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當走到陽台,發現那株白斑龜背芋白綠相間的葉片上出現了褐色斑點,羅莎莉輕嘆了口氣,蹲下來細細觀察。
是季節性曬傷還是真菌引起的炭疽病?
羅莎莉心想,她的工作確實不適合養需要每日餵食、遛達、並給予關懷的哺乳類動物,又再一次打消了去領養一隻大型犬的念頭。
術業有專攻,羅莎莉決定找專業人士來處理她這株白斑龜背芋的問題,就在她久違的點開社群軟體,在好友名單中搜尋植病系的一個同學時,發現了來自某人一小時前未讀的新訊息。
噢,倒是有段時間沒被騷擾了。
正要點開未讀訊息看看這人又何指教,外頭響起了門鈴聲。
「羅莎莉,午安。」夕陽在德納圖斯的淺金髮絲上暈染出柔和的邊緣,背光的臉泛著朦朧的柔和笑意,像極了一副印象派肖像——如果忽略身邊兩大個行李箱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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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面對背光的那側,比夕陽更刺眼的是德納圖斯的笑容。
羅莎莉眼睛一瞇就將大門關上,扶著暈眩似的扶著門把,在門外斷斷續續傳來將近一分多鐘疑似帶著微妙哭腔的「羅莎莉」,被呼喚的人才再次開門。
「早已過了可以說午安的時間了,德納圖斯,請問你一副逃難似的帶著行李箱來到淑女的家門口是有何事?」
「這個嘛,說來話長。」德納圖斯保持他一貫的笑,「但長話短說,我爸發現我的碩博士不是他以為的商管,而是人文類⋯⋯斷我金援了。」
在羅莎莉反應過來之前,德納圖斯遞出一個紙袋。「所以,今天是想請問特勞特曼小姐,是否願意讓出一間空房給你的多年好友短住?」
雖說早就知道德納圖斯興趣廣泛,在學校都沒怎麼專注在本科系的課程,後來轉換跑道到了阿爾巴家一點都不看好的人文學科實在是一點也不意外,不如說能瞞超過一年已經讓人驚訝。
但要說德納圖斯一點謀生能力都沒有蘿莎莉是不信的,正想打發人去外面住旅館或在公園長椅上將就一晚,就見面前的紙袋裡傳出了一陣撲鼻的香氣——是學校附近的一家印度料理店,羅莎莉的愛店,奶油咖哩雞跟印度烤餅。
在將近12小時未進食的狀態下羅莎莉覺得被美食給迷惑是被允許的,於是暫時同意了德納圖斯坐在她家的沙發上,並允許他取用櫥櫃上昂貴的茶葉為兩人泡上熱茶享用。
「前因後果我就不問了,但我這空間就這樣,閒置的房間就是倉庫,你能自己把它整理出來的話勉強借給你住幾日。」三室一廳的構造,羅莎莉的手指向了其中一扇房門示意德納圖斯自己去瞧。
德納圖斯推開房門,從靠牆的床看得出這間原本是客房,但不算小的空間在幾年下來的雜物堆積中,被蠶食到只剩走道的寬度。他簡單檢查了一圈,發現大多都是舊物,以他對羅莎莉的了解 (二十年的交情,而他今年也才二十四歲),會被堆到這就只是嫌礙眼,丟了也沒多大損失。
於是一個禮拜後,當羅莎莉再次打開客房門,就見到德納圖斯正舒服地坐在靠窗的皮椅上看書,核桃木桌上的唱片機被拂去灰塵,轉動的黑膠唱片悠然流淌出古典樂。床單已經換一套了,上面放著兩三顆蓬鬆的白皙枕頭,牆面則掛上兩福野獸派的畫作,替素淨的空間增添色彩。
至於原本堆滿房間的雜物,在清掉了一半後,大部分依照原樣堆在架子上,能利用的都被德納圖斯妥善安排了。
「羅莎莉,歡迎回來。這趟旅行如何?」德納圖斯從書本裡抬起頭,朝角落抬抬下巴,「我記得沒錯的話,你喜歡結構主義,對吧?那兩幅畫只是放著太可惜了,我已經擦掉灰塵,應該和你的客廳挺搭配。你怎麼想?」
羅莎莉剛結束了一趟完美的北歐之旅,歸來後瞇眼看著煥然一新的倉庫,噢不對,現在稱得上是客房了,突然就有些許的不爽。
當初她就不該開這個門讓人住進來,雖然只是客房卻也讓人有種被鳩佔鵲巢的感覺。
往陽台那頭望去,兩株原先病懨懨生褐斑的龜背芋也是精神奕奕——作為讓德納圖斯借住的交換條件,羅莎莉命人將陽台的昂貴植物們照顧妥貼,待她回來不可有任何一片葉子凋零。
