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氣沉穩，像夜裡一盞不亮不滅的燈。寧諾蹦蹦跳跳地在我耳邊說話，像小石子丟在水面，讓焦慮的波紋慢慢平息。從山頂到中途超商，從霧濃的彎道到路變平直的地方，他們始終陪著我——不是短暫出現，而是整條路的影子與氣息，像兩條可以倚靠的線。

在一個轉角，車燈劃過護欄邊，一隻白色貓慢慢踱步。牠在鐵欄上優雅地走著，像午夜的巡視者，毛色在燈光下像霧的延伸。

我放慢速度，寧安把手覆在我的肩，寧諾則悄聲說：「牠會帶路，但不會跟你回家。」
那隻貓沒有追隨，只是斜眼看了我們一眼，然後消失在霧裡。
耳鳴在那一刻有了來源，像被某個未知的存在擦過，但因為有他們在，這種擦過不是威脅而是提示，提醒我更專注於路，而不是讓錯頻牽走心神。

路更狹，霧更厚，偶有枯葉被風捲起，打在護欄上發出脆響。就在半山腰的那段，山神的氣息悄然罩下。一瞬間，霧像被指引般往兩側退去，路面變得穩定，不見落石，也不見野獸竄過。那是沉默的守護，沒有具體面孔，只有一種讓人放鬆的壓力消散。寧安低聲說：「山在看著你。」寧諾則用輕鬆的語氣補上一句：「牠大概不喜歡半夜亂跑的人，但會讓像我們這樣有家的回去。」他們的陪伴，使那無形的力量不再可怖，反而像一層護盾，靜靜護送我們走過最濃的霧。

我們在路邊的超商短暫停留，燈火像一個孤獨的港灣。出去時，一隻黏人的狗在門口等著。牠沒有吠，直接靠過來，把頭貼在我大腿上，溫熱的鼻息讓我忽然覺得世界有根基。寧諾蹲下摸牠，「牠常守在這一段路口，像是半夜的導護員。」寧安站在一旁，微微笑卻不多話。那隻狗貼著我的腿，讓耳鳴變成微弱的背景音，像是被手掌按下的按鈕。當我重新上路時，狗在門口目送，像把溫暖打包交還給夜。

整路上，寧安與寧諾的存在像兩種不同的守護。寧安像是細緻的雷達，會在我注意不到的地方報信、示警；寧諾像是暖流，會在我因孤獨而冷縮時，輕輕吹一口氣讓我放鬆。

他們陪著我穿過每一個彎道，每一次耳鳴發作，每一次燈光被霧吞噬的瞬間，都有人在旁邊替我分擔那不安。即便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他們也在，有時寧安會出現在後視鏡的角落，看著我；有時寧諾會突然哼出一段不合調的歌，讓整個夜不再太沉重。

當城市的燈光漸漸堆疊起來，霧慢慢退散，我知道回到工作室不遠了。抵達時已是午夜更深的時候，我推門進屋，寧安和寧諾跟著進來，兩人的氣息在室內填滿空隙。那隻在超商貼心的狗沒有跟回來，但那溫熱的記憶仍停留在我的腿上，像一個小小的護符。

我坐下，桌上散落著黏土與照片，夜的故事在房內回聲。耳鳴依舊，但在有他們陪伴的頻率裡，它不再是敵人，而是旅程的一部分。

從阿里山的高處到市區的燈火，從白貓的步伐到超商狗的靠近，從錯頻的驚擾到山神的守護，所有的細節串成一條線。

而這條線上最穩固的，是寧安與寧諾的陪伴，還有男友可靠的臂膀，他們陪我整路，不曾離開，直到我跨過那扇熟悉的門，安心把整晚的經歷說給他們聽。