ℝ𝕠𝕓𝕖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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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討厭大提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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ℝ𝕠𝕓𝕖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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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孤僻的老羅伯凹不過他長的一模一樣的小孫子們,於是拿著的一把看上去有點年紀的大提琴,坐在演奏椅上了拉了一小段。

「你為什麼還在。」演奏結束了一陣子,老羅伯低頭輕撫拭著琴,緩慢且慎重的用無絨布擦拭琴弦「你該離開了,像你哥哥...或是弟弟一樣,去做這年紀小朋友該做的事。」

「例如?」

「去河邊抓魚、去田裡奔跑、去房間對著遊戲盒子鬼吼鬼叫。」

「比起那些我現在有更感興趣的。」人小鬼大

「還有,我是文森。」
ℝ𝕠𝕓𝕖𝕣
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老羅伯聽聞總算是抬起頭,瞇起雙眼打量起眼前的小不點。

「文森,是吧。」將舊琴收回櫃子「聽著,我沒興趣也沒那個精力去應付年輕人的心血來潮。」

「不公平!你甚至都不讓我嘗試!」

還沒反駁完,一疊樂譜就被隨意地丟到男孩面前。

「下樓,去店裡,自己隨便挑一把。」將演奏椅收起,坐回一旁的舊沙發上「帳就算在你父親頭上。」

「年輕人,一個禮拜...不,三天。」雙膝交疊,語氣低沉「你最好把握接下來的每分每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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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文森愣在原地眨了眨眼,在老羅伯輕咳一聲後才又回過神,飛一般的撲到地面撿起樂譜,像是深怕對方下一秒就反悔似的。

「你不會後悔的,爺爺。」他裂嘴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獨屬於那年紀的孩童,純粹的笑容,單純的喜悅。

「叫老師。」皺了皺眉「至少這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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ℝ𝕠𝕓𝕖𝕣
2 months ago @Edit 1 months ago

「就說不會讓你失望吧,爺...老師。」隨著演奏結束,文森抬起頭自信微笑,眼神從專注深沉變回一個搖著尾巴向主人討賞的小狗。

「......。」

老羅伯閉著雙眼靠在沙發上。老實說,他現在十分後悔
——後悔為什麼當初訂的日期是三天而不是一天。
ℝ𝕠𝕓𝕖𝕣
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良久,老人坐起身,緩緩開口「你那天聽到了甚麼。」

「......你要收我為徒的,可不能反悔。」文森抱緊他人生第一把大提琴,有點緊張。

「不會,你說吧。」捏了捏眉心,心裡祈禱著,心存僥倖的希望著,別聽到那個答案。

文森眼珠子轉了一圈,緩緩開口「痾...很悠揚的,觸動人心的,心臟碰碰跳...很酷!然後就是腦袋裡面嗡嗡叫,像是大瀑布!或是去山頂大喊,這樣......。」

......還好,感謝上帝。

「然後,你在哭。」

......。

雙手握拳,又放鬆,徹底沉默。
ℝ𝕠𝕓𝕖𝕣
2 months ago @Edit 1 months ago

接下來的一年四季,曾經總是成雙成對的搗蛋鬼如今只看的到一位。

不論是冰天雪地吃著火鍋唱著歌,又或是炎炎夏日陽光沙灘比基尼。雙胞胎裡的另一位總是待在十坪不到的琴房裡,日復一日的拉曲。

說是著了魔,但凡看過或聽過他拉琴,又會被那雙緊盯琴弦,完全陶醉於旋律那充滿生命力的雙眼打消念頭。

不久,鄰里小巷都在傳,說羅伯家出了第二位大提琴天才。
ℝ𝕠𝕓𝕖𝕣
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TBC.
ℝ𝕠𝕓𝕖𝕣
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天才,天才,多麼奇妙的詞彙。

