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抄錄】

凜冬以北.峽角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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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C⚜馬羚薯郵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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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在峽角鄉的領主臨宅。
這兒本是佩雷迪斯家族故去的土堡,後在夫人嫁入拉尼茲家族之後,才修築了一座尚能勉強稱為莊園大院——其樸素程度或許也就勘勘是南方的鄉村別墅。

晨光從高窗斜射進木梁之間,飛塵與白星點亮議事廳。桌上仍留著昨日文件的墨痕與燭灰,提奧多落坐橡木椅上,手指交錯,目光與眼前亞麻棕頭髮的青年交錯,卻也分神計算著商隊距離與可能的變數。


「——告訴我更多,阿希德。」提奧多抬眉,嘴角掛著淡淡弧度。笑意和鄙夷共存,只有熟悉他的人或能看出,那反而是那人獨有的親近。
就如他順勢使力的姿態總太過優雅,讓人無法分辨那記樸素卻精雕的盾擊,可以是將頭顱如同瓜果碾碎的殺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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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先生。那裡、有著我如今的家人。若霍諾斯真的入侵和平陵...」杜龐的話語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急切。

他拿下了套在慣用手上的皮手套,傷疤與厚繭覆蓋的手不輕不重地互相搓磨,像是安撫自己,也像是在衡量可能的障礙。

從者以虔誠近似乞求的眼神,望進那雙被燈火灼成蓮花鋼玉的眸,即使不再需要同奴役那般謹言慎行,卻也對喀巴耶羅仍舊忠心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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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愛人。聽上去很美好。」俊美男人徐徐挑眉,本就上揚的眼角連笑意都帶幾分凌厲。他語氣輕鬆,彷彿與這一切的戰火無干,何等賊寇蠻敵也無視。「而你,擔憂那片土地淪為戰火的邊陲。」

灼灼目光掃過港口、海風與遠方的昇陽,低穩悅耳的嗓音有著安定人心的魔力,吐出的字句卻帶著一種不容拒緩。
「看來威尼蒂的好日子是讓你變得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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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希德深吸了口氣,努力地立直身子,嘴唇凝固了片刻,似乎在閱讀主人、不對,長官——雇主的意思。

「不過,嗯,擁有私慾是好事。」從他齒間流出的字詞低緩。
淺如霜色的男人並未給予直接答覆或阻止,只是將手指輕輕敲在桌面,像是點響無形的規律與節拍。

「然,容我提醒,『想在』與『該在』兩者不當混為一談。」則提奧多的語氣不喜不悲,指責或調侃難以分辨。想在其中嗅到他的情緒,不比春季忽冷忽熱的徐風。
杜龐沉默,將目光投回窗外,心中明白提奧多的話裡藏著測試,也藏著一條不言而喻的路——
他的眼眉並不被戾氣染灰,清澈仍舊將生與死分的明確,且不將其視為污穢。唯一是鬆軟的心土被暖意與耐心翻動,如今已然能夠等待餽贈的果實入土耕種,並期待豐收。

「杜、我想回威尼蒂。」杜龐終於開口,聲音帶著一絲堅毅,也帶著柔軟。他的思緒不再只停留在渴望回家的念頭,而是將這份念頭交給提奧多。

「我……我想見我的朋友、見巴爾醫生、見克萊恩太太,見她...我也、想和威尼蒂的大家一齊安心過日子。」他的眼神閃過一絲柔和——那是屬於家的光芒,也是對新生活的眷戀。「那代表,我不能不與他們的困難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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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髮男人神色聞風未動,璨如雙神教堂花窗的星眸審視。

他的裝扮素雅,裁縫卻極其精緻,使得他瞬時真有幾分莊穆威嚴。
灰髮在清澄的初日下有如鑲銀,綴以寶石的華美如同生來鑲在皮肉上的鎧甲。難以置信其竟誕自一從無所有間廝殺,最終攀附到權力旋梯的血濘氏族中。

