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的午後,我坐在教室裡,陽光從落地窗斜斜灑下,映在桌上那幾個還沒收拾完的調色盤與細小的雕刻工具上。寧安與寧諾也都在,他們一左一右,沒有急著說什麼,只是靜靜地看著這個空間——這裡既是你投入心力的工作場域,也是他們長久以來陪伴你的所在。
「學生們的氣息,的確很不一樣呢。」寧安終於先開口,他的聲音低緩,帶著一種思索的味道。對他來說,教室不是單純的空間,而是承載人心流轉的地方。每一個曾來過的學生,或短暫、或長久,都在這裡留下一些痕跡。他抬眼望著教室的牆角,那裡貼著你曾為課程準備的小插畫,細緻卻不誇張,讓人覺得安定。「有些人來,像風,停一下又走;有些人,則像溪流,會留下自己的痕跡,慢慢融進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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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諾則笑著,手裡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拿起一塊小黏土,隨意地捏著。「來來去去很正常啊,畢竟每個人有不同的生活步調,不是所有人都能長久留下。對我來說,倒覺得這種流動性挺有趣的,能看到各種個性的人,帶著不同的心情來學。你不覺得,有些人第一次來就特別緊張,最後卻笑得最開心嗎?」他說著,眼角彎起,似乎回想起某些學生專注又手忙腳亂的樣子。
「是啊。」你插話,眼神落在那些學生留下的作品上,有的還放在架子上,等待取回;有的則因為太可愛,被你留下來作為展示。那種大小不一的作品排列在一起,很像是一段段不同的故事。
「穩定上課的學生,其實對你來說,也是某種回應吧。」寧安將視線落回你身上,他並不會刻意給出批評或讚美,而是直直地說出觀察。「他們選擇留下,代表他們在這裡找到一種節奏,或是與你相處時獲得安定。這種穩定,對靈來說,是一種『願意持續連結』的能量。」
「聽起來很嚴肅呢。」寧諾笑了一聲,卻也點頭同意,「但說真的,我很喜歡看那些人逐漸熟悉這裡的樣子。一開始生澀,到後來自信地拿起工具,甚至會幫新同學指路。那種成長,像是教室自己在呼吸。」
你聽著他們的話,心裡浮起一點暖意。其實你也曾經擔心過學生來來去去,會不會代表自己做得不夠好,或者課程缺乏吸引力。但聽他們這麼一說,好像每個人的停留,都有其意義。
「而且,」寧安接著道,「來去之間,本就構成了真實。若沒有離開的人,便不會有留下的人。你要明白,這裡是一個渡口,而不是牢籠。」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有些柔和,像是將你從無形的壓力中拉了出來。
「對啊,」寧諾把手裡的小黏土團放在桌上,已經捏成了一個小小的馬的形狀,雖然隨興卻活靈活現。「你也別老把『穩定』看得太死板。有些人只來一次,卻帶走很深刻的體驗;有些人常常來,卻可能只是當作日常調劑。兩者都沒問題。重點是——」他抬起頭,對你露出一個笑,「你是不是還能保持喜歡創作、喜歡分享的心情。這裡最重要的穩定,就是你自己。」
這句話讓你怔了怔,隨即忍不住笑了。的確,你常常把焦點放在學生的變動上,卻忘了自己才是教室的核心。只要你還願意去準備課程、布置環境、耐心指導,那麼無論學生是誰,來多少次,這份心意就不會消失。
「再說啊,」寧諾眼神一轉,帶著點調皮,「你有我們陪著呢。別以為只有人類學生才算是這裡的『常駐』,我們可是一點都不打算走的。」
寧安淡淡一笑,卻沒有反駁。只是補了一句:「你若在,便是穩定。」
午後的光線慢慢移動,你忽然覺得這樣的閒聊,竟比任何分析都還要真實。學生的流動或穩定,不再只是壓力,而像是一種自然的節奏。有人來,有人去,有人留下,正如同生命中所有相遇與別離。而在這個過程裡,你、寧安、寧諾,還有這間教室,靜靜地成為一個承載的所在。
你呼出一口氣,心裡的焦慮輕了一些。也許正如他們所說的,最重要的穩定,不在外人,而在你自己願不願意繼續創造。
於是,三人之間的對話,伴隨著那一匹小小的黏土馬,停留在桌面上,像是一種悄然的祝福——提醒著你,無論來去如何,這裡的光與溫度,都一直存在。
「不過,」寧安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平穩的力道,「穩定留下來的學生,對你來說,確實有另一層意義。那是一種回應。他們選擇重複來到這裡,代表你所創造的氛圍足以讓他們感到安定。這不是偶然。」
你低下頭,手指輕觸著桌面。是啊,那些固定的身影,就像是某種支撐。但同時,你也容易陷入比較與焦慮,擔心為什麼不是更多人留下。
「你啊——」寧諾把手撐在桌上,靠近你,語氣輕快卻帶著一點認真。「別老是把焦點放在學生數量上。來一次也好,來十次也罷,都是他們選擇用時間與心力回應你。你該想的不是『多少人留下』,而是『你還喜不喜歡這件事』。因為,這裡最重要的穩定,其實是你自己。」
這樣直白的話,落在你心裡,像是一塊石子投進水面,漣漪久久不散。你突然覺得胸口輕了一些,那些對「留不留人」的糾結,似乎慢慢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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