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司，可以和你聊聊嗎？」

「‧‧‧‧‧‧」

面對面前紋風不動的和紙拉門，森山已經不知道這是自己第幾次在內心嘆氣了。

自從那天說了要出遠門之後，秋司就拒絕與他有任何接觸。除了上下課會另外繞進樹林不走正道進出屋子以外，無論是吃飯或者其它時間也都關在房間裏不露面。儘管每天替他單獨留在餐桌上的晚餐都有被吃掉，早餐的餐食與應該拿去學校的午餐飯盒卻從來沒動過。

出於經濟原因，森山沒有主動給孩子們零用錢的習慣——儘管只要開口他就會給。這個年紀一天只吃一餐肯定不夠，更何況已經過了三天，不感到擔心是不可能的。

雖是夏季，因神社位於山上的關係，晚上的風仍有些許寒意，剛下班就過來的森山被汗濕的襯衫涼得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在原地停駐半晌仍舊沒有得到回應，最終他還是先行離開了孩子們房間所在的走廊。

由於有監管人上繳的紀錄與曾經同為小隊夥伴的評委背書，申請通過得還算順利，後天就要動身前往那封信件所提供的座標。除了該收拾的行李，他還有很多事情需要準備與安排，晚點再試著碰碰運氣吧──一邊這樣想著，他用眼神向隱藏在走廊外草叢裡的鉛黃色雙目點頭示意。

處理完日常的事項，本來到了孩子們應該睡下的時間，春奈與夏野卻纏著他，說什麼就是不肯閉眼，拗不過左右夾擊的森山只得把他們帶回自己的臥室，與自己一起整理要帶上的物品。

在不知道第幾次把夏野從行李箱裡拎出來時，他注意到春奈已經依偎著矮桌邊的靠枕睡著了。

「你們兩個該回房間了，明天還要去學校。」揉揉男孩的細軟短髮，他瞄了一眼時鐘上與地面垂直、幾近重疊的指針，眉頭忍不住微蹙。

「可是──」儘管已經露出想睡的神情，夏野依舊發出不情願的聲音。

「再不睡就要長不高囉？」起身上前，他小心翼翼地將睡著的女孩打橫抱進懷裡，熟練地用腳尖施力將和紙拉門打開，催促還未睡著的男孩跟上。

輕手輕腳的地把兩個不敵睡魔的孩子分別塞進被窩裡的期間，他聽見了不遠處的另一扇拉門開啟的聲音，接著有明顯放輕的腳步聲向餐廳的方向移動離開。待腳步聲遠離，他才靜靜地步入走廊。

鉛黃色的雙眼與他對視，僅有星點微光描摹出的輪廓悄聲無息地跟上方才離開的腳步。

餐廳裡亮著鵝黃色的暖光，從偶爾傳來的碗筷碰撞聲能聽出有些急促。他沒有為此多做停留，而是轉身進了另一側的廚房準備孩子們明天的便當。清洗、切絲，隨著蔬菜與肉片在鍋內拌炒的滋滋聲響起，深夜的空氣中升起了誘人的香味。

「剩下的蛋做成玉子燒分一分，然後菜跟肉‧‧‧‧‧‧」手中邊打蛋液邊思考配菜是否還要追加的同時，也沒有錯過端著餐盤悄悄從背後摸進廚房的秋司，「碗洗好趕快去刷牙睡覺，肚子還餓的話冰箱裡還有波蘿麵包。」

「‧‧‧‧‧‧‧‧‧‧‧‧」

「明天早上我不在，記得吃早餐，還有拿午餐的便當盒，不好好按時吃飯的話胃會壞掉的。」

俐落地將裝有蔬菜炒肉的鍋子自火爐移開放到身後桌上的耐熱墊上放涼，將火轉小，接著將打好的蛋液與先前準備好的高湯、少許糖和鹽再次攪拌，輕輕倒入已放油預熱好的長方形鑄鐵鍋內鋪平。待蛋液半凝固後小心地用筷子掀起邊緣將蛋皮捲起、壓實，重複以上動作直到玉子燒達到一定的厚度。

等他捲好第三個放到盤子上，抬起頭就看見洗好碗的秋司正看著自己──準確地說，是他手邊的玉子燒。

「呃，現在吃掉的話明天就沒有得帶便當了哦‧‧‧‧‧‧」

他說的是實話，冰箱裡已經沒有蛋了，青菜也不多，明天下班還得繞路去一趟鎮上的超市。

不過眼前少年的神情看起來也不像是想吃的模樣，於是他將裝著玉子燒的盤子放上桌，同時從櫥櫃裡拿出三個便當盒開始添飯。

「你想問，明明都浪費好幾天了，我為什麼還要做你的那份。」

少年沒有回應，森山也就自顧自地講下去。

「其實沒有為什麼，就只是我不希望你想吃的時候沒得吃而已。」

「畢竟打從一開始讓你們去意識到那些不應該由你們去想的困難問題，是我這個失格大人的錯。」

「抱歉，秋司。」

他垂著頭，沒有去看少年的臉。

「‧‧‧‧‧‧什麼嘛，到頭來還是寧願道歉也不考慮其他的辦法啊。」

秋司丟下這句話，飛速地離開了。

「‧‧‧‧‧‧‧‧‧‧‧‧」

「日暮？不、沒事‧‧‧別攔他。」

青年沉默地將剩下的事項完成並將廚房收拾乾淨，接了杯水將睡前的藥吞下，拖著疲憊的身軀與在門口等著他的狼一同返回房間。

自己好像怎麼做都不對。

背靠著日暮有些粗刺但暖和的毛皮，森山沒能再多想，沉重的眼瞼便帶著他勞累的意識一同陷入了黑暗的睡眠。

─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