不經心的回應對方，「我不想碰蟲。」即便那是自己的精神體。他回答得很平淡、很理所當然。就像這件事沒有其他可能，或者這股厭惡早已根深蒂固。

精神動物多半和本體有所關聯，這是卡伊洛斯在弟弟分化時多方查證和詢問之下得到的結果，儘管沒有明顯證據表明，主人如何看待精神體的研究論文也是讀了一些。

先前是為了瞭解分化為哨兵的弟妹，沒有想到如今自己成了嚮導。

他不確定是否該和對方分享自己的理解，若是唐突地說「不喜歡精神體的話，很可能有自厭傾向」未免太過失禮，而且自己並不是專業人士。

卡伊洛斯猶豫半晌，好奇心最後佔了上風，「你有想過...為什麼你的精神體是不喜歡的動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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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甚麼精神體是不喜歡的動物？

伊斯喀沒有回答，但似乎緩慢地在思考。焦糖柔軟的毛髮與沒有攻擊性的姿態讓他異常有耐心，邊撫摸著熱呼呼的緬因貓，邊嘗試理解這個問題。

但他也沒和誰討論過這件事，沒問過其他人對精神體是甚麼情感。

「不知道。聽說精神體和本人可能有些關聯。」他看著掌心的緬因貓，又看了看這個嚮導，心想他們的色彩也很相似。

而他和他的蛾嗎......

像在哪？有嗎？

「我也是這麼聽說的...但是...」很顯然，他和對方想到了同樣的問題。

面前的青年儘管看起來嚴肅，撫摸緬因貓的動作卻很輕柔，大概某部分來說還是擁有柔軟的內核。

卡伊洛斯對昆蟲的認知不多，最先聯想到的還是更偏向生物學的部分——生命短暫、但是強韌，有自己適宜的生存季節——而他對陌生人的認識還遠不夠分析出一個結論的程度。

「既然想到了，或許之後會知道吧。」

總是內向的人罕見地產生了多交一個朋友的念頭，或許一切都得感謝那隻白蛾，卡伊洛斯空下一隻手從口袋裡捏出名片，「你好，我是卡伊洛斯。」

time111:

「......」伊斯喀看向那張遞過來的名片，似乎回想了一下相關的禮儀，這才從自己的制服口袋也取出早乙女考古團的名片。

「伊斯喀。」他說，聽起來是相當具有異域風格的名稱，咬字不太像英文。

也該是巡邏的時間了。

他最後又捧起緬因貓毛茸茸的臉蛋搓揉幾下，貓咪的頭在男人雙掌間顯得苗小。他喜歡貓的柔軟和體溫，因而在與焦糖對視片刻後，罕見地也主動向卡伊洛斯開口，「下次遇見，還可以看焦糖嗎？」

想了一下，一臉平淡的出賣了自己的蛾，「如果牠喜歡，我可以讓精神體出來飛。」相信靈敏的焦糖不會讓蛾有時間降落在自己身上。

「很高興認識你，伊斯喀。」卡伊洛斯模仿著他的唸法，有些彆扭，但是還有記憶和辨識度。

將名片小心收回口袋，對於自己認識了一個同樣喜歡貓咪的對象感到有些喜悅，卡伊洛斯罕見地沒有多作猶豫便同意了青年的詢問。喜歡貓咪的不會是壞人，這大概是貓奴一貫的思維模式。

「可以，我想焦糖也很喜歡你。」雖然把你當成搶走它獵物的人類了。卡伊洛斯想，下一次再遇見，緬因貓若是還記得那隻白蛾，大概也會非常興奮，「...如果你的蛾願意的話。」

他默默地替那隻被當成逗貓棒的可憐白蛾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