如今看來果然嬌貴的植物就該交給嬌貴的人照顧,他能精緻到每一根髮絲、每一片嫩葉。
「這組唱片機是我的吧?原來還沒丟。」瞥了眼角落的畫作,同樣是在買了後因為暫時不知道該掛在哪裡,就堆到了倉庫生灰,也都被德納圖斯給挖了出來。
「還行吧,那兩幅畫你看著辦。」羅莎莉沒有回覆有關北歐之旅的感想,只是丟了一個裝著紙盒的提袋在客房床上——她還想沉浸回味一下美好的旅程,不想被北歐小知識給覆蓋掉。
說完就走進自己房間洗漱,待再回到客廳,見到德納圖斯也出來了,桌几多了兩杯源自她櫥櫃裡的高級茶餅所泡的熱茶,原本壓下心頭的不爽又浮上來。
「所以對於你接下來的生計有何規畫嗎?方才回來的路上我看隔壁街的商場有在招人發傳單,該實現你的勞動價值了,泰迪。」羅莎莉笑得好看翹著腳坐在德納圖斯對面,打了下某人正想伸手去拿茶杯的尊貴的手。
「我的勞動價值應該有更適得其所的地方能展現。」德納圖斯轉而拿白瓷盤上的餅乾,這次沒被阻止。「研究助理的薪水可以支付日常開銷,另外,我親愛的羅莎莉,那些植物太可憐了,我想他們值得受到更妥善的照料。」
「我沒空,所以這不是讓你這個無所事事的閒人幫我照料那些可憐的植物了嗎?」羅莎莉瞥了眼桌上擺盤精緻的茶點們。自從德納圖斯來借住的這幾日,櫥櫃中的茶葉跟小餅乾著實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消減。
身為博士生,德納圖斯當然不可能無所事事,他知道羅莎莉也明白,只不過是對他就算熬夜做研究也會一副悠哉的模樣感到不滿而已。
德納圖斯用指尖點了點桌上的精裝書,含糊說:「你當初買植物有參考這本吧。以前沒機會接觸園藝,這幾天研究了下,挺有意思。你有聽說過嗎?根據東方的『風水』,把龜背芋放在玄關可以擋掉壞運氣。」
那本精裝書羅莎莉確實翻過幾次,但更多時候她養植物單純是為了裝點陽台,所以挑選綠植首重要長得好看,其次是高貴。
「不好意思,我的宗教信仰就是科學,來自東方的玄學並不在我家居布置的考慮範疇。」羅莎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可否認的,德納圖斯或許更適合去咖哩廳打工。
「而且龜背芋比較適合在室外種植,種在室內的話若沒有良好通風很容易有霉菌和病蟲害。」
「是沒錯,但書上說這孩子也不耐低溫。這裡冬天的寒風可要比他們的原生地冷太多了。」德納圖斯拿起伴手禮開始拆,將盒子裡頭每個小古董都誇了一遍,羅莎莉聽著受用,但隨即果然迎來北歐小知識樹洞時間。
混雜拌嘴與調笑的聊天中,那壺茶不知不覺被兩人喝光了。而本來說著只讓人暫住幾天,一晃眼兩年過去,羅莎莉不明說,但心底也承認,德納圖斯的存在就像那壺上好的茶,替生活增添了一些不必要但稱得上愉快的樂趣,當然更重要的是能替她照料好陽台上那群嬌貴的綠植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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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年後。
羅莎莉自老宅返回公寓,開門便見德納圖斯沐浴在陽光下,笑著的在小陽台上給綠植們澆水剪葉。
在這人借住她家的這兩年期間,持續被精心打理的小陽台如今已變得鬱鬱蔥蔥,頗有小植物園的規模,甚至有鄰居多次上門打聽是請了哪家的園藝師做的,羅莎莉一聽都不好意思說是在她家白吃白住的那個小白臉弄的。
說是白吃白住倒也有點太過,反正自己也不差那點房租,但看著只仰賴研究助理的那點微薄薪水,卻還能將生活過的如此愜意而精緻,著實讓人看了頗有些不悅就是。
羅莎莉走到陽台,在人笑著對自己打招呼之前就將手機螢幕舉到對方面前,停留的頁面上是一則社會新聞,標題寫著:
『...阿爾巴家名下多家企業面臨資金周轉危機,恐面臨資不抵債…』
「你知道你家要破產了?」
「⋯⋯說破產也太誇張了。」德納圖斯看見羅莎莉的笑,同時明確感受到不悅的情緒。於此同時,安潔勒斯飛過來停在主人的肩膀上,烏溜的眼睛與龜背芋上的黑寡婦的複眼互瞪。
