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定交流

　　　　　風岡　北 / Bey0106

儘管無法細數高中生活裡經歷過的一切，但那些在各自記憶與情感裡深刻至今的，都是屬於他們的珍貴寶物。

但火野坂的貪求三年未改，他想要給他的朋友一個能夠看見、撫摸、還能留在身邊的──
真實存在的、寶物！

為了趕在今天完成，他已經壓縮好幾天的睡眠時間，甚至犧牲能夠相處的僅剩時光，但他相信現在短暫的犧牲可以換來朋友長久的快樂。

如此一想，他便又有力氣與精神，繼續坐在檯燈照亮的桌前動工奮鬥。

──

高中生活最後的光景在心不在焉的目光中化為朦朧。

無論是冗長的致詞、還是後輩們的祝福，都遲遲傳不進風岡的耳裡。只有在偶爾瞥往被誰推開的後門時，少年眼底的光才會明滅一瞬。

分別的時刻逐漸逼近，卻一連幾天都沒能和對方講上幾句話。就算多少對此感到消沉，看著重忙碌的模樣，他也沒有選擇在朋友明顯急促的腳步聲裡開口挽留。

只要最後能分給自己一點時間就足夠了。他想。

「……」

那傢伙——不會真的連畢業典禮都打算缺席吧？

想到背包裡的東西又多了幾分無法送達對方手上的可能，他猛地甩了甩頭、深吐出氣，再一次熟練壓下躁動不安的情緒，以保持穩定的精神。

──

各班導師陸續進入教室，走廊也變得安靜下來，而讓那個倉皇急促的步伐更顯突兀。

「好的，那我們接著開始……」

　　　　「等一下！！」

後門被使勁拉開，在場同學全都穿著正式，唯獨火野坂還是平常那副德性，踉蹌和喘吁的模樣甚至讓他更狼狽。

「哈……哈……」
「……」

在火野坂的身體向前傾倒的瞬間，室內便揚起了一陣風。

半被布料包覆的雙掌穩妥撐住了少年的體重。風岡垂眼看向掛在自己身上氣喘吁吁的好友，語調不自覺地微微上揚。

「重。」

「北……」
「終於……趕上了……」

講桌前的班導忍住了平時說慣了的叨唸，只是讓風岡把人帶回座位上，便繼續最後他們該一起完成的事。

頒發屬於每個人的畢業證書、點名、最後的最後，則是他三年來身為班導，與大家互相關照的感謝與祝福。

畢業典禮，就這樣結束了。

在火野坂累得昏頭大睡期間。

「欸？！結束了嗎？」

「嗯。」

風岡坐在前方的座位，側身對著剛從睡夢裡抬起的腦袋點了點頭、收回像是曾落在金髮間隙的指尖。

「大家本來有想叫你，不過看你拍不醒又睡得很舒服的樣子就先走了。」

午後的光從窗外斜斜傾入，餘留兩人的教室雖然沒有開燈，卻也不顯得過分昏暗。某隻纏著人不願離開的金雕精神體此時仍舊沉甸甸地窩在火野坂的腿上，像是將他的雙膝當作臨時的棲巢。

一見人睡醒又馬上伸長脖子，用自己的頭去頂弄他的下巴。

火野坂尷尬地笑了笑，手邊仍舊習慣地撫摸卡洛。身體多累他相當清楚，而比任何人都想像得到連日熬夜過後的昏睡會有多沉。

「但是你還在！太好了啊，還可以給你。」
「是禮物喔，要不要猜猜是什麼？」

他伸手朝掛在桌旁的書包翻掏，一下就把預備好的小盒子拿了出來。像這樣方正的絨盒基本上都是被拿來裝放飾品，但會是什麼樣的類型和款式……

……禮物。

風岡對著小方盒愣了一下，隨即又移向他捧著的掌以及笑顏下的倦色，突然就明白了火野坂這陣子不見人影的理由。

「……」
「嗯……是胸針那類的？不過要是別在背包上的話感覺很容易弄丟啊。」

他偏頭思考了一會，最終選了個相對拘謹的答案。

「喔？原來你喜歡胸針！嗯～不過飾品還是戴在身上比較好啦，才不會被偷。」
「我準備的是……」笑意的目光從風岡臉上移開，看向準備揭曉答案的手上。

「俗話說，認真的男人最帥氣嘛！」
「但是為了不要太打擾你……」

「噹噹——是耳環！」

火野坂就跟平常一樣，絮絮叨叨地講著他為了這個飾品所思考過的各種事，比如只做單邊剛好就可以避免兩邊做得差太多、雖然有附上耳針，但要拆掉改成一般飾品也行、以及之所以選擇青金石的原因。

「青金石跟藍寶石一樣，都是有智慧含義的石頭，但它更傾向去保護身心靈的平靜，在埃及也有天空的意思喔。」
「這個送你，畢業之後就讓它繼續陪你吧！」

安靜而專注地聽過火野坂分享的一切，風岡的指腹也輕輕摩挲著被放到自己手中的絨盒邊緣。直到對方的話聲告一段落，他才又看了眼裡頭附帶的耳針。

「……謝謝。」
「我會好好珍惜的。」

他小心翼翼收下了這份珍貴的禮物、並在背包中騰出足以安放小盒的空間。

收好耳環之後，他從背包裡又抽出一本書冊，以及不同於往常的單眼相機——風岡轉動拍立得的鏡頭，將目光投向前方。

「其實我也有東西想要給你。」
「在這之前，先笑一個？」

風岡的反應一向如此，雖然看起來還好，但心裡一定很開心！火野坂為此得意自滿，感覺自己也變得更喜歡這個初出茅廬的首作。

「欸？我也有嗎？」

雖然舉在面前的相機不是平常那台，但無論哪種，另一端都是風岡的眼睛。這樣一想，他便能放鬆身體，像是見到那人一樣笑著，只是他沒發覺，自己似乎因為疲憊而比平常更沉靜一些。

「都有耳環了，還想要更多？」

「嗯。」

觀景窗後的眼全神貫注地聚焦於金髮的少年，與如藍寶石一般的雙眸對視，在他認為最適當的時機——按下快門。



喀嚓！

推送出的底片被暫時平放在桌面，風岡打開一旁等候多時的相簿。翻閱的同時，三年的回憶也在他的指腹間隨之流動。

曾互相搶奪過小章魚的午休天台、放學路上總會經過的那家雜貨舖；園遊會大受好評的可麗餅攤、運動會身處各自陣營的紅白對抗……不同的時間，不同的景色，唯一不變的是畫面中同樣的身影。

「這本相簿我只放滿了一半。」
「希望你往後，還能得到更多值得紀錄的回憶。」

他伸手把剛出爐的沉穩笑意放進預留的最後一個位置，連同剩下的空白一起，遞給了火野坂。

「恭喜你畢業，重。」
「要保重喔。」

「哇……你們拍了好多！」

風岡身為攝影社，要收集那麼多自己的照片應該不算難，但特地將這麼多照片印出來還整理成相簿，肯定是花錢又費時。

「雖然比起照片，我會更想直接跟人見到面，但還是謝謝！」
「你也要保重喔，北！」

火野坂在意識到時間不早後便匆忙離開。雖然今天送出去的禮物實質上還是做工粗糙的初作，但他已經有找到願意讓他去學技術的金屬工作室，為此他得盡快完成搬家。

兩人相識相伴的教室裡，如今只剩下風岡。

「……卡洛，你怎麼在掉眼淚啊。」

「原來精神體也會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