「——倒不代表,人不能...臨機應變。」半晌,提奧多才微微勾唇、頷首。滿意地咀嚼海色眼中的明亮,靜靜地落下了這麼一句。
時機恰巧,阿方索正推門踏入議事廳。
北方秋日的陽光斜斜映入屋內,將木質桌椅投下長長影子,在他身上卻如披掛曛色。

隨他推門的一瞬,港口的海風帶來鹹味與漁船的吆喝,如同一塊錯位的碎片,落入原先僅有紙張翻動與輕微呼吸的聲響的室內寂靜。

「你們在說什麼?」阿方索聲音穩重清澈,帶著一種不加掩飾的好奇。他將手放在桌沿上,目光在提奧多與杜龐之間掃視,仿佛要從他們的表情讀出答案。
「杜龐說要"回家",你聽見了。」提奧多抬起頭,眼角帶著淡淡笑意,仿佛早已預料到阿方索的到來。
隨即他的目光悠悠落在杜龐身上,方緩緩說道。

「霍諾斯與佛地杜多達成休戰,如今可以全力追擊席爾瓦,下一處目標恐怕是和平陵吧。」妖異游移,凝起淺笑。這回嘴角刻痕更深,與纖長濃密的眼睫一起拓印因過於完美而虛假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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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焰島的騎士只點點頭,表達理解。
從宴席趕回的路上,他略略聽聞了最新的戰報,但實際情勢他打算藉著更細緻的棋與軍圖推演。

他走近兩人,環繞著桌子一圈,最後將桌角一側當作支點,以較放鬆的姿態站立,卻又能夠將桌上的文件和地圖收入眼底。

「你呢,提歐。不打算一起去?」暗金色青年微微挑眉,翠綠色的眼彷彿林隧森幽平靜,又拖長語氣,帶著一絲好奇與微妙探問。阿方索知道眼前的男人,少年時代起並肩共馳的騎士兄弟;更知道在南方的席爾瓦——他亦有位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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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雋的銀日唇角輕揚,分明是暖色的眼眸,卻閃過一抹無聲寒芒。
他沒有著急回答阿方索的試探,而是輕巧地以意味不明的淺笑轉移,語氣中帶著一絲戲謔。

「...你來的時機正好,阿爾馮瑟斯(Alphonsus)。小鳥們在我耳際歌唱不少新曲。」提奧多的聲線帶著淡淡調侃,飄渺啟口。
「說是...宴會上有位未來領主,不只要與酒桶爭勝、還跑進人主人家後廚偷酒?」

「哦,不止如此。北地的吟遊詩人已經寫好曲子了,題目叫——《玫瑰與狼》。唱的呀,是某個年輕領主與紅髮佳人共舞三曲、目光交纏,恍若婚宴主角另有其人。」男人用著逾常澎湃的語氣,神色比往來都更眉飛色舞,貌狀覺得有趣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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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用那種奇怪的發音念我的名字,狄奧多羅斯(Theodoros)。」阿方索嘴角微動,心中暗自嘆息——他這朋友,總是在把話題如同拿手的力量操縱一樣引向他處,從不願多暴露丁點情緒。

聽見『紅髮、玫瑰』等字眼時,青年明顯愣了一瞬,隨即在好友的語氣中讀出調侃。吟遊詩人正替他在宴會上捕風捉影,把荒唐的趣事寫成歌謠傳唱之事,昭然若揭。

「...欸?我、和艾西女士?」阿方索眉心微蹙,語氣沉下。

杜龐輕咳一聲,微微後退,努力想把自己藏好,更多是默默觀察兩位騎士的交鋒。他不想蹚渾水,但遲疑於這裡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停頓都可能暗藏策略與安排,優異的侍從只得專注凝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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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黎門諾的晨星、火一般的耶澤尼克。」提奧多的指尖有一下沒一下搔過用來操弄煉金台的石墨粉,眼神既帶調笑又似探試,笑意像遊走的刀刃。

「詩人不會說謊,他們只會渲染。據說有人看見你替她端杯,還說她笑得比新娘子還甜。當然,歌裡幾句荒唐話唱得尤其好,什麼:

   狼以牙守護,花以香馴服;
   烈焰燒盡荊棘,唯餘花與狼同眠;
   酒盞流轉,夜的王與后。」

他的嗓音向來沉地能夠令耳鼓發麻,如今含著緩情曖昧難免鑽骨醉人,在此時卻叫阿方索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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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謅...他們什麼都能編。」阿方索抬手揉了揉額角,按下冷顫、沉聲否認,卻因想起隔日睡醒的醜態,多少有分失了底氣。

「這不,你既沒澄清,也沒閃避。」輝銀色的男人目光帶著幾分促狹,輕飄飄地補上一句。「模糊不清,對聽歌的人來說,才是最好的趣味。」

「...阿希德,把港口的巡檢再核一遍。入冬的倉儲半袋鹽也少不得。」眼神斜瞥立在一旁、神情微窘的杜龐。語氣一轉,帶點隨意松散的驅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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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命,先生。」杜龐行禮,神色依舊溫和淡然。

杜龐悄然退下,門扇輕響,房間只剩阿方索與提奧多。
議事廳內木質地板散發出淡淡松香,窗外港口上升起的晨霧映著初秋陽光,將碼頭、貨船、木桶與乾草堆的輪廓柔和拉長。

提奧多隨著好友的那雙綠眼一同側身看去。
港口的人影與遠處山丘的輪廓,為了迎接冬天必須奮加努力、相互守望。
不必從相互侵犯廝殺中,來學習邊界;不必在剝奪與被剝奪間,領悟何為情何為慾;也不必將一切浸泡在腥臭後溶解,模仿著他人的姿態才學習行走世間。

這趟南行巡防,」他緩緩開口。目光自山海回到好友、續流轉軍圖,輕輕敲了敲桌面,提醒著重新布局這片棋盤。「怕不是要提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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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得王令,亦只得須暗中前往,才能不給家族惹禍。他們設局害死席德...只因他拒絕與之同流合污,吾兄才落得那樣的結局。如今一行復趁狼鹿打響戰役謀利,我絕不會輕縱。」

阿方索沈默良久,他本是謹慎之人,諸事雖不為利、卻得為義權衡。這回終於吐出壓在心底的話語,只見隨他將拳頭緩而重地壓上木質厚桌,房內的火焰也旺了幾分。

提奧多凝視著他,沒有打斷,只是輕輕抬了下巴。彷彿無聲質問,是否準備好承受復仇這把利刃迴轉。

「若不為兄長報仇,」阿方索眼神冷硬,他按上桌面的拳節泛白,聲音壓抑堅決。「繼承二字還真乃妄名,又如何能護得未來承我族戒印之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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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好,如此便是你的答案。」短暫的靜默後,提奧多笑了,那笑勝似火焰邊緣的銳光。
他靠回椅背,忽地淺圜若有若無,彷彿只是隨口一談。「至於杜龐……他的耳目遠比常人管用。於我尚有用處,我同他會先行一步。」

語聲戛然而止,餘意卻像無形的網撒在空氣,花窗背面的瑰瞳再次燃火,輕輕地,讓恨與趨追恐懼的烏雲與貪食凝聚。

「——臨機應變。罷,這下倒不怕乏了。」火焰在鐵盆裡劈啪作響。言語已然結束,但無數飛逝於時光中的默契、以話語和拳頭交換的理念,只消對視一瞬便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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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方索眉頭微微一沉,心底清楚。他的摯友並非屈從為影,而是自認必要之惡,毋須他人挽求、言明。

提奧多稍稍傾身,手臂區起的肌肉與弧度仍舊是不動聲色的精準。分明指節撫碰過沿途道路與山脈的要點,低聲描述可能的伏兵與敵人退路,以及他將如何收網、把累贅逐一掃蕩。
聲如北風穿梭窗間,冷而不露痕。

後者的目光沿著地圖追尋每個村鎮到港口的標記,收入心中衡量。山谷與河流與道路交織,沿著摯友的棋盤,在他腦中被串聯成一張網。

真正的巡禮之路,他也該啟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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