德納圖斯放下澆花器,示意羅莎莉回到室內。兩人坐到餐桌前,德納圖斯泡了壺洋甘菊茶,溫潤的香氣與不遠處的擴香交織成悠閒的氣氛,完全不像要討論家族資本這種嚴肅話題。



德納圖斯拿起茶杯喝一口,這才緩緩開口:「單純野心太大。本業營運是沒問題的,是副業投資失利,需要整頓一下家產,用來止血。」
「你家可真是將一手好牌打得稀爛。」阿爾巴家族以軍火起家,無論在軍方還是政壇上均是人脈甚廣,卻不斷將資金投入到其他產業中,如今竟搞成這副德性。
「看來你雖然被逐出門戶,多少還是有在關注家中動向。」羅莎莉拿起茶杯突然笑了下,只是這笑中帶著那麼點嗜血的味道。
「不趁機回去接手?」
多好的時機啊,在危亂之際是最好踢掉那些無用的老屁股們。
德納圖斯淡淡一笑:「我是有回去的打算沒錯。本來想過幾天再跟你說的。」
這下子羅莎莉是真的驚訝了。據他了解,德納圖斯可從來不是有野心的類型,明明是有能力的長子,家族事業卻說不接就不接了,活該被家裡斷金援。
德納圖斯說:「你也知道我們家有幾座古堡跟莊園。維護需要花不少錢,但畢竟代代流傳下來,就算沒實權了,也是昔日榮耀的象徵。」
他丟了一顆糖進茶杯裡,靜靜看著方糖在液體裡逐漸消融崩解。
「⋯⋯有一座夏宮,前陣子聽我弟弟說,爸爸在考慮賣掉。」德納圖斯抬眼看向羅莎莉:「我想保下它。」
在聽到這人大費周章的要回去西班牙一趟就為了個象徵意義的古堡,有些恨鐵不成鋼的嘲諷險些脫口而出,但在想起德納圖斯想保下的那座城堡是哪座後羅莎莉沉默了一下,最終也只是嘆口氣說道:「早就知道你不可能回去接手,白浪費我的驚訝。」
羅莎莉抬眼瞧著面前的人,知道他心意已決,便也不做無謂的勸說。「你知道的,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再跟我說。」
「這段時間,你能讓我住在這已經是幫了很大的忙了。」德納圖斯笑了笑:「還以為你會勸我放棄。」
「勸了你會聽?我還不知道你的脾氣?」斜眼瞥了一下維持了二十多年的孽緣本體,才繼續道:「而且我記憶還算不錯,起碼記得那是你跟你母親從小住的地方。」
對德納圖斯來說,意義便是價值,留下古堡所需花費的巨額資金遠比不上曾經與母親在裡面生活的痕跡。
羅莎莉記得小時候去拜訪過那座夏宮幾次,見過這位阿爾巴公爵的元配夫人。
德納圖斯總是與他的母親相當親近,雖說外貌上德納圖斯更隨了父親,但在氣質上卻是更像母親一點,同樣的優雅嬌貴,身體卻是不太好的,在病逝後羅莎莉就再也沒有被邀請去拜訪過那座古堡。
德納圖斯垂下眼眸,緩緩說:「以前夏天比較常住,媽媽生病後,基本上都待在那裡養病了。相比其他棟,那座夏宮不算最華麗的,但用粉色大理石做的廊柱⋯⋯你還記得吧?我媽媽特別喜歡。」
德納圖斯輕呼出口氣,再開口時帶了點感嘆:「對我爸爸來說,那個不算最主要的資產,處理掉的話面子上還過得去,但對我來說⋯⋯那是我最喜歡的一座宮殿。」
他拿起茶杯喝一口,端詳上面的花紋並喃喃:「自從被斷金援後,我還沒認真跟他溝通過。唉,總覺得他會順勢要我回去接手爛攤子,但我也不太想呢。」
「記得,你母親帶我參觀過,玫瑰粉的,她說很夢幻,紋路像星雲一般。」
羅莎莉說記得是真的因為印象深刻而非客套,不同於特勞特曼家古堡給人陰鬱而肅穆的感覺,在被德納圖斯的母親帶著參觀時羅莎莉同樣覺得這裡的確是適合這樣一位浪漫的夫人所居住的地方。
「你們父子的關係應該還沒有到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如果你順利接手了,那座夏宮的歸處不也任你處置?你在逃避什麼?」
「噢,我不是逃避跟他溝通。我是不想接家業。」德納圖斯笑幾聲:「研究軍武的性能和構造還算有趣,但你也知道,我對商業性社交一點興趣都沒有。話說回來,羅莎莉,你和我一樣是能走研究這條路的,又為什麼想接家業?當老闆和當學者可完全不一樣。」
聽人又把話題丟回來,羅莎莉腹誹這難道不就是逃避嗎。
「因為我看不上讓無能又自以為是的人佔據在領導的位置上,我會腦中風。」雖說聽起來像是嘲諷,但這是羅莎莉的真實想法。