既能是讚嘆他人,輕鬆地站在凡人就算付出畢生精力也達不到的高度,也是簡單用兩字就能輕飄飄帶過成功背後付出的心血,並將其視作理所當然。
理所當然,哈,理所當然。

弓弦離開琴弦,西裝筆挺的年輕人沉穩地坐在演奏椅上,隨著最後的音符徹底消失在若大的演奏廳內,為整場演奏畫上一個完美的終止線。

一陣死寂後掌聲如雷貫耳,年輕的大提琴手從容不迫的起身彎腰向台下觀眾致謝,隨著謝幕跟著其他樂手退居到舞台兩側。

去他媽的天才。
ℝ𝕠𝕓𝕖𝕣
2 months ago @Edit 1 months ago

冠軍獎牌被隨意的丟到角落的行李箱裡,跟其他雜物一起,隨意堆放著,彷彿那榮耀的證明就跟路邊的皮卡丘一樣毫不稀奇。

雖然這麼形容不免讓一些人惱火,但,對文森來說,事實就是如此。
ℝ𝕠𝕓𝕖𝕣
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他沒有去慶功宴,而是直接搭車回到飯店,一手刷卡進門一手扯開勒緊脖子的領帶,牛津鞋被隨意踢到一旁,臉朝下埋在鬆軟的枕頭裡,原本整齊的西裝也因主人粗魯的動作產生懶散的皺褶。

發出一個舒服的嘆息後文森像軟骨頭一動不動,多想就這樣溺死在枕頭和棉被的天堂裡啊。他是認真的,至少有一秒是認真的,但仍用最後一點體力伸出一隻手撥通手機。

「嘿,老弟,怎麼?終於開車撞死人了(⁠・⁠∀⁠・⁠)?」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聲音從手機的另一頭傳出。

「很遺憾,人還好好的和我講電話。」

「那你現在立刻飛回義大利,這樣我之後就有理由不去那無聊的暑期輔導(⁠´⁠ε⁠`⁠ ⁠)。」

......真後悔撥通這電話。
ℝ𝕠𝕓𝕖𝕣
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一陣沉默後先開口的仍然是電話另一頭。

「老媽還是老樣子在酒廠裡忙前忙後,你知道的,現在是釀酒的旺季。」

文森嗯了一聲。

「呃,還有,我想你該知道......帕瑪森上的星期三去世了。」一條黃金獵犬的名字,九歲的文森贏得了命名權「我把他埋在那被刻字的大樹下,他生前最喜歡待在那乘涼。」

文森重重嘆了口氣。
ℝ𝕠𝕓𝕖𝕣
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還有,爺爺現在都會買一份報紙,偷偷剪下你得獎的報導,唉,早說他是個傲嬌(⁠≧⁠▽⁠≦⁠)。」喋喋不休「湯姆和杰瑞終於在一起了,就是住我們對面那棟的那兩個,他跑他追他插翅難飛,跟我最近看過的亞洲總裁漫畫一個套......。」

「他還是甚麼都沒說?」文森終於開口打斷

又是一陣沉默......。

「算了。」真他媽的該死......。

文森彷彿能看見,電話另一頭,他兄弟正用另一隻手抹了把臉。

「你真不打算再和老爸談談?」
ℝ𝕠𝕓𝕖𝕣
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談甚麼?有甚麼好談的。」

一個問號一個句號。

他真不知道要談甚麼,也不知道和他之間有甚麼可談。

「大提琴是我的一切,而他,只會否定這點。」

為什麼...為什麼那個死胖子就是不肯認同自己,操!都已經一年了,啥屁都不說,鼓勵他兒子一下就這麼困難?還是其實自己是克隆人,所以才不在乎我的死活。

「你還太小。」

「你他媽的跟我同歲。」
ℝ𝕠𝕓𝕖𝕣
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又一陣該死的沉默......。

好啦,此刻文森又能看見自己的兄弟正皺眉嘆氣,並伸手把瀏海掀到頭頂的畫面。

這通電話就是今天第二個錯誤,順帶一提,第一個是今天演奏第四小節不夠完美的轉音。
ℝ𝕠𝕓𝕖𝕣
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文森,聽著,他是真的很關心你。」

這是這場通話的最後一句,文森按下電話上的紅色掛斷,並將手機關機丟到一旁,關上電燈,將整顆腦袋埋回枕頭。

寧靜的夜晚,文森摩擦著手指上的老繭,他痛恨天才這個稱呼,像逼他走上一條離地百米的鋼索,隨著他不斷成功,離地面就越遠,只要稍微失足就會摔得粉身碎骨。

天才又如何?縱使有千萬喝采那又如何?他永遠不可能從觀眾席底下看到那個他渴望看見的身影。
ℝ𝕠𝕓𝕖𝕣
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只要爬得夠高,更高。
高的他抬頭就會看見。

