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要一個人出很久的遠門是什麼意思？」

尖銳的質問貫穿了假日午間的和諧氣氛，面對著從榻榻米上陡然站直了身子、難掩憤怒之情的少年，森山並不感到意外。

「秋司，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你嚇到其他人了。先坐下聽我說，好嗎？」伸手將自己面前被震到桌緣的茶杯推回桌面內，他嘆息道。

而秋司對此並不領情，「你不要在那邊擅自說你理解我！」

原本趴伏於森山身側，毛皮以稻黃與灰相輔相成的大狼，此時抬起頭自喉頭深處發出了帶有威嚇意謂的低吼，鉛黃色的雙眼直直盯著秋司，直到少年忿忿不平地坐回位置上。

「日暮，可以了，謝謝你。」

聞言，牠用鼻子哼了聲，順從地伏回榻榻米上。

「我再說一次，是因為接到工作所以必須得出門，地點不在國內，在完成目標前暫時沒有確定的回程時間。」森山重複了一次稍早講過的話，語氣嚴肅了些，「我不在的期間，德叔會負責你們的日常生活，遇到困難可以找他。」

年紀比較小的春奈和夏野依偎在一起，眼裡還殘留著方才被秋司無預警的行為嚇出的驚恐。青年挪了挪位置，向兩個孩子靠近了些，雙手放上他們各自的頭頂輕輕地拍了幾下。

「明明平常都在山下兼職，神社裡也都做得好好的，為什麼突然要出遠門？你是不是覺得我們都拖累你，所以要丟下我們？」

「秋司，不是這樣的──」

「如果錢不夠用，我也可以去打工啊！你每次都這樣，什麼都不告訴我們！」

青年的身軀一震，卻無法從齒間擠出哪怕一個字。不是因為無話可說，而是意識到面對眼前失望的孩子，自己什麼都不能說。

注視著這樣混合了失望、憤怒、不甘‧‧‧‧‧‧的眼神，換誰來都說不出口吧，他想著，垂下了視線，感受到鼓動的精神雜噪如湧泉般試圖覆蓋自己的意識。

生活對孩子不應該是一種負擔，他們本就太早經歷了失去與痛苦，他看不下去才帶著他們離開。收養的本意是希望他們往後至少可以有遮風避雨的家，現在自己的經濟問題卻成了給他們帶來壓力的原因。

本來當初送養孩子們也是一種選擇，但他猶豫了。

三個孩子各有各的難題：單純擁有陰陽眼卻沒有自保能力、靈力強大到能造成靈騷但尚且不會控制、被當成活祭品導致難以與人培養信任感，這些都會提高他們融入正常社會環境的難度，也是當時森山決定收養他們的原因。

自己‧‧‧‧‧‧是不是從一開始就錯了呢？

搖搖頭，將波動的精神雜噪整理好後，森山重新抬頭看向秋司的位置，卻發現對方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

「‧‧‧‧‧‧‧‧‧‧‧‧」

溫暖柔軟的觸感傳來，將他不知如何安放的心思重新拉回眼前──兩個還在場的孩子各自握住了他的左右手，眼神儘管有著同樣的不安，雙手卻仍一同緊緊地抓住了他。

「你已經答應了會回來。」

「森山哥哥答應了就會做到的。」

「我們不會亂跑。」

「我們會在家裡等你。」

兩個孩子同時伸出小指各自勾上了青年的小指。

「打勾勾，打勾勾，說謊的人要吞一千支針。」

「約定有兩個，所以森山哥哥說謊要吞兩千支針。」

森山忍不住苦笑，吞兩千支針聽起來很像是對嚮導精神屏障專用的干擾彈會有的效果。

「好，打勾勾。」

─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