「你不會管就雇人來管,研究院的事情這麼多我也不可能事必躬親的在管那些產業,重點是主導權要在自己手上。」
「還有只當學者可賺不了什麼錢。」意有所指的看向德納圖斯,像是在提醒這人為什麼淪落到要找人借住的困境。
「這就是為什麼朋友很重要。」德納圖斯朝羅莎莉眨眼,爽朗地笑幾聲,「當然,我也不會一直依靠朋友,想賺外快的話,只好額外寫點書,或是拍拍知識型影片賺錢囉。擔任電影和電視劇的歷史顧問也不錯,或是到博物館裡工作⋯⋯機會到處都是。」
「辦不辦得到是一回事,但人生苦短,我不會把時間浪費在沒興趣的人事物上。」這是他從兒時的體弱多病,以及母親英年早逝獲得的最佳體悟。「幸虧我還有弟妹,雖然年紀還小,但已經能看出他們的優秀了。我的繼母也會對這個安排感到高興的。」
說起德納圖斯那幾個弟弟妹妹,羅莎莉不置可否,只是聳肩。
「你一向都是這麼隨心所欲,既然你已經有了主意要做不爭不搶的好兒子,那我也沒什麼建議可以給你的了。」雖說話語聽起來有些諷刺的意味,但羅莎莉覺得這只是事實陳述。
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人與她的性格以及行事作風大相逕庭,兩人在這類事情上注定不會有任何共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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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不是第一次想法相左了,德納圖斯習以為常,這二十二年裡也從來沒有因此覺得與羅莎莉話不投機。
「這個計劃告一段落,我預計要回家一趟。差不多一兩個禮拜後。」德納圖斯挑眉:「龜背芋還記得怎麼照顧嗎,羅莎莉?」
「不勞你操心,再養不好大不了我就把他們送給植病系的同學,不伺候了。」羅莎莉嫌棄似的揮揮手,似是厭煩了被灌輸龜背芋養育小貼士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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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months ago @Edit 1 months ago
對於久違回家的德納圖斯,剛上高中的弟妹感到高興,而阿爾巴家現任公爵本抱持的一絲兒子要來接家業的希望,在德納圖斯僅開口說想商討夏宮去留時,也算徹底毀滅。

一個月後,德納圖斯接到了個難得的委託,為期半年,需求是進入沙漠新發掘的地宮遺跡,探查古文明的起源。金額高到可疑,但德納圖斯保持著賺取古堡救濟金兼異地觀光,以及逃避接家業的暗示,還是接下了委託——至於審核通過後被告知更內幕的潛在危機,因爲好奇而不怕死的赴約,然後和羅莎莉在沙漠的正中央又不期而遇,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姊好罩

"haha~"

就是你們這兩個在提高交流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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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months ago @Edit 1 months ago
我喜歡姊好辣無奈吐槽役跟泰迪的燦爛臉 青梅竹馬閨蜜話語中透漏認識很久的交情真好看
duo_lu3418: 等你們兩個交流放出來我就看是誰在提高交流難度

&他們兩個一個太陽光一個太陰鬱有夠好笑(姊一開門真的彷彿吸血鬼被用強光照要死掉 假面閨蜜交流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