握拳,鬆開,又握拳。

不幸的,此刻他沒有一面鏡子,所以沒有意識到,那若有似無的空虛感已經溢出胸膛,佔據他的腦海。

雜音不斷迴響。
不安被無限放大。

我終會證明。

TBC.
ℝ𝕠𝕓𝕖𝕣
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人生就是不斷選擇,而每個選擇又都是人生的縮影。命運是註定的,因為人生來如此。

選手休息室,文森低下頭閉上雙眼,摩擦手指上的老繭,這是他正異常專注思考某事一貫的小動作。只要贏下這場比賽,世界著名的音樂學校就會向他拋出橄欖枝,年僅十七的文森當然知道這代表甚麼。

但現在,他可不是這裡唯一一位天才,天才只是進入這個世界最基本的門檻。如果說之前的表演都是上天眷顧的天賦,那麼現在就是天才們最純粹的廝殺。

但那又如何?

他的換把將毫無偏差,他的揉弦必定比教科書上的更完美無瑕。
ℝ𝕠𝕓𝕖𝕣
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那不是為了安撫情緒而憑空捏造的想像,日夜壓弦苦練摩擦而生的老繭,日復一日規律的作息,在每一個時間點都堅定不疑的選擇大提琴。

每個細胞都在最佳狀態,每個神經都在為了接下來的演奏而喜悅顫抖。

不會失敗,不可能失敗。

生來便是為了站上舞臺,讓旋律與靈魂的共鳴響徹每個觀眾的腦袋,讓他們午夜夢回閉上眼仍能看見音符跳耀。
「文森羅伯在嗎?羅伯先生,有電話找你。」

工作人員的開門聲打斷了一片死寂的休息室,大部分選手順著目光投向自己,而文森只是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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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onths ago @Edit 1 months ago

「給我個理由。」文森黑著臉扶額

「為了?」

「為了讓我開車撞你時留個全屍。」

「喔老天,聽起來現在真不是時候。」
「那我就長話短說。」電話那頭輕笑一聲

「務必。」
ℝ𝕠𝕓𝕖𝕣
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死胖子掛了。」

......。

「昨晚,一場車禍,到醫院時就沒心跳了。」

......。

......。

他在試圖聽出這是不是他兄弟又一次惡劣的玩笑。

「現在買票坐飛機應該能趕上告別式。」

該死,平常那些煩人的表情符號去哪了?

「就這樣,掰。」

電話那頭傳來嘟嘟嘟的掛斷聲。
文森大概花了三分鐘消化訊息。
然後,開始起反應。

該死,該死......操他媽的該死!

過度的呼吸導致胸口喘不上氣。

操蛋的!操操操操!

腦袋雜音尖銳暴鳴。

「文森羅伯嗎?」工作人員敬業的喊道
「該準備上台了,你是下一號。」

......。

......。

人生就是不斷的選擇。

TBC.

「你真該照照鏡子,年輕人。」

現在是半夜三點,外頭下著細雨。

老羅伯推開門,皺了眉,瞇起眼將不請自來的傢伙上下打量一番。他原本是帶著被吵醒的起床氣想直接把人轟走,但真見到他的學生兼孫子垂著頭像一條被踢一腳滾進水溝的小狗,氣又消了一大半。

人老了心真的會軟,老羅伯嘆了一口氣。

「你甚麼時候分的清我們了,老師。」

「你哥他會直接用放在花盆下的鑰使開門進屋。」有意思的是,老羅伯從未告訴過任何人藏備用鑰使的地點。

還會順便給自己泡一杯熱茶,文森心想。

「先進來吧,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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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onths ago @Edit 1 months ago

鎢絲燈發著微弱的暖光,屋內安靜得只聽得見窗外的雨聲。文森接過爺爺丟來的大浴巾將自己擦拭乾淨,坐靠在木椅上,仰頭看著天花板那快存在已久的污漬。

已經過了三個月了嗎......。

文森閉上眼,試圖去回想當時發生的一切,卻赫然發現,不論怎麼努力,那段時間的記憶仍是一大片空白。

直到今天,他從滿地啤酒罐中艱難的撐著身體爬起,漫無目的的開著家裡那輛老舊的二手車,最後,來到埋葬帕瑪森的那棵大樹下。
「全燒了?」老羅伯從廚房中走出來,端著兩杯熱茶。

「並沒有。」文森接過其中一杯,視線從天花板落回泛著熱氣的茶水,緩緩道「事實上,這就是我今天出現在這的理由。」

落葉和樹枝和獎狀堆在一起,保證一定的空隙,確保火焰有足供的氧氣燃燒。

最後,是一把已經被暴力摔個破碎的大提琴。

他好像曾親很寶貝這東西來著?
......算了,都不重要。

澆上剩半瓶的蘭姆酒,點燃一支煙。

文森站在那,注視著火焰,冷靜地像個旁觀者——直到另一個身影從身後竄出,推開他撲向火堆,狼狽的跪趴在地上,發了瘋似的徒手將一塊塊被燒成碳的大提琴殘骸挖出。

出生到現在,這是文森第一次感嘆,原來自己那張臉還能露出這種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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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這麼做了?」

「他真的這麼做了。」

老羅伯抬頭看盯著孫子掛彩的臉龐。嗯,還真是被踢了一腳的小狗,呃,應該不只是被踢了一腳。

「年輕人,你可真幸運擁有這樣的哥哥。」

紅茶還剩半杯。

「說吧,你想問甚麼?」

一陣沉默後,文森開口。

「我想知道一些事。」他看著眼前的老人

「一些關於羅伯家的第一位大提琴天才。」

TBC.
故事能從義大利著名音樂世家帕格尼尼家族的獨生子開始說起,當然,也能更簡單的帶過。

世上本無新鮮事,無非是那些老掉牙的、聽到耳朵長繭的、電影翻拍到爛掉的當男孩遇見女孩。

如果要在兩句話內做總結,老羅伯會這麼說。

「當初他們逼我在你祖母和琴之間做選擇。」

「最後,我選了拉一輩子的琴給你祖母。」
說這話時,老羅伯輕撫著那把陪伴他多年的老舊的大提琴。微弱的暖光下,藏藍的虹膜看上去宛如冬日晴空般的青金色。

「在她面前,我是放下一切包袱只為愛人獨奏的丈夫。」

「在她走後,我又變回那個鄉間鄰里傳的孤僻老頭。」

文森看著眼前悲傷的男人,沉默不語。

「很多年,我都堅信自己不會再拿起這把琴。」

「直到那天,兩個一模一樣的小渾蛋闖進我的房間。」

「一個扒拉著我的褲子,另一個趴在地板上用自己的衣服擦地。」

文森看向窗外,這雨下的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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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老羅伯看著眼前心虛的孫子,無奈笑出一聲氣音。如今這副景象,也在你的預料之中嗎?親愛的佛蘿倫絲。

「八萬九歐元。」老羅伯將手中的大提琴交到孫子手上,看了一眼孫子瞪得老大的眼珠子,想了想,又補了句「外加斷絕祖孫關係。」

「這時候不該是介紹這把琴的由來,或你和祖母年輕時的故事嗎?」文森翻了個白眼。

「所以我補了句斷絕祖孫關係。」老羅伯坐回沙發上喝完最後一口熱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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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onths ago @Edit 1 months ago

離開爺爺家時已經接近清晨,外頭仍下著細雨,文森將老舊的大提琴放在前座,繫上安全帶。開著二手越野車,穿梭在鄉間小路上。

幾縷晨光穿過雲層,瀉在橄欖樹葉的露水上,一閃一閃著。微風拂過老樹的枝葉,麻雀嘰嘰喳喳的飛來飛去,幾位早起的農人抬手向車裡的駕駛打了聲招呼。

遠處海平面將天地一分為二,深藍的海水反射著陽光,幾隻飛鳥停在碼頭的漁船上,遠遠看去早市攤販已經陳列好商品準備迎接新的一天。

一切如常。

又漫無目的地的開了一陣子後,終於在抬起頭看了眼後照鏡才想到。

......啊,現在該去醫院看一眼他的雙胞胎兄弟。
ℝ𝕠𝕓𝕖𝕣
2 months ago @Edit 2 